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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虚惊一场

作者:柳鸿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自从啜炎织和喜铎斗殴后,便在家养伤,其间啜炎织不肯见人。


    对沈香晚说,脸上挂彩不好出门上街,除吃饭时候两人见过几面,啜炎织闭门不出。


    他在房中歇息,又觉无趣,软磨硬泡让沈香晚找来话本闲书,最好是菏勒小字话本子。


    每每路过,沈香晚在窗缝张着。


    他歪躺贵妃椅,两腿相叠举书而看,时而摇头叹气时而乐得自在。


    不管如何,这尊大佛总算是消停会儿了。


    这日,沈香晚才绣完牡丹,做完刮浆,从绣绷上取下,整齐放好。


    活动筋骨时,听门外有人喊她。


    “香晚,香晚!”


    只见里霞进得门来,怀里拿用油纸包的蜜饯,脸有忿气,三两步到房里,座在椅上。


    沈香晚略一挑眉,轻问道:“何如火气如此大,谁又惹你了?”


    “还能有谁!”里霞握住她手,目光愤愤,“那个喜铎说话太过无礼,我替你出气了!”


    原来为这事,那天里霞出门,留三个人在厢房。


    想来沈香晚走后,里霞正回去了,二人恰好错开。


    “我不过是离开会儿,回来你不在,那两人厮打起来了!”


    她回去时,楼下楼上许多人纷纷探头出来。


    二楼雅间传来拳打脚踢激烈之声,夹杂着些些菏勒语,听不大清楚。


    一群人在看热闹,也不敢上去,里霞揪住路过的店小二,问,“上面怎么回事?”


    店小二打量她几眼,认真说道:“便是客官的厢房,方才和您同行的女子跑出门,楼上便打起来。”


    才不过一炷香功夫,她离开后怎么打起来了?香晚为何会走?


    里霞慌忙分开人丛跑上楼,离得愈近愈能听桌椅断裂之声。


    屋里两人说话,汉话中掺杂几句菏勒语,她正要开门进去。


    二楼旁边客人扯住她衣袂,不要她去卷入这战事。


    里霞挣脱开,“我认得他们,也有点武功,不会有危险的!”


    有位女客道:“斗殴之人最是不能近身,你想他们打得狠,都在气头上,怎么能听进去,姑娘既和他们认识,能有几分把握劝住。”


    女客说完话,里霞缓过劲儿来,她只和喜铎认得有一月罢了,那叫罗熔的,今日第一次见。


    从前在路上喜铎和她说来北燕是找友人。


    再者他们是发小,便是打架也不会下狠手吧,里霞心存侥幸想着。


    屋内两人所讲菏勒语,是上京口音。


    里霞尽力倾听分辨,依稀听出“汉人”“菏汉人”,屋里人说话又快,她想听便听不懂。


    岱国菏汉人,即母或父一方为菏勒人或汉人。


    里霞是菏汉人,父为菏勒人,但她只晓得几句菏勒语,再多就不明白了。


    屋里动静渐小,这一场打足足有一个时辰,里霞抬起脚近前,门便开了。


    少年抬起阴鸷不耐的目光环视四周,忽的和她对上视线。


    出来的是香晚的定亲郎君,那张俊逸英气的脸左青紫右红肿,眼角鼻梁皆有伤,嘴角带血。


    里霞呆了半晌,上前问道:“为何要打架,你们不是朋友吗?”


    啜炎织抹去嘴角血迹,冷冷笑道:“你自己去问他。”


    说毕,在阶上走,众人分开道路,啜炎织从怀中摸出一块金锭放置柜台,做砸坏东西的赔礼。


    店家乐呵呵,到厅前分散众多客人。


    里霞跑进房,一地狼藉,茶具瓷碗四分五裂。


    桌椅拾起来能到后厨当木柴烧,坐地上那人,可谓是惨烈之极,她大惊失色。


    原本她诧异啜炎织的伤已是严重。


    如今喜铎更不遑多让,身上手上没好地方,喜铎却神情冷峻,仿佛无事发生。


    他的伤势严重不能够耽搁,里霞扶起他去找医者,包扎伤口拿几贴药,赶往他原本落脚的客栈里歇息。


    里霞忙前忙后到晚,给他送药,见喜铎比前好多了,问道:“你们怎么搞得?”


    喜铎瞥她一眼,嘴似锯掉的葫芦,问也不说。


    没奈何,里霞回了厨下,收拾残渣。思想不如去找沈香晚,问问发生何事了?


    里霞刚想去沈家又停下脚步,香晚性子腼腆,就是问也不说。


    尤其店小二说她是跑出去,他们三个指定有事。贸然前去,那更套不出话来。


    且先照顾喜铎几日,待时机成熟在做计较。


    于是接连几天待他体贴入微,无有不应的,恰巧父母回来,每日出门双亲俱有察觉,只不说出。


    因几日来看顾喜铎,他倒不如从前一副倨傲样子,偶尔会关切她。


    里霞有几次发觉喜铎在暗处看着她,凝神暗想。


    里霞只当没看见。


    晚间听见间壁歌舞升平,她听出来是群渤粟人整日唱跳不歇。


    喜铎身上伤也好多,晚间月亮高悬之时,他忽的说:“我想喝酒。”


    常言醉酒吐真言,里霞怎能不应。


    去楼下朝小二要两壶黄酒,烫酒来吃。


    里霞吃了两小杯,喜铎四五杯下肚,醉意也没。


    她便连哄带骗硬生生让喜铎吃了两壶的酒。


    不过顷刻功夫,喜铎双眼迷离,嘴里自言自语,“你说我是为他好,就如何不领情。”


    “你说的他,是谁啊?"里霞眼里掠过一丝精光,“是那个罗熔?”


    “他叫宴芝!”


    喜铎火气忒盛,“我为他好,他阿耶虽在帐中长大,颇得器重,也终究是个汉人。宴芝多少年被人嘲笑,私底下瞧不起他,是个从来就惹事的人,今日还和沈香辞妹妹走在一块!疯子!”


    里霞心中一动,说:“你们是为了香……沈香晚打的架?”


    “从家世上本就不配,偏偏还是……,身份复杂不说,不过和他说句若真喜欢她纳为妾室也罢。”


    喜铎重重摔杯,咬牙切齿,“哪里晓得他为了这事和我动手!”


    啪一声响,木桌震动。


    里霞恨恨道:“他被打成那样是罪有应得!”


    桌上蜜饯被吃得只剩几颗,沈香晚轻笑一声,“你是把他揍了一顿,还是扇巴掌?”


    “自然赏他两个耳刮子吃了!”里霞捏起蜜饯,面露疑虑,“你怎么不生气呢?”


    沈香晚摇头轻笑,她已见识过喜铎嘴上不饶人,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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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她不在乎此事,自然不气,只是好奇里霞惩戒喜铎的法子。


    一来她和啜炎织不是真的,等过半载光阴,两人便天各一方。


    二来看得出喜铎并没将假定亲告诉里霞,瞧见里霞为她打抱不平,不自觉软下来。


    沈香晚俯身,声低且语气认真,“我和宴芝是假的,你信吗?”


    “假的?”里霞眼睛睁得老大,低头沉吟片刻,“假的又怎样,没准能变成真的呢!这事都有谁知道?”


    沈香晚将前事叙了一遍,道:“不许告诉旁人。”


    眼睛顺出窗外落在啜炎织房前簇簇开得正旺的牡丹花,风过花动,只见门窗大开。


    恰好同啜炎织目光交汇,啜炎织倚靠门庭,朝她笑意盈盈挥手。


    经几天调养,啜炎织脸上伤口比前好多。


    她急急回过头,心不住地跳,不是被抓包,而是莫名心悸。


    他这般肆意张扬的人,也会因菏汉人身份所困么?


    沈香晚沉思片刻,道:“不过,喜铎那些话,倒让我想起那个燕国王。”


    这位燕国王。


    他父亲汉王是原是草原汉民之子,十二岁时因鞑靼作乱家破人亡,孤儿寡母,先皇因看中此子才能,便寄养在宫帐。


    同太子,便是当今帝王一起长大,后结为异性兄弟。


    听闻汉王生得好容颜,瑰丽秀雅,有潘安之貌宋玉之美,乃是上京第一风流才子之称。


    先皇驾崩,太子继位,新皇册封他为汉王。


    后为汉王同长公主赐婚,燕国王乃幼子,上有一哥一姐。


    那燕国王,说是出生时漫天彩云,大巫称之吉兆。


    正是与鞑靼作战时节,与敌军僵持不下,不想前线传来捷报,陛下大喜,多以为是麒麟子下凡,故此亲自赐名。


    燕国王备受宠爱,生得好颜色,有九分似汉王,秉性张扬。


    算来那燕国王和她一般年纪。


    “呦,里霞来了。”


    啜炎织倚靠门首,也不进房。


    里霞笑着打趣:“原来是准新郎来了。”


    沈香晚看他几眼,说道:“你进来。”


    啜炎织略一挑眉,跨过门槛,问:“找我何事?”


    桌上蜜饯所剩无几,沈香晚掰过他手掌,捏起颗蜜饯给他,“请你吃蜜饯。”


    他放进嘴里,眉眼弯弯,“真甜。”


    “方才在闲聊何事?我隐约听见燕什么字眼。”


    沈香晚别他一眼,不缓不慢道:“聊你兄弟,喜铎。”


    里霞备述前事,如何离开酒楼、如何照顾喜铎、如何从喜铎口中套出酒楼相斗真相。


    沈香晚捧脸,听里霞又复述前情,说到喜铎醉酒吐真言。


    啜炎织猛然打断道:“他都说了哪些话?”


    语气竟带着紧张不安,里霞耸肩,随口说道:“他说你不叫罗熔,叫宴芝。”


    “除了这些,还有别话么?”


    里霞隐瞒了其他,只说:“没有了。”


    啜炎织好似劫后余生,这会儿才算安心。


    门外一声声稚子耳语和高声欢笑惹人注意。


    “姑姑,姑姑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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