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玄烛托着腮蹲在了看似已经真魂出窍的林瑶身边,林瑶两眼发直盯着地板,自言自语般道:“我以后大概再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了……”
宫玄烛不以为然,鼻子里溢出一声冷哼,伸手拍拍林瑶的肩膀,看着尹星灯离去的背影摇摇头:“最低劣的道德绑架手法,不是我说你,你又不是圣人你只是个人,是人就会有私心,多少为自己考虑一下吧,难不成你还真想答应那混账师父的无理要求啊?”
林瑶第一反应就是摇头,宫玄烛欣慰地点点头:“这不就对了,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就好,记住,你虽然欠他的人情,但不欠感情,还人情的方式有很多种啊,比如给对方送个小礼物、帮他办件事儿、请他吃顿饭,差不多就行了呗,所以呢,我特别不喜欢红线坊新出的几套书,动辄就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当我们女人是智障啊,就好比对方给你一只桃,你拿一筐李子去还,最后不仅连筐送给他了,还把家里房契地契顺手塞筐里了,你愿意做这样蠢的女人吗?”
林瑶连连摇头、一脸惊惧:“我不愿意!”
宫玄烛拍拍她的肩膀:“孺子可教也,你不像陌菱那家伙,十头牛拉不回来啊,我这思想辅导课免费给她上了二十几节了,愣是一句没听进去,我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林瑶拿手帕擦了擦脸上快干涸的泪痕,眸中露出疑惑与探究:“思想辅导课?”
宫玄烛笑着伸出手:“对啊,上课不交学费嘛林瑶同学?一节课十文,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哦。”
林瑶被对方过分正义且理所当然的眼神镇住了,真就从自己的手链上取下一颗颜色纯正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灵石递到了她手里,全程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地看着宫玄烛的脸。
宫玄烛一点都不脸红地接过这颗上品灵石,一边对林瑶笑眯眯说再见,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咒骂尹星灯。
妈的你还是个人?上次跟你借两颗灵石修补我那身经百战、风烛残年的老魂灯你说没钱,转头就拿上品灵石给林瑶穿手链!死舔狗!我祝你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不过话说回来……
宫玄烛侧目看看傻白甜大师姐,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反其道而行之,把林瑶打包卖给尹星灯,然而让他把整个星辰宫转让给我,简直是两全其美,各取所需,美哉美哉……
还不知道自己马上要被同门师妹卖了的林瑶款款走了过来,因为前不久才哭喊过嗓音略显沙哑。
“玄烛,你那个阴桃花的事情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吗?”
宫玄烛勉强从发财的梦里醒来,清咳几声:“这个嘛,小事一桩,差不多解决了吧。”
林瑶好奇道:“你怎么做到的?那个阴桃花好像挺棘手的,我上次跟师父提起,他还以为是我撞上了桃花煞,非要在我房间里建法坛,跟他解释了好久他才弄清楚,说会帮你处理的……”
宫玄烛攥紧了拳头,骨节咔咔作响,冷笑两声:“他就是随口敷衍你两句听不出来吗?他的时间都用来修炼舔狗秘籍了,哪有空管我的死活啊,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之前说过帮他抱得美人归这屁话撤回,林瑶,你还想不想获得自由了?我这有本故事集免费送你了。”
林瑶接过书打开一看……民间故事集……白蛇传……仙女湖……
林瑶道了谢,收起书先去桐华宫看望皇后……她还是面容憔悴,林瑶跪在床前侍奉汤药,轻轻握住她骨瘦如柴的双手,皇后不肯喝药,她就这么一直跪着,皇后叹息一声,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整个人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几岁,但幸亏尹星灯没有把墨玉沉妖化的事说出来,只是说皇后怀孕期间冲撞了妖物,导致胎死腹中,被妖物借腹降生,而真相是,她本来就是怀了一个妖的孩子……
林瑶每日都会去凤仪宫看望皇后……现在应该是太后了,有七皇子和九公主承欢膝下,太后的病体渐渐好转,一心扑在了这两个孩子身上,但林瑶看到她有时候望着这两个孩子出神的目光不免暗暗唏嘘世事无常,长姐心里定还是想着自己那个可怜的孩子的。
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做错,结果却是这样的,尹星灯将一切归于天命,林瑶却打心底里不承认,她不相信有什么天命,至少现在不信。
她站在一侧看着太后在佛堂里虔诚地跪拜祈福,心里不禁感慨,或许神佛就是人们心底最后的一根支柱吧。
她回到星辰宫时已经暮色渐和,换完衣服坐在床边摸到了宫玄烛给她的那本民间故事集,这几天总是担心长姐的精神状况,她也是许久没有放松下来了,于是斜倚在床上,单手支着额头翻开书细看了起来。
白蛇传讲的是一条为了报恩的白蛇化作美女嫁给了姓许的郎中,后来郎中发现妻子是蛇精就躲去了寺庙里,白蛇去找丈夫被和尚收进了钵盂里,许郎中以为自己安全了,心有余悸地回家,途中发现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响动,一回头发现是一条气息奄奄、伤痕累累的白蛇,白蛇发现他回头看自己,嘴里发出十分哀怨的女子哭泣的声音:“相公……救救妾身……相公……”
郎中吓得手脚冰凉,被白蛇追得慌不择路地逃跑,最后被白蛇如怨如诉的哭泣惹火了,一回头面露狰狞,拿一根藤条发疯般往白蛇身上抽去、边抽打边用脚踩……不知过了多久,他满头大汗地跌坐在了地上,长舒了一口气。
林瑶看完这页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霎时间就被这猎奇的故事书吸引住了,跟她以前看的故事完全不是一个套路,难道,难道正确的版本不应该是白蛇和郎中真心相爱,最后白蛇被囚禁在塔中,郎中为她出家做了和尚吗?
她迫不及待又去看下一个故事。
某某山,某某村,距离村庄百里之外有片小树林,林子里有片清澈的天然温泉,这片温泉被天上的七仙女发现后,仙女们经常来这里洗澡。
这个村子里有个贫苦的男子,天天去野外放牛,这头牛也了不得,是头会说话的牛,它告诉牛郎,每个月十五的傍晚会有一群仙女来林中温泉里沐浴,他可以偷走其中一个仙女的衣服,胁迫她嫁给自己。
牛郎心思活络很快就摸索到了仙女湖附近,并且拿走了仙女的羽衣,没有羽衣的仙女飞不回天宫,被迫留在小山村里为牛郎生儿育女,无论仙女对牛郎多好,牛郎始终不肯将羽衣还给她。
后来遇到灾荒,牛郎愈发贫困,几乎吃不上饭,他只好杀了老黄牛充饥,老黄牛临死前将牛郎藏羽衣的地方告诉了仙女,仙女趁着牛郎外出便拿出羽衣毫不犹豫地飞走了……
林瑶看着故事结尾久久没有翻动下一页,师父给她讲的牛郎织女的故事不是这样的啊!
这本书虽然看起来充满了血腥邪恶的元素,但貌似更贴合现实、符合人性……
尹星灯看林瑶的房门开着就进来了,见对方斜倚在床上翻书,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大致将那书的内容扫了一眼,原本轻松愉悦的神色刹那间垮了下来,咬牙问道:“瑶儿,这书哪里来的?”
他忽然出声吓了林瑶一跳,抬眼一看是师父来了,连忙起身端正仪态,正好满腹疑问,于是反客为主道:“师父,为什么这本书里的白蛇传和牛郎织女跟现在流传的故事不一样呢?”
尹星灯听她那个?伸出了手,板正了脸色:“没收。”
林瑶条件反射地将书藏在身后:“为什么?”
尹星灯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书太过邪恶了,血腥恐怖不适合你看,若是无聊为师等会儿找几本童话书你慢慢看。”
林瑶气得咬紧牙关,无可奈何地一跺脚:“我不看豌豆公主……”
尹星灯默默点头:“哦,也对,那书你三岁的时候就看过好几十遍了,那为师再帮你改编一下,蚕豆公主、土豆公主行不行?”
林瑶抬手掐着人中,生怕自己气晕过去,生无可恋道:“我把书给你,你别折磨我了……”
尹星灯得偿所愿地接过书,看着徒儿了无生趣的模样微微噙笑,伸手去摸她的头被对方躲开了,他也不生气,依旧笑意浅浅:“文渊阁以后随你进出了。”
林瑶仿佛蔫了的花骨朵立刻又支棱起来,看着尹星灯手里一枚金灿灿的令牌简直眼睛冒光,这当然是对知识的渴求。
“那就多谢师父了……”
她伸手去拿令牌,对方闪了她一下,笑得不怀好意:“这就完了?怎么也得来点实际的吧?”
林瑶“哦”了一声,回头去自己的梳妆台上翻了一会儿,抱了个沉甸甸的匣子过来,尹星灯两眼一黑,好吧,好吧,这也算是他的教学失误,豌豆公主看多了给孩子看魔怔了,脑壳里的水一时半会也倒不干净,没事没事,循循善诱还是可以弥补的。
“要不,你亲为师一下,文渊阁令牌就给你,怎么样?”
林瑶惊恐地摇摇头:“不怎么样。”
尹星灯挑眉,继续灌迷魂汤:“书你不想看了吗?”
“我觉得我可以跟别人去换一个令牌……”
尹星灯忍无可忍地拉着她的手往外面走去,林瑶还在垂死挣扎。
“师父,天都黑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谁规定天黑了就不能出门了?还有,私下交易官方凭证在咱们这个洲不合法,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林瑶抿着嘴不说话了。
玄都的夜无疑是人间天堂,火树银花不夜天,五光十色的走马灯令人眼花缭乱,街头小吃惹得顽童驻足不前,满楼红袖招惹纨绔公子流连忘返,时不时又有花前月下窃窃私语的少男少女,而尹星灯紧紧拉着林瑶的手,仿佛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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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挤的人潮将他们冲散。
尹星灯似乎意兴很浓,指着一家茶坊道:“不如去喝杯茶?”
林瑶含蓄点头:“师父若是想去弟子随行就好,只是晚上喝茶影响睡眠,不如明天下午再来吧?”
尹星灯好言相劝道:“瑶儿,其实偶尔放纵一次没关系的,你这般循规蹈矩的生活岂不是很无趣吗?”
林瑶一脸认真地否决:“弟子不觉得无趣,反而觉得这样的习惯对修行大有益处,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
按照往常,这个时辰她应该在打坐,然后沐浴更衣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窝床上看书,而不是在街上挤在人山人海里寸步难行。
尹星灯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不悦地捏捏她的手,林瑶微微蹙眉不再多嘴。
尹星灯不知何时买了盏莲花灯递向她,眸底满含期待:“瑶儿,陪为师去放河灯吧。”
绮霞池畔的确有许多人在放河灯,水面上倒映着灯火辉煌的亭台楼阁,上面漂浮着各式各样的河灯,妖童媛女或蹲在池边拨水推灯、或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林瑶大概扫了一眼,忽然想起了宫玄烛,前不久她还骂骂咧咧道:“妈的这群人真的屡教不改,都说了那池子里的金莲花比病西施还脆弱,我嘴皮子磨破了愣是不听,没事就放河灯,你咋不往自家水缸里放呢?我二哥天天回家跟我倒苦水,人家工部官员赶上天天在池子里捞那些破花灯了!”
林瑶想到这里劝尹星灯道:“师父,其实我不想——”
“你想。”
林瑶话没说完已经被尹星灯拽到了绮霞池畔,群众自动让开了最佳观景区域,并且眸露崇拜地瞻仰着国师大人的风采。
即便经历过许多次,林瑶还是会尴尬地无地自容,她不想成为焦点啊!
尹星灯将河灯递给了她,笑眯眯道:“瑶儿,许愿吧。”
林瑶只犹豫了一下迅速接过来,抱着河灯用指尖灵光在上面迅速写了几个字,行云流水地放进了池子里,站起来露出招牌笑容:“好了,我们走吧。”
整个过程三十秒不到,真是风一样的女子。
尹星灯也不问她许了什么,反正那花灯最后他也会捞上来的。
把林瑶打发到旁边的小亭子里去体验非遗缠花工艺,他来到池边手指一勾,池子里静静漂浮的花灯堆里,一只白莲灯飞回了他手里。
让为师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样的小心愿……
花灯上两行半略显潦草的行楷小字:抱歉宫二公子,形势所迫,我不是故意给你增添工作量的。
花灯被恼羞成怒的某国师一把捏成了碎片,怒气冲冲走到银汉亭里,看到林瑶坐在摊主对面,正在认真地缠花,左手掐着铜丝和一片花瓣贴片,右手食指绕着一根绯红的绒线,贴合着贴片形状灵巧地上下翻飞,线圈之间紧密排列,恰如鲜花之上的天然纹理。
她做事总是很专注,下垂的睫毛许久才会轻轻扇动一下,等一支花缠完收尾,她才抬眸,蓦然惊觉身边有人,立刻站了起来,而尹星灯注视着她白皙指尖捻着的那支过分翡丽的缠花,眸光微动。
“瑶儿做的这支是什么花?”
林瑶忽然记起宫玄烛说过,欠的人情可以用小礼物偿还,眼下岂不就是机会?
于是手里的缠花递了出去,她轻声道:“这是海棠。”
尹星灯显然瞳孔一震,缓缓伸手去接,一手紧紧捏着海棠花,一手穿过林瑶腋下环住那段纤腰将她死死按进自己怀里,声音轻颤:“这是特意做给为师的?知我者莫过瑶儿,星辰宫没有一株海棠,你如何得知为师喜欢海棠呢?”
林瑶已经从他手里挣脱了,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衣服和发丝,由衷道:“我怎会知道,随便做的。”
尹星灯笑意更盛,拿手里的花轻轻点了一下林瑶光洁的额心:“随便一做就让为师这般开心,看来瑶儿果然与我心有灵犀。”
缠花收尾处的铜丝被尹星灯折成一个环形,那支海棠缠花被他戴到了左手中指上,怎么看怎么伤风败俗……林瑶不忍直视地别过了脸。
“国师!”
这尖细的嗓音一下穿透了人墙,师徒两人齐齐回首,只见一个红衣太监扶着帽子满头大汗地拨开人群跑到近前,跪地施礼,气喘吁吁道:“国师大人,有位自称是什么梵净山的弟子,在星辰宫没找到您找到宫里来了,奴婢已经暂且将人安置到鸣鹤馆了。”
尹星灯微微点头,随后看向林瑶,低声道:“瑶儿若是累了为师派人送你回去,还是你想随为师一起去见见这位梵净山的使者?”
林瑶还没有怎么见过别派弟子,印象里只记得潮汐宫的人,对梵净山无比地好奇,于是点头道:“弟子想随师父去见见梵净山的使者。”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