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析握紧了手里的刀,竭力被遗忘的画面再一次浮现……
老板在厨房炖着汤,偏头对抱着小猫的少年轻声讲话,少年开心大笑着,趴在餐桌上狼吞虎咽地吃着煎蛋……
从最后那段破碎的记忆中,她看到了两个人被污染的部分经历。
记忆的碎片,结合眼前看到的画面,找到程亦舟体内的污染源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用手表状的检测仪检测了一下,并没有出现污染值警报。
但是……程亦舟完全异化就是几分钟的事了。
异变源无疑是他肚子里的东西,想救他,只剩下了一个办法。
可……
巨大的手术台上,还活着的男人痛苦地嘶叫着。
遍地粉红触手不安地抽打着地面,可在那痛苦的音调中又显得轻不可闻。
林析握刀的手颤抖起来。
恐惧、懦弱、无能……
怎么说都行。
在她完成准备两年的实验项目,顺利通过高级研究员考核,踏入所有研究员梦寐以求的圣殿后——
她逃避了与曾经的自己有关的一切。
因为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夕阳的余晖尽情笼罩在林析的身上,沾满了血迹的衬衫领口间,一个水滴形状的吊坠垂落了下来。
下半部分填充着灰褐色的“土壤”,土壤中,有一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上半部分液体中裹着细细密密的金色流沙,在阳光下散发着恒定且耀眼的光芒。
林析转了转掌心的刀,锋利的刃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冷冽的寒光。
她抬手握住了吊坠,深深吐出一口气。
“程亦舟!程亦舟!!”
林析叫了他几声,却早已收不到回应。
少年紧闭着眼睛,薄薄的眼皮下,眼球不受控制地四处滚动,冷汗顺着额头流水般划过,打湿了颊边颈侧的短羽。
她拍了几下他的脸,在少年费力睁开眼皮的时候快速道:
“听着,你马上就要变成异形了。现在我要用这把刀,剖开你的肚子,将里面的污染源取出来。没有麻醉,会很痛。”
“现在告诉我,你想活着吗!”
林析骤然放大的声音和脸上火辣辣的痛将他从昏厥的状态拉了出来。
即便林析不说,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个一直在叫嚣着的声音越来越大……他马上就要不行了。
求生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
“我……我不想死……林析姐姐,我不想死,我绝对不要变成异形!”
他猛地扒出插进墙体的爪子,抓住了林析的衬衫衣摆。
“……好,”林析突然回想起了堵在办公室门口的那只母鸡,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继续开口:“现在,绝对不能晕过去,一定要保持清醒。”
林析闭了闭眼睛,举起了手里的小型直刀。
她害怕在活人身上动刀。
可她更害怕身边的人一个个在她面前死去……
她挥刀割开了绷紧的T恤,看到了已经长出薄薄一层绒毛的腹部。
锋利的刃刺入,鲜血喷涌而出。
林析知道现在的条件实在是简陋到不能再简陋,即使剖出污染物,程亦舟也有99.9%的可能性死去。
可她还是动手了。
如果此刻的天台上有第三个人,这个人一定会觉着自己看到了疯子。
无论是提出狂想的“医生”,还是点头接受手术的“患者”。
“啊!!!”
剧烈的疼痛依旧,但程亦舟的手爪和脚爪早就一齐深深嵌入了水泥地,将自己牢牢固定在了地面上。
林析的身体抑制不住颤抖,不想听耳边的声音,却怎么也屏蔽不掉感官。
血腥气蔓延开来,就在她终于找到污染源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虽然隔得有些远,已经听不太真切,但声响还是随着风飘进了这个小小的电梯机房。
让人难以忽视。
林析一边留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扫了一眼程亦舟的状态。
这一眼却让她愣住了。
他眼皮无力地上翻,从面部开始向下,身上正散发出淡淡白光。
脸上,脖颈上,被他用爪子抓出来的伤口开始缓慢愈合。
这是……觉醒异能?
普通人在精神力值清零时,如果没有当场死亡,大概率会追随着自身的执念变成异形,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会在危机过后“凶猛”反扑,形成足以在异性面前保住性命的异能。
这一切都太巧了,不过现在并没有时间深思。
尽管疑点重重,但林析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庆幸他能死里逃生,更庆幸在最后的亲人离去后,他有了保护自己活下去的能力。
不会像她一样……
她加快了动作,伸手探向他的肚腹时,努力放松手指。
熟悉的温热。
曾经的她亲手将巨大化的触手缝制在人类的身上,现在的她伸手将代表着污染的源头剖出。
林析已经做好了摸到什么滑溜溜的活物的准备。
譬如长者恶心的肢节,被肿瘤覆盖,黏液裹挟的一团烂肉——异形的标准外形。
却没想到,指尖先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表面湿润却又有一种粉质的细腻,在持续的、均匀的微热的包裹下,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析茫然地取出了指尖触碰到的那个东西。
缓慢低头。
林析:“!”
费尽全力固定着自己,疼痛到青筋暴起的程亦舟:“……”
一枚圆滚滚的“鸡蛋”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沾着些许黏液和血迹,散发出好蛋的迷人光辉。
程亦舟完全是靠着林析那几句话才勉强吊着意志力的,他扛过了晕眩,扛过了心底那道已经占据了上风的谵语。
但此时此刻……
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水流,正从身上划过,流向四肢百骸,削减了他的疼痛,也让他更清醒地面对着这个现实。
好蛋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出了清澈的茫然。
林析有些拿不准手上的是个什么东西,检测仪并没有发出警报,代表污染值的数字没有一丝波动。
这个东西在离开了温床之后,似乎就失去了活性。
她轻咳了一声,将手里的蛋放在了地上。
想了想,又扯过了一床被子,将它放在了柔软的棉花里。
程亦舟崩溃地抬起一只已经□□化的胳膊,将自己的脸严严实实挡住。
阵痛依旧,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东西一个个剥离自己身体的全过程。
他还会死吗?程亦舟空茫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伴随着被子上堆积的鸡蛋越来越多,空气仿佛陷入了凝滞的状态。
林析转了转小型直刀,终于呼出一口长气。
方才沾满了血污的刀片慢慢变得崭新,回归了出厂设置。
反倒是她,手上身上的血已经多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有她自己的、污染物的、异形的,以及眼前这位孕……患者的?
小小的嫌弃积攒成了大大的嫌弃,然后产生了质变。
无所谓了,林析微笑着。
她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
“你应该是觉醒了某种治愈系异能,回去后可以去管理局测一测,听说你已经通过考试了。”林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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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眼睛,不去看被自己码的整整齐齐的那窝蛋,找了个话题开口。
“……嗯,好。”程亦舟颤颤地取下了挡在眼前的手臂,脸颊红红的,一路晕染到耳朵,他的伤口在缓慢地愈合,痒痒的。
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想找点什么事做,但林析左看右看也没找到自己该有的目标。
她掏出脏兮兮的手机划拉着,想找管理局的人处理异形,可他们已经在楼下了,至于研究所的人,她还“休假”着呢,也不便插手。
至于这些离奇的蛋……
还是等管理局的人处理吧。
林析脑海中千万个念头疯狂打转,不知为何,潜意识里忽然飘过了一段模模糊糊的嘈杂。
是她的不入流“剖腹产”进行到一半时听到的。
现在细细听来,空气中只剩下了安静的风声,一切的声响都消失了。
为什么会有尖叫……
“姐姐,你怎么会在楼顶?”
程亦舟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撑着墙坐了起来,应该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努力让自己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随后一直压在心头的想法浮现。
明明已经猜到了答案,可不听到真相,就总会心存希望。
“你怎么会在这,还有这些……”林析不答反问,指了指地上满满当当的被褥。
“我……”程亦舟脸色发白,深呼吸了好半天才开口慢慢讲述:
“……我是最开始出问题的,今天早上刚吃过早饭,身体就开始不舒服,接连呕吐了很多次,但是完全没有缓解。然后就发现肚……肚子……这太奇怪了,我又害怕,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
“后来,我妈说鸡汤熬好了,让我出去吃。可我刚走到厨房,就看到她把头埋在汤里,不停喝……我拼命把她拉出来,却发现……却发现……”
“她的脑袋已经没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鸡头。她在看见我的时候,忽然拽住我的衣领……我就这样被她拖上了顶楼。关在了这里面,我在她离开的时候就想追出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打不开这个门,像是被隔绝在了不属于外面的空间里……”
“后来她又送了这些被褥上来,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他讲述的声音有些平淡,仿佛自己不是整个事件的亲历者,而是一个飘荡在空中的灵魂,以一个第三方的视角讲完了所有故事。
林析感觉像是喉咙里堵了一块东西,上不去下不来,正正好好哽在嗓子眼。
这样的情绪,她再熟悉不过。
“是……你妈妈送我来的。”她在回答他的问题。
“她死了吗?”程亦舟视线没什么聚焦,努力想扬起一个笑容,却怎么也做不到。
“嗯……她形成了D级污染区,是我亲自动的手。”林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
隐瞒谁杀的没有意义。
“我知道了。”
声音明明还是一样的平淡,可泪却抑制不住地大颗大颗地涌下。
混着汗水,将脸上湿漉漉的绒毛浸透了。
林析看到了门边因为撕扯而掉下来的碎布,眼前恍惚出现少年拼命抓着母亲,不让她离开的背影。
她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可脑海中刚形成这个念头,脊背却猛然一僵。
危机、战栗、汗毛炸起。
安静,极致的安静。
连风都停歇了,世界静得仿佛只剩下那低不可闻的抽噎。
之前已经被震到习惯的手腕再一次彰显了它的存在。
手表又疯了。
“请问,你有看到我的弟弟吗?”
一道水声摩擦碰撞着的人类声音炸响在两人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