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挣脱了阻止她前去的手之后，随着和尚的引入，跪在了祭拜的黄色垫子上，很快，带有雪花状的碗就呈了上来。
她刺破手指，毫不犹豫地伸向碗中央，一滴、两滴、血液缓缓落下，形成了一小处水坑。
不一会儿，光芒亮起，她感觉到体内深处，似乎与什么建立了联系，只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等自己做出什么反应，便如烟飞散。
一套流程下来，她对着天刹像拜了三拜，当最后一次弯下腰额头接触到地面之时，站在身后的和尚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施主，您可以将愿望写在纸上，烧掉后，灰尘散去，天刹老祖就是记下了。”
果然，楚晴拧了拧眉，哪有什么神仙显灵，在纸上写下愿望，只要是人可以办到的，自然能够让那群无知的人相信。
不过既然她能来这，那么当初借的身份在此刻就有了用处。
李邑家因经商有了些地位，接触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她这个身份，原家小姐，也是个商贾之家，正好最近原老爷重病，“自己”可着急得紧。
“愿家父身体安康。”
清秀的字迹写在了黄纸上，最后一笔落下时，那和尚从她手里抽走了这张墨迹未干的纸，将其点燃就放在天刹像身下的鼎中。
越过这小小的火光，那巨大的上香炉后面，天刹像高大的身躯直直矗立着，眼中似有神性的悲悯，但丑陋的面容又掩盖了那一点点幻觉般的怜惜。
它，在难过吗？
心脏似乎被什么收紧，一瞬的疼痛如哽在喉，楚晴不愿多想，匆匆起身离开了这诡异之地。
“师傅！”
殷离见她出来，忍不住上前两步，生怕对方受了伤。
“二位走好，愿天刹老祖保佑。”
楚晴予以回礼，殷离倒是不情不愿地简单点了点头，跟着对方出了庙宇。
“师傅，可有身体不适？”
“无碍，这点小伎俩无妨，只是，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二人上了马车，坐好之后，楚晴继续说道：“我今天滴过血，又烧了纸，看到那个凶像，总觉得它很——难过、伤心？”
听到这样的形容，殷离也不禁疑惑：“可是他们做了什么手脚，才干预了师傅您的心情？”
“这个不会，我全程走下来，他们没有任何行迹可疑，我觉得这天刹像有些奇怪，但要等。”
“等？”
楚晴点了点头，喝了口花茶继续道：“我要等开始做梦以后，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哦，对了殷离，你这两天也可以继续去那寺庙查查情况，我打算接着问问李邑的梦，届时若能寻到线索更好。”
“好，那弟子今夜再去看看。”
“嗯，你先回客栈休息，我再去一趟李邑家。”
“师傅，弟子······可以和您一起。”
殷离垂着眼眸，声音不似平常那般坚定，而是带着浓重的试探与小心翼翼。
“不累？”
对方轻笑一声，殷离恍觉自己听错了般，急忙抬眼望去，捕捉到了楚晴一抹残存的笑意。
他认真摇了摇头，说道：“弟子想多为师傅分忧，也想尽早找到师妹的下落。”
话毕，殷离没再听见应答，就当他以为楚晴不会再同意时，对方竟点了点头：“也好，是该多锻炼锻炼，日后若是独自一人，也能从容应对。”
茶水的热气氤氲了楚晴的面容，在这样异常和善的语气里，殷离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好似一切都该这般进行下去。
俩人没再继续聊下去，各怀鬼胎地挨到了李邑家里，一进门就被管家热情地接待着。
“仙人。”
“李邑，这回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下——”
“少爷！少爷！”话未说完，门口传来一阵高喊，紧接着，就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哭喊声，男男女女夹杂在一起，或低沉、或高昂、或沙哑。
楚晴二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了思绪，身旁的李邑疯了似的往门口跑去，见此她和殷离也赶忙跟了上去，可刚到门口，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妇人跪在蒙着白布的架子上，哭喊着，嚎叫着，捂着心口神情痛苦，而站在她身旁的中年男子也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眼睛通红，整个人都发着抖，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
“哥！”
痛苦的叫喊在楚晴身边响起，这一瞬间，她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失踪的李俊。
他的死和当初华启说的一样吗？
楚晴快步向前，静静等待了会儿他们一家人，见几人基本不再似刚才那般，才缓缓开口：“诸位，若想李俊死得不冤，就让我看一看。”
“仙人，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大哥，他明明，明明——”
李邑不再有当初的安静，如同变了一个人般，满眼都是绝望。
“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但先让我师傅过去看看。”
殷离扶着李邑起来，自觉地给楚晴让出一条路。
她走到被白布遮挡着的尸体面前，默念了句冒犯，便抬手将其撤了下来。
果然
在她看到对方同样是双目瞪圆因惊吓而死后，不禁有了一个猜想：无论是华启当时同她所说的，还是如今根据李俊观察得来，这死因是否同梦境有关？
可李俊出事了，为什么做着同样一个梦的李邑依旧好好活着？
“李老爷，我想问问您，您是否知道李俊和李邑都曾去过那郊外的寺庙？”
“我知道，他们俩为了大哥去的，只是谁能想到，如今——”李老爷哽咽着不再说话，他垂下头颅，哪里有什么经商之范，不过是丧子的父亲罢了。
“不过俊儿更上心些，他总自己一人为他哥上香，希望着对方能有个好仕途。”
李老爷抹了抹泪，可就是这无意中的一句话，让楚晴大概串联起了以前种种。
若说滴血便是建立某种联系，这联系一定就是做梦，那是不是去的次数越多，死亡的速度越快？
至于死因是惊吓而死，魔族的人应该不会直接杀掉他，况且这样一个身份的人不涉及仙魔利益冲突，不可能为一个人就出手。
做梦，惊吓，次数······
忽地，楚晴脑中精光一闪，下意识地就对上了一双明了的双眸。
看来殷离也猜到了，李俊是因为做梦惊吓过度而死。
即便他和李邑做着同一个梦，但他去的次数越多，梦中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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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然越来越恐怖，直到最后，惊吓而死。
可这样看来，说做梦被吓死多少有些荒唐，但加上魔族呢？
对了！
雪落提到过，血引魔气，血引魔气······
滴血，引魔气，但这魔气没有途径传播吸食，会靠什么引？
做梦
不错，就是做梦。
楚晴忽然意识到，原著中有一个设定便是，魔族可以靠人心中的恐惧来壮大自身的实力，所以对于青山镇的这些失踪人口，魔族依靠他们滴血建立联系，通过做梦扩大人们的恐惧，借用他们内心产生的恐惧来壮大自己。
这样，他们的死因，便能说得通了。
但做的什么梦，能恐吓到死，定然有其他原因。
还有，天刹像在这里究竟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凌雪落如今又在哪里？
楚晴用手揉了揉额头，现在看来，整件事情疑点不少，梳理到这儿线索就断了，接下来只能等到自己做梦，才能够有更新的线索。
“李邑，如果不想李俊死得冤，你就照我说的做！”
“仙人您放心，我一定，一定什么都听您的！”
“这几天，你尽量减少睡觉的时间，挺不住再说，还有，如果你最近的梦又有新进展，及时和我说，明白？”
楚晴蹲下身子，目光直视几近崩溃的李邑，她一字一顿，语气严肃却不失温柔，话语间似乎总有股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恰时一缕阳光洒下，照在她整个人身上，耀眼、又无可触碰。
殷离被晃了神，不知怎地，内心生出一抹嫉妒感，嫉妒李邑不过是相处几天的蝼蚁，为何师傅都能给予自己从未得到的安抚与温柔？
这就是，天上月吗？
照耀世人，如神邸般，极尽温暖。
“殷离，殷离？”
殷离被呼唤声拉回了思绪，他望着心中天上的月亮，收起眼中所有的执拗，重新换上一副温润的模样。
“师傅，您说。”
“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上两天，先回去收拾收拾，莫雨——莫雨也跟着过来吧。”
楚晴转身向李老爷道谢，其实自己本就有看着李邑的想法，但毕竟是他们家，她主动提出肯定失礼，但既然刚才李老爷发话让她和徒弟们住在这里，自己便也顺着台阶应下了。
“好”
殷离和楚晴回到客栈，同莫雨讲了讲大致情况，很快三人便回到各自的屋子里开始收拾。
片刻后，几人重新聚在外面，坐着李府的马车就赶了过去。
“师尊，这不亏是有钱人的马车，太豪华了吧，我比们——”
“怎么，云雾宗容不下你这尊佛了？”
楚晴挑了挑眉，也不是很生气，小孩子第一次感受这么豪华的马车定然会有想法。
其实自己也是第一次坐，她看着周围的装饰，明亮的珠子嵌在内壁，脚下是厚厚的鹿皮绒毯，连坐的地方都柔软舒适，不比现代的沙发差。
“弟子，弟子不是故意的，请师傅责罚。”
“罢了，你去到李府之后不要乱说话就行。”
二人说笑间，殷离始终没有插上话，他就静静坐在一旁，只是感觉心中那股魔气似乎有些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