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是嘹亮的几声,夺了众人耳目,再往后,慢慢转向轻轻诉语,气息滑滚间,箫音缠绵,节奏轻重缓急,让人遥想,犹鸟振翅于天,犹如鱼儿于水中恣意。
忽而,箫声断了两拍。
两拍之后,偃息的筝琴又一同加入尾声。
一曲毕,男子已然穿过中庭,来到沈昌平身旁。
“臣以新谱之曲,贺燕王殿下,生辰之喜。山河年年,愿殿下之气宇,如松柏永翠,如日月永辉。”声音清朗,如雨滴青竹。
沈昌平听罢,喜笑颜开,缓缓带领鼓起掌。
“好,好啊!不愧为曲中鬼才!”
青衣男子不动声色,又默默打了个手势,后头跟着的两小厮便将贺礼端了上去。
姜槐于人影交叠中看清这青衣男子面容,肤白如雪,五官标致,两缕短碎发在额两侧,手握箫柄,完全端方的斯文公子模样。
眉眼何等熟悉。
这不正是姜槐在乘仙阁遇到的误闯包厢之人么!
竟在此地相遇!
姜槐思忖间,阿芸与小棠已抱坛“春风醉”,风风火火来了。顺着沈仟牵的吩咐便盛满了两盅,塞进二人手里。
“嫂嫂,看什么出神呢,来,我敬你呀。”沈仟牵领着自个儿酒盅往姜槐手上一碰。
摇摇晃晃半杯倒。
姜槐连忙稳住。
她佯作好奇问道:“方才,那位吹箫青衣男子是?”
沈仟牵一杯下怀,笑得热烈,“啊,嫂嫂,你说柳曲啊。”
“柳曲?”
“柳曲,柳载雨。”沈仟牵一字一顿道。
“你不认得他?”
姜槐觉得这问句莫名,慎重摇了摇头。
沈仟牵神秘道:“那我三哥该放心了。”
“他呀,人如其名,是京中女郎们公认的曲才子。”
沈仟牵又挤眉啧啧嘴,“有传言,他为乘仙阁一舞娘写了半首曲,便引得那舞娘是心心念念,魂不守舍,非要攒了赎钱去跟他呢……总归,他写得一手好曲,这是真的。”
哪是什么斯文人,该是风流花花公子才对。
又是乘仙阁。
姜槐敏锐地捉到了这个词。也就是说,柳载雨并非是突然出现在乘仙阁的,他与乘仙阁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当日,他走错房门,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换句话,他与黑衣人的前后脚,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谋算?
“不过,那都是他平日里玩乐的名号。实则,他是我二哥舅舅柳大将军的庶子,算来,当属我二哥表弟的。”
姜槐带着几分诧异。
沈仟牵把姜槐反应尽收眼底,觉得她感兴趣,眉飞色舞要讲下去,“这个柳二啊……”
“小公主,又在抹黑我什么了?”
一阵淡淡清茶味盈入鼻腔,还混着,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味道。姜槐说不上来名字。
姜槐抬眼,只见柳载雨轻飘飘地端着个酒盏便来了。
耳力倒好。
恰好此时,柳载雨的视线顺着沈仟牵,落到了姜槐的身上。
四目相视。
呼吸之间,他眼底似有一丝困惑略过。
他认出她来了?
姜槐面不改色看着他,却心跳如鼓。
他探究的神情藏不住。
“你怎么来这了,刚刚不是在做我二哥狗腿子呢?”沈仟牵被打断,又被抓包,有些恼。
柳载雨这才转过眼,解释:“来得晚了,实则是被殿下罚酒来了。”
话落,柳载雨还真做敬酒状,二话不说将手中酒灌下肚。
“罚得好!你怕不是去哪里哄美人,哄得忘了时辰了吧。”沈仟牵不怀好意,揣度几分。
柳载雨脸黑一阵,“公主殿下这是什么话,莫须有脏水泼上来,我柳某岂是这种公私不分之人?”
“再者……这位女郎……”
他转向姜槐,“貌若天仙,倒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公主殿下不同柳某引荐一番?”
姜槐眉心一动。
沈仟牵呸呸两声:“这是我三嫂,你何处见过?”
柳载雨恍然大悟,脸上却无半分惊愕,只连忙作了个标准的揖,“参见夫人。”
姜槐回了礼。
他笑意不减,“若是三皇子妃,那自然是不曾见过的,许是误会了。不过,夫人与殿下大婚之日,微臣倒是去讨了杯酒。夫人气质不凡,有一二眼的缘分,或是这熟悉感的源头。”
“夫人请恕罪,我这人呢,眼拙,嘴皮子也不如咱们慧敏公主,今日若有冒犯,还望夫人海涵。”
姜槐与他对视。没认出来?
心底却有再三猜测。她可是领会过此人出口成章与“逃之夭夭”的本事的。
她还记得那日,他说,酒下肚便认不得路。
这不还精神爽朗的很么。看样子,与沈仟牵交情还不浅。
姜槐也装作误会一场的样子。
手中酒还未动,三人言至此处,两人皆看向她。
姜槐只得咬牙引了一杯,又稳稳道:“无妨,柳大人。”
姜槐记住他了。
两杯下怀,姜槐已经有些神志迟缓。她微微瞪大眼,凭意志撑着自己清醒。
天不遂人愿,只见沈仟牵利索将桌上那壶“春风醉”拎起,酒壶一斜,灌满柳载雨与她的酒盏。
“来,二位,今日沾我二哥便宜,饮得这‘春风醉’,莫不要负了好酒。到了我这桌跑不掉三杯啊,我先干了。”沈仟牵又撞了撞柳载雨与姜槐的酒盏。
姜槐心里大喊着不好。
怎么这一股酒蒙子的气氛。
原来公主殿下非是要拉她看戏,而是抓酒友来了!
沈仟牵三杯干得快活又开怀,嘴边酒液就用帕子抹了两下,盯着柳载雨与姜槐,叮嘱三杯一杯不可少。
姜槐想要推脱,却眼睁睁看着那自言“不胜酒力”的柳载雨也一口气干了三杯。
嘴里还奉着沈仟牵,好酒量、性情中人云云,不愧为草原儿女的后代。
果然,在乘仙阁,他是满嘴的胡话。
现下两个人又望着姜槐。
姜槐左右脑打架,念着欠给沈仟牵的人情……
喝三杯,她只怕是真得倒在小棠怀里了。
不喝,又要扫了沈仟牵的兴致……
喝!喝的就是春风醉!
她半醉半醒,就当还这位公主殿下人情了。
姜槐盯着那酒汤里的月亮。
好像眉眼弯弯的,阿娘的眼睛……这月亮在她眼前,一个晃成两个,两个晃成四个,再然后……
她瞧见一双冷冰冰的眼。
她吓得一哆嗦,酒立马醒了三分。
再一看,哪还有慧敏公主,哪还有柳载雨,身旁只有个沈子箫。
夜风猛烈地灌入姜槐的衣衫,她本能冷得缩了缩。
沈子箫把她拎来风口处醒酒。
沈子箫见她这般模样,问:“醒了吗?”
姜槐脖子微微往前伸了伸。
眨了眨眼。
于沈子箫眼里,她就如个酒鬼,脸上隐隐的红晕,眼睛迷茫仿佛蒙了层雾,呼吸粗重。
她站不动,整个人的力气都靠沈子箫的左臂撑着。
“嗯?你说什么?”
姜槐只是认出来了沈子箫这个人。
太好认了。噩梦里要出现的。
“酒、醒、了、吗?”沈子箫忍着耐心,一字一句。
实则,姜槐本能感受到,她要是说没醒,他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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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找个地方把自己扔了。
但残存的一缕意识也起不得什么作用,嘴皮子不受自个儿控制,干脆装成个酒鬼。索性靠着沈子箫,一把环住了他的腰。
常识,不能和酒鬼讲道理。
沈子箫动作一滞。她攀了自己一路便罢了,现下还抱上了他的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半带嫌弃,左手从她怀里逃出,一把拎上了姜槐的衣领。
姜槐气鼓鼓,从沈子箫怀里,感受他的肌肉,下巴磕在他胸前,喊痛:“你……你在干嘛,扯到我头发了。”
沈子箫闭眼,真是恨不得把她一把扔了。
谁知她一不做二不休,手直接环上了他的脖颈。
沈子箫忍无可忍,两手掐住姜槐的腰……
她又贴上来了。
呼吸轻轻喷在他的锁骨处。还有一处柔软,也靠着他。
仰头,迷迷蒙蒙地望着他。
沈子箫本能震了震,移开了脸。
“夫君,你的眼睛好漂亮……”姜槐的食指缓缓摸上了沈子箫的眼。
沈子箫一把抓住了她作恶的手。
“张槐……你再如此……”
姜槐闻言,蹙了蹙眉,“什么张槐?”
沈子箫吸了口气,气笑了。
“你,张槐。”
姜槐也气啊,她迷迷糊糊间,鼓了鼓腮帮子:“叫我阿槐!”
……
子夜与明光站在沈子箫不远的身后,两人低头,视线相汇。
眉来眼去之间,两脸的难以置信。
这是他们要唤的“夫人”的女子。
这是殿下命他们带进地窟,又自个儿领上来的女子。为此,他俩还领了罚?
沈子箫二指掐住姜槐的鼻子。
“你要不要回府了?还是准备宿醉在路边?”
路边。
这词激得姜槐眼里泛了泪花。
她胡乱打掉沈子箫的手,“你怎么能这样!你……要扔下我……我告到你父皇那!”
眼泪流到了那一片红晕处。
沈子箫觉得自己也疯了,他居然在和酒鬼说道理。
“能抱好么?”他隐忍怒气。
姜槐迷迷糊糊,“嗯?”
没等姜槐反应过来,沈子箫一把环过姜槐的小腿,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姜槐一下失重,本能惊呼一声,环住了沈子箫。
沈子箫只觉今日蠢事做尽。她若真醉了,不如让沈昌平赶客时送她一程。
倒是柳载雨不动声色寻到沈子箫,言及沈仟牵酒瘾又犯了,拉着姜槐把酒言欢,真若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还想着拎她到风口醒醒酒。
姜槐在他怀里嘀嘀咕咕。
沈子箫警告,“你再乱动我真把你扔在这里。”
姜槐偷偷撇了撇嘴,吓得不动了。
马车落于正门,沈子箫阔步而行。
随风而至的,还有柳载雨。他与众人作揖拜别,遥遥在石守边望见沈子箫。
姜槐正眼泪婆娑,发丝凌乱在他怀里。
柳载雨咂了咂嘴。
世风日下。三皇子竟也如此。
估摸着路径,终是要迎面撞上的。柳载雨先行做礼。
“见殿下与夫人安好,微臣也便放心了。”
这叫安好。
沈子箫眼神划过柳载雨,淡淡:“多谢柳大人了。”
柳载雨被他那刀子般的眼神一刺,连连退了几步给沈子箫让出一条路来。
待三皇子府的几人走远,陈策在一旁问:“爷,咱回府?”
柳载雨若有所思,回首朝着现而还灯火通明的“燕王府”一瞥。
大红灯笼果真晃人眼。
“不回,打叶子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