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大人被带到了须弥界,他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
凉风中夹着微弱的花香,池中的锦鲤有了灵性,个个丰腴圆滚,通身泛着乌金光泽,鱼食簌簌落入水面,数十尾鲤鱼欢快游来,搅起满池涟漪。
岸边站着一只纯黑的小兽,他摇着尾巴目光如炬,傻傻地对着锦鲤流口水。
一旁的谢清越不紧不慢地擦着手,赶走脚边的富贵后,敛目望着面前沉默的人。
“十日前,你手下的仙官放跑一只火系妖兽,次日他便去天象司,约了司雨的神官看花,想请她帮忙找出妖兽的位置,孰料它直接逃出天界,不远万里跑去南北荒,弄坏了地下的封印,你说,世间真有如此巧的事么?”
谢清越面色平静,仿佛叙述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你敢揽下此事,无非是因为犯错的仙官,是今菀在凡界相依为命的师兄。”
那仙官以为逃跑的是只寻常小兽,没多大本事,也闯不出什么祸,便私自瞒了下来,未向主神官禀报。
是以十日之后,贪恶闯上九重天,宋知微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当时今菀双眸含泪,求他救救师兄,宋知微头脑发热,也不管那仙官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在令仪面前替人认了罪,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现在回想起来,他真是愚昧至极。
宋知微羞愧低头,哑着嗓子道:“帝君既已知晓,下官无话可说,任凭责罚。”
“他瞒而不报,酿成大错,已剥夺仙君之位,逐离出界,你作为主神官监管不力,去天罚台自请三十六道天雷,至于镇守司的事,先交由旁人处理。”
宋知微眼眶一红:“是。”
吩咐完,谢清越转身离开。
“希望大人,能够坚守本心。”他如是道。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视野,宋知微才扶着麻木的腿起身,自嘲一笑。
本心么?他原来是有的。
然而这十几万年,天地太平,各界安定,日子过得悠闲且安逸。
神司的事日渐减少,空闲的时间越来越多,他便开始懒散度日,整天花天酒地,恨不得泡在酒坛里。
下古年飞升的后辈很崇敬他,知道他好酒,就隔三差五送酒给他。
渐渐地,他开始享受这种身处高位的感觉。
故而面对今菀的哀求,他的第一反应竟觉得不过是件小事,毕竟对他而言,想保个人轻而易举,况且他和帝君有些交情,不至于受到太重的责罚。
所以他自以为是的认下罪名,以为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可对上令仪那失望的眼神,他没由来的感觉到难堪,似乎她早就洞悉一切,不过是懒得拆穿。
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他都快忘了,从前的殿下,是何等的杀伐决断。
若非他是帝君司下的神官,殿下很有可能直接提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捅个对穿。
忆到自己在她面前搞这些小伎俩,宋知微一阵后怕,吓得冷汗直冒,同时又在心里庆幸,幸好当初没入平战司。
青云殿内。
谢清越摸索许久,终于找出一瓶灵药。
他将瓷瓶递给苏台,想了会儿道:“想办法送进无极天,若被发现,就说是司造神官送的。”
苏台不解,但还是照办。
走到一半,他突然记起这两人不对付,脸色顿时一白,声音也跟着飘了起来:“帝君,这不会……是毒药吧?”
否则为何要假以他人之手。
苏台越想越确定,内心疯狂纠结,这药到底还要不要送呢?
正在翻东西的谢清越动作一顿,神色平静地看着他:“是啊,有问题吗?”
苏台简直欲哭无泪:“帝君,我…我没这胆子的啊。”
“骗你的。”谢清越放过他,解释道,“不是什么毒药,不会要你命。”
苏台这才放心走开。
躲在暗处的小兽悄悄偷看,曜石般的眼珠骨碌地转,突然被人一把拎了起来。
谢清越问它:“想不想回无极天?”
小兽“嗷呜”两声,表示同意。
他把富贵放回地上:“过两日送你回去。”
原本去找令仪,他就是想说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会被意外打断。
今日之事,倒勾起他久违的回忆。
贪恶最初起于人间,因其太过邪恶,很快便被天地感知,并告知了无极天。
令仪知道后,赶忙下界处理。
碰巧他去北荒路过人间,就顺道跟了过去,想见识一下那个邪祟。
等他赶到的时候,贪恶正躲在破败的寺庙中,在各种佛像中间乱窜,带起恶臭的妖风。
佛前的供桌积满厚厚的灰尘,盘内堆叠的酥饼早已发霉,爬满了暗色的霉斑,妖风拂过,桌上的贡品全部被掀翻在地。
它附在高大的佛像上,低垂的双眸猛地掀开,露出的不是慈悲的瞳孔,而是一团漆黑,嘴角也歪出狰狞的弧度,看起来阴森恐怖。
宽大的手臂以诡异的姿势扭曲弯折着,手腕处嘎吱作响,试图翻过掌心,用宝瓶困住令仪,她漫不经意地抬手,惊风从她袖中飞出。
“咔嚓——”
佛像右臂应声断裂,砸在坍塌的供桌上,转瞬间便化成灰烬。
令仪五指微曲,指尖骤然燃起炽热的火焰,跃动的火光照亮她冷清的侧脸,而后精准落在佛像上,将寺庙彻底吞噬。
有惨叫声从佛身中传出,嘶哑又凄厉,紧接着一团黑影窜了出来,掠过的地方弥漫着腐肉的腥臭味。
是天火。
世间至阳的神火。
贪恶在烈焰中消散,又在火光中重聚,世间恶念不止,它就会无数次卷土重来。
寺内一片狼藉,令仪纵身跃至佛首上,脚踩佛像,居高临下地望着贪恶四处逃窜。
几阵轰鸣过后,佛首被惊风斩裂,狠狠摔在地上,鎏金涂层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灰黑的纹理。
它慌不择路往外逃,谢清越反应过来,顺手把它打了回去,天罡袋从天而降,将贪恶困在其中。
天罡袋“啪”地落在地上,谁也没有去捡。
令仪高坐佛像之上,烈焰般的裙摆散开垂在半空,她略微垂眸,目光淡漠而疏离,与门口的人遥遥相望。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急促又清晰,撞在胸腔里,盖过了沥沥风声。
这才是睥睨众生的神祇。
是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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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不说话,令仪开口询问:“你怎么在这?”
谢清越缓了一会,才故作镇定地道:“来给你添点麻烦。”
她冷哼:“不自量力。”
旋即她从佛像头顶飞下,扬手挥扇间,扇面的水墨河山化为夺目的金光,缓慢流淌在凌乱的寺庙中。
莲花座上的佛像悄然复原,神情重归平静,扇起的微风卷走地面的尘土,也抹平了贪恶留下的痕迹。
令仪拾起地上的天罡袋,随手点燃桌上香炉里的熏香。
日光透过木窗照进寺庙,带来些许暖意,供桌上出现新的贡品,空中的腐味也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佛门惯用的清淡檀香。
氤氲的烟雾中,谢清越对上佛像慈悲的眉眼,视线逐渐向下,是令仪孤绝挺拔的背影,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不会被任何东西困住。
包括她自己。
…
明虚殿内灯火昏暗,令仪没什么困意,靠在案边盯着神史出神。
姜早叩门走入,轻声回禀道:“殿下,帝君身边侍官来传话,问您当年捡的那只巽梼还要不要?”
令仪微怔:“富贵?它不是更我一同殉阵了么?”
姜早照着苏台的话解释:“帝君说,当初巽梼入阵后,虽被烧了半死,但还是留下一命,如今妖力低微,只能以幼兽形式出现,若殿下想要,他愿意将巽梼送回来,就是有个条件……”
说完,他便低下头,用余光小心地打量殿下的脸色。
令仪没在黑暗中,语气放得平缓,不辨喜怒地问:“什么条件?”
姜早如实道:“帝君说,要用这只巽梼,换小宋大人。”
令仪没接话。
其实一开始,她没打算动宋知微,仅仅是试探了几次,想看他态度如何。
但经过贪恶一事,她改变了想法,这样摇摆不定的人,是最容易被利用的,他的叛变只是时间问题。
她能清楚看见宋知微的变化,但谢清越不能。
不过他想留,她也不会阻止。
半晌后,令仪低笑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姜早俯了俯身,正欲离开时,又想到什么,从袖中掏出个莹白瓷瓶,递到她面前:“对了,下官还在无极天边捡到一瓶灵药,瓶底落的是工造司铃簌大人的名章。”
闻言令仪接过瓷瓶,高举在面前,眯着眼瞧了会道:“不是她送的。”
姜早挠挠头,疑惑道:“为何?”
因为啊,这位司造神官,是她身边出现的第一位背叛者。
令仪没打开瓷瓶,随手放在边上,歪着头问姜早:“你说,如果有人背叛了你,你还会留着她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姜早不敢揣度她的心思,只好老实回答:“应该……不会?”
令仪若有所思:“是啊。”
昔日的背叛,害死了苍溪。
她不可能放过铃簌的。
可铃簌却安然无恙地去了工造司,还当上了司造神官。
而她之所以觉得自己的记忆有问题,就是因为记忆中关于铃簌的事情,总是十分模糊。
就像被刻意抹除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