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之中雾霭翻涌,烟云缭绕,巍峨的宫阙隐于云幕之中,琉璃瓦下金铃轻晃。
空中有细碎的光影闪现,轻风拂过,空旷之地无端传来清脆悦耳的铃音,似有无数珠玉相互碰撞。
远处天河自云端倾泻而下,盛开的白莲悬在水面上,若隐若现瞧不真切,绸缎般缥缈的红霞铺满天际,朦胧而诡谲。
此处便是无极天,令仪帝姬掌管的明虚仙境。
无极天位于九重天之上,平时少有神仙踏足,是以仙境中寂静无声,偶有几只白鹤高飞掠过,留下几声悠长清啼。
而此时神宫内晦暗无光,没有外面半点的明朗,可谓是寸步难行,伸手不见五指。
帝姬还魂不久,一时难以适应光亮,因此偌大的明虚殿仅燃着三盏昏暗的油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照明之物。
梳妆台上烛火摇曳,菱镜映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眼波流转,略微上挑的眼尾更显妩媚,薄唇不点而红,竟给苍白的面容添了几分血色。
镜中的女子可谓绝色,只是看上去极为陌生。
她歪着头缓缓眨眼,迷茫道:“铃簌,我是谁?”
身边的侍官俯身低眉,手执木梳轻柔地抚过发尾,虔诚回应:“殿下,您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帝姬,天地众生皆为您的臣民。”
“是吗。”令仪抬手去触碰镜中人的眉眼,却触到一片冰凉,“那我的魂魄,又是谁炼回的?”
铃簌执梳的手一顿,许久之后才回答:“是九重天的司时神官,他用了十五万年的时间,才将您的魂魄凝齐。”
司时是谁?
令仪毫无印象。
“我是谁?”她反复呢喃。
用数万年拼凑出的灵魂,失去了往日的记忆,像凭空捏造出的傀儡,被冠以他人的名讳。
铃簌喊她殿下。
可她真的就是令仪吗?
恍惚间,案上的烛火被铃簌吹灭,令仪眼前顿时漆黑一片,菱镜中的人像也跟着消失在黑暗之中。
铃簌站在她的身后,将华丽的珠钗簪入发中,替她理好鬓边的碎发,语气依然温和:“殿下,您会记起来的。”
旋即有股异香传来,令仪意识开始涣散,正想质问铃簌做了什么,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陷入昏迷的前一瞬,她听见铃簌在耳边轻声道:“殿下,须弥界又下雪了。”
-
九重天上,无极天边,是须弥界。
与外界不同,须弥界四季更迭无常,风雪晴日随机出现,瞬息万变,是以时常出现春日落雪、冬日飘花的景象。
而今界中白雪纷飞,细碎的雪粒被凛风卷着往衣领中钻,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外头风雪肆虐,凉亭中的人却稳坐如山,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令仪随手拂去落在肩上的雪花,喃喃自语:“又下雪了。”
没有人回应她。
偌大的须弥界,只有她一人。
指间的棋子随意落下,令仪轻声叹息,一局棋下得索然无味。
自己跟自己下棋真的很无趣,她不由得想起了苍溪。
少女一袭白衣,朝血阵中的她伸出手,将她从阵中拉了出来,温柔得像山涧中的潺潺溪水。
清澈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少女唇畔含笑,眸光微亮,像是已经认识了很久:“恭候多时了,令仪殿下。”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苍溪。
听闻早年鸿蒙初辟,万物空虚,少女单薄的身影伫立在世间,凭一己之力开辟天地,完成创世。
此后天地趋于平稳,苍溪便将部分神力放入浮世幻境。
浮世万千,每个幻境中都会有一位被神力选中的人,若此人能勘破繁华,走出红尘,便能飞升九重天。
然而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九重天上依旧只有苍溪一人。
她躺在树荫下,低声感慨。
果真是红尘迷人眼呐。
就这么过了两万年,她终于等到了令仪。
周围的景象很陌生,令仪才刚破阵,还没缓过神,无助地握紧手中的剑,表情有些茫然。
“这里是无极天。”苍溪笑眯眯道。
她能看见幻境中发生的一切,自然也看见令仪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坚韧又执着,她很喜欢。
于是理所应当的,她将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给了令仪,包括后面的神官安排,六界的划分等。
无极天位于九重天之上,是苍溪长住的地方,因为令仪的到来,她将无极天一分为二,分出的地方就是须弥界。
“须弥界时节多变,住着没无极天舒服,日后你就住在无极天。”苍溪顿了一下,继续道,“须弥界的话,就留给下一位神君好了,至于其他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听到这话,令仪下意识地问:“把无极天给我,那你住哪?”
苍溪笑了笑,不甚在意道:“天上的日子实在没劲,也该让我去红尘走一遭了。”
她的动作很快,次日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了张字条,写了几句安慰话,让令仪别有太大压力。
令仪将纸条塞进袖子,无奈摇头。
自此,天界由令仪坐镇,守世间太平。
平日无事的时候,她就会去别的地方走动,就盼着哪天来个新神君,能陪她说说话下下棋。
可是她等了很多年,都没等到有人来。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很难熬,但渐渐地,令仪也习惯了孤身一人。
同时心里也升起敬佩之意,如此无聊的日子,苍溪竟然能过两万年,难怪她跑得那么快。
“也不知下次见面,会是何种情形。”
低低的话音被风卷散,而后重归寂静,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四处转了转,令仪又回到了须弥界,此刻界中正是飞雪时节。
她喜欢雪天。
漫天的细雪,能将世间万物全部覆盖,让天地间仅剩下朦胧的白。
干净、纯粹。
眼看着外头的积雪一点点变厚,令仪坐在亭中,随手幻化出棋盘,又在手边放了杯热茶,自顾自地下了起来。
天色逐渐变暗,桌上的茶凉了又温,温了又凉,她却还是一动不动,似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须弥界被黑暗彻底笼罩,令仪才落下最后一子,收了东西准备往外走。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凉亭附近的积雪开始迅速融化,像是羸弱的小兽被猛禽逼退。
不过短短数秒,地面的积雪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金光乍现,法阵中光芒万丈,照亮了整个须弥界。
似是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令仪起身不久又坐了回去,顺便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随着亮光消散,阵中浮现出模糊的背影,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从里面飘来。
尽管满身血污,那人肩背仍然立得笔直,身姿挺拔修长,犹如被风雨环绕的雪松,带着难折的傲骨。
单是背影就令人浮想联翩。
令仪朝空中伸手,一本薄薄的小册便落在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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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子上记录着这位神君的生平,只要冲破最后的法阵,便能飞升天界,入主须弥界。
人世数载,记录在册也不过寥寥几语,却能透过文字窥见其一生。
谢清越,字玄晚,京城人士,二十六岁权倾朝野,世代忠良,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令仪摇摇头,轻叹一声可惜,而后抬眼向阵中望去。
这位神君着实倒霉,遇上的是最要命的天杀阵,也称生死阵,由千面仙君镇守。
千面仙君的厉害之处,在于能够一人分三十六体,且实力相同,破阵者需将三十六名仙君全部杀尽,才能顺利破阵。
换句话说,在天杀阵中,千面仙君与破阵者,只能活一个,因此此阵又得名生死阵。
只见阵中刀光剑影,谢清越一袭玄衣被划出数道口子,看上去颇为狼狈。
二人挥剑相杀,溅在衣上的血也不知是谁的,他看不见阵外的景象,自然也看不见令仪那双探究的眼。
她坐在凉亭中,悠闲自在地品着茶,就这么看着阵中的守仙慢慢变少。
所谓千面仙君,不过是沾了苍溪神力的仙草,责任便是守在阵法,筛选出合格的飞升者。
谢清越是第二位飞升者,她对他寄予厚望,自然希望他能顺利破阵。
毕竟天上的日子过得太无聊,令仪巴不得有人来陪她说话解闷,于是悄然笑道:“可别让我失望啊。”
可惜谢清越听不到她的声音。
长时间的厮杀消耗他太多精力,握着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眼前不断出现重影。
身体的疲惫在叫嚣,伤口还在泛着痛,五脏六腑都像被撕裂一般的疼,但他不敢停下,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人从三十六个到三十个,又到二十个,后来是十个、五个,直至对手仅剩最后一个。
手里的剑已经断成几截,谢清越倚着剑撑起身子,准备找机会给他致命一击。
双方同时出手,利剑刺入皮肉,发出轻微的闷响,谢清越的剑刺穿对方心口,而刺向他的那柄剑却歪了两寸。
他赢了。
对面的人影开始消散,谢清越再也支撑不住,屈膝半跪在地,一大口血喷溅在身前,晕开刺眼的红。
法阵消失,大雪倏然落下,天地归于平静。
须臾后,有脚步声响起,谢清越摔倒在地上,瞳孔逐渐涣散,意识也跟着放空。
是来杀他的吗?
眼皮似有千斤重,谢清越努力抬头去看,可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浑身上下使不出半点力气。
还是活不下去吗。
他苦笑,有点想认命。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双素色的云纹锦靴停在他的面前,随着视线往上,是烈艳如火的绯色裙摆。
“起来。”
有双手从地面将他拉了起来,冰凉却很温柔,给了他很大的力量。
谢清越踉跄着站稳,然后对上一双明艳的眼眸,宛若庭中盛开的牡丹。
天色冥蒙,篷雪满天,她一袭红裙立在天地间,与风雪交缠,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如同严冬中炽烈燃烧的火焰,破开无际的寒夜。
她勾着唇角,笑容明媚,学着苍溪的样子伸手:“恭候多时了,玄晚殿下。”
谢清越喉咙滚了滚,一句话没说。
四周昏暗无光,他却在她眼底看到了细碎的光泽,让人无端想起花瓣上的晨露,澄澈明净。
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