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没有静止,一直流去,
池诗意识到,
和哥哥的关系只有两个选择
靠近,或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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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池诗从对面回到家里,她便一直避着孟白。
每天背着书包走到门外,她头也不抬直接下楼梯,仿佛这一层有什么瘟疫。
一次下课,陆之妙不吊儿郎当过来逗她了,反倒是好奇,“你最近没少走神啊,在想什么呀?”
“没什么。”池诗身子后撤,看向黑板,黑板上并没有什么重要内容。她不想说,也不想再被困扰。
她甩掉脑海里孟白的吻,想起她和孟白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了。
是她刻意避嫌。
鹤云一中的体育课照常进行,但大部分体育课都被其他老师以各种借口夺去查缺补漏,今天是罕见的一次户外课。
体育课老师人很随和,队伍随便站,别缺人就行。池诗以前是站在队伍的两侧,和陆之妙熟悉以后就站在陆之妙旁边。
两个人站在后排,手牵着手。准确说,陆之妙有多动症,无聊就把玩池诗的手。
“好久不见,大家都变样了。”
体育老师温和地笑了笑。
这简直是一个冷笑话,但同学们个个都笑不出来,高考在即,有些同学甚至来上体育课背后都藏着书。
池诗也有些动容,可一下课陆之妙就把她推到室外,说再不出去就发霉了。
操场建在顶楼,外围由密密麻麻的铁网织成,跑道成一个U形,中间镂空,让人没法抄近道。
老师体恤学生,让这些许久不锻炼的学生先慢跑几圈,适应一下。
陆之妙和池诗跟在队伍的后头,在老师的目光下陆之妙松开了手。
池诗跑得有些费力,跟身边的陆之妙落下了距离,同时她呼吸急促,伴随着快速起伏的胸腔,空气越来越少,拼命呼吸让嗓子又干又痛。
陆之妙也发觉身边的池诗不行了。
“你咋啦?”
跑完结束,陆之妙凑到池诗跟前,忽然横着手撑在池诗的胸口。
“注意隐私。”
池诗半弯着腰撑着膝盖,努力地呼吸新鲜空气,呼吸声尽数落在自己和陆之妙耳朵里,刚跑完她就解开校服的扣子了,这会儿池诗低下头,脸红了。
她站直身,“谢谢。”
陆之妙像个没事人,丝毫没有跑完之后的狼狈,她半信半疑地挠挠头,
“跑得这么难啊?胸闷吗?呼吸不畅?”
池诗在喘气的空隙里点点头。
陆之妙突然笑了,“发育得太好,压迫肺了吧。”
“陆之妙!”
池诗脸红地彻底。
细小的液体落在池诗的睫毛,凉凉的,她刚想再责怪一下这个不着调的陆之妙,便被夺走了视线。
天边乌云正缓缓移动,往他们的方向奔来。
池诗喃喃道,“好像是要下雨了。”
他们都没带伞啊。
体育课只得提前结束,一批人赶回教室自习,池诗和陆之妙也跟在后头。
陆之妙走得很慢,池诗调整步子,也慢下来了。
“你有没有发现你比同龄人晚啊?”
“嗯?”
陆之妙瞄了眼她的眼睛,略感无奈,“我是说在认知上,对性的认知。”
在回教室的路上,陆之妙和池诗说了很多。
其中一句话让池诗印象深刻。
“第二性征完全表现以后,我们就没办法和异性一起玩了,也就是说长大以后如果还跟哪个异性亲近,这种行为相当于抛媚眼求.偶了。”
池诗的脑袋乱乱的。
她在陆之妙那里上了匆忙的一节认知课,没等这些认知全部被接受,池诗的皮肤就开始痒了,如蚂蚁爬过咬过,边痒边痛。
她在焦灼。
越焦灼,病症就越放肆。
那她和孟白,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是正常的距离?在孟白眼里,她没办法是一个单纯的妹妹,她好像早已经越界了。
高三的班主任是最忙的,要同时兼顾家长和学生的心理健康,还要管理班级,防止最后阶段某些学生的懈怠,过度放纵可一落千丈。
办公室。
李唯接起又一位家长的电话,电话里的人语速很快,
“您别着急,慢慢说,我理解您现在也很焦灼。”
办公室的门敲响,李唯说了声“进”。
他抬眸,池诗逆着光站在门口,李唯有些错愕,这还是头一次见池诗来他办公室。
平时这个小姑娘在他眼里安静事少,不让他操心,也没什么存在感,上一次的周测给他留下不错的印象。
等待的时间更加速了池诗的不安,她已经维持不了平和的表情。池诗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手指不停抓着胳膊,甚至抓出了触目惊心的红痕。
李唯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高考焦虑的孩子他见过不少,他招了招手,“池同学,有什么事吗?”
池诗没有走过去,她努力将手放在身侧,“李老师,我身体不舒服,下节课想去医务室。”
李唯愣了愣,“去吧,有问题打我电话。”
池诗一个人去了医务室。
原本陆之妙要陪她去,被池诗拒绝了,池诗义正言辞地拒绝,“你好好上课。”
陆之妙哦了一声,“你肯定是想让我把下节课内容记笔记给你看!对吧!”
“嗯。”
陆之妙一本正经地坐正了身体,心甘情愿地留在教室上课了。
医务室里药味很浓,池诗一个人坐在休息室的床上,冰凉的液体和人的血液温度相比,还是很突兀。池诗抱紧自己。
何佳走进休息室,一眼看到池诗。他在登记名单上看到最新的信息,高三1班池诗。
少女输着液,胳膊上涂了药膏,看起来十分脆弱。
他拿起药膏看了看,“这药膏能止痒止痛,但你得克制住,不要再挠了。”
池诗在教室还能勉强保持不受影响的状态,但现在,或许因为在一个人的空间里,她释放了所有的焦灼不安。
“另外,情绪会影响体内激素波动,引起皮肤瘙痒这类症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现在保持平静会好一点。”
“为什么其他人没有这种情况?”
何佳转身要走,想把休息室单独留给池诗,身后池诗却突然问话。
何佳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
他唇角掀起一点自嘲的笑容。
“也许是因为你的情比其他人深,这世界大部分人的情都很浅,不足以威胁健康。”
情深……
她对孟白的情,深吗?
池诗没法保持平静,像是迟来的逆反心理,皮肤越煎熬,她就越去想。
她回顾过去的十八年,竟渐渐摸索出一点她的喜好。
她是独生女,交过很多朋友,唯独喜欢黏着孟白这个朋友。
孟白是她认为见过最特别的人,在她发出友好的交友意向时,其他人都能友好回应,唯独孟白置之不理,始终高傲。池诗想起他对小池诗的嫌弃,嫌弃她着了墨水的胳膊,嫌弃她给的糖,嫌弃她不要钱的眼泪。
可一步步走来,她反而越来越黏孟白了,到了现在这离不开的地步。
有一个词,叫攻略。她把孟白从厌恶她变成疼爱她的哥哥,她攻略成功了。但无形中她好像付出了代价……
她离不开孟白。
但他们不是普通朋友,也不是恋人,卡在中间让她左右为难。
是她毁了一段很好的关系。
她想起了往事,怕得一惊,脚趾挪动,把自己缩成一团,背后紧紧贴着靠墙的一端。
往事里掺杂着小池诗无忧无虑的笑声。
“哥哥,哥哥,你能快一点吗?”
孟白跪在地上,双手着地,脸上的表情不算好看。
“电视里的马是会跑的,不是你这样的!”
小池诗趁着妈妈午睡,偷偷跑到客厅静音看电视,看到电视上的人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跑。
字幕上的字她不认识,只认识一个马字。
孟白扶稳她的小腿,“你别得寸进尺。”
池诗也不懂得寸进尺的意思,却能听懂话里的情绪,孟白是不太乐意的。小池诗哼了一声唇角耷拉下来,“我去找别人玩,不跟你玩了。”
“玩什么?”
“骑马呀。”
“马!马!马!”
池诗不会念“驾”,孟白往前挪动手和腿,池诗“马马马”地学着电视里的人儿。
李云菲打开门,眼前的场景简直让她头昏,她直接把池诗从孟白身上抱下来。
“什么马马马的!池诗!你怎么能骑哥哥身上呢?这是不尊重别人的行为!”
池诗的笑声弱了,“电视里是这样呀。”
李云菲蹲下身,“孟白你别生气,池诗,给你孟白哥哥道歉。”
“是他自愿给我骑的!”池诗想指着孟白给妈妈看,看见孟白已经站起来了,妈妈还担心地察看孟白的膝盖。
小池诗生气了。
“我不道歉,大不了我给他骑回来。”
啪——啪——
回忆以李云菲打她手心结束。
池诗恍惚觉得世界都在颠倒,她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李云菲打她,早该狠狠打她了。
同时心里生出一丝怨气,李云菲为什么不教她和孟白保持距离。
为什么不教——
她突然愣住,久久地发着呆。
李云菲打完她的手心以后,池诗哭得厉害,但李云菲没哄她这个唯一宝贝的女儿。
她把哭着的池诗抱回家,等池诗冷静才教育。
“池诗,你以后不能这么骑你孟白哥哥,你们可以一起玩,但只能是面对面的,像英语书里的小朋友那样……”
英语书里的人物面对面站着,或者面对面坐着,是陌生人之间也能有的交流。
池诗偷偷违背了李云菲的嘱咐。
是她太黏孟白了,把李云菲的话丢到耳后,和孟白越靠越近,在成年那天晚上还维持着不正常的越界行为。
好像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包括病症,包括现在的痛苦。
年少无知没有错,可池诗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抱紧自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来她这么蠢。
从孟白那里学会了一点自律而已。
她的心有一半开始叛变,开始厌弃自己。
她需要救命药,挽救这半条命。
她拔掉输液的针头,没有多少刺痛,唯心上的痛苦更加难熬。
“诶诶!同学你别乱拔针头啊,同学,同学……快快快,让何佳出来。”
何佳被同事喊了过来。
他迅速上前拦住池诗,已看出她的动机,“别乱动,你要找谁?你要找谁?我帮你把人找回来。”
她熟练地报出孟白的电话号码。
然后她笑了笑,情绪过劳的身体陷入昏迷。
她对孟白的情,不知不觉这么深了。
鹤云一中的门禁严格,没有通行证是进不来的,孟白站在门口,等待电话里和他接应的人过来。
他没法再冷静了。
这半个月内,他一直跟着寺庙僧人吃斋念佛,忏悔自己的罪过。如果没有接通这一个电话,他还能保持圣贤心。
池诗病得很严重,是谁不知好歹碰她,引起她的痛苦。
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
鹤云一中还是上课时间,校门口的人很少,何佳孤身一人走出校门,格外明显。孟白认得他,池诗和他关系应该不错。
何佳一愣,莫名感到敌意,但他没放在心上,“池诗?跟我来吧。”
看来能让她好受的人,只有孟白一个。
孟白没搭理他,大门一开,他大步赶往学校的医务室,何佳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他关心过切,忘了礼仪。
孟白站在门口,呼吸一窒。
病床上的人过于安静,昏迷眉头还紧锁着,更可怖的是她放在床边的手,手背肿起来,还有干涸的血迹。
“池诗拔了针头要见你,你现在有空吗?来一趟学校……”何佳的话历历在目。
“您是病人的哥哥吧?”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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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声音。
“嗯。”
“那您登记一下信息。”
“越界……越界了……”
池诗呢喃着,还在噩梦中迷路,孟白贴得很近想要窥见梦中的内容她握住池诗的手,一点点挪向自己的唇,“不怕。”
胳膊上药膏的味道泛着苦涩,池诗鼻头一皱,慢慢转醒睁开眼睛,映出孟白的脸。
“你别过来!”
池诗突然推他。
她的力气很小,孟白没有被她推开,池诗别过脸不愿意看他。
“好。”
孟白后退,一直退到休息室的门边,他把休息室的门关上。
室内仅剩两人。
没有所谓的第三者引起她的痛苦,一切缘由都是他。孟白无力地抵着门,看着池诗肿起来的手背,心被开了裂缝,痛得直不起来身子。
池诗想见他,见了面却又推开他。
不是玩他,是她痛苦。
“痛不痛?”
池诗没有回应,眼泪顺着眼角侧流,滴进病床上的枕头。
“诗诗。”
依旧没有回答。
“诗诗。”
孟白自说自话。
“我对你的感情让你痛苦吗?”
“不是!”
池诗的眼泪决堤彻底流出来,豆大的泪珠连成一股一股线,她努力咽下喉咙涌来的呜咽。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可能给别人带来困扰,池诗放低了声音,说不是。
孟白叹了口气。
“我能过来吗?”
池诗没有回应。
“要不要抱抱?”
池诗没有回应。
男人将她拥入怀里,池诗立刻双手缠上他的脖子,哭过的呼吸不畅,连同身子也一晃一晃。
她肿起的手被人轻轻按了一下,痛得她缩回去,孟白贴在她耳后,“你不乖。”
李唯坐在办公室里,接到医务室的电话。
“池诗她现在怎么样?”
“……”
“哥哥来了?”
“……”
“什么病因,严重吗?”
何佳道,“不严重,情绪不稳定引起的昏迷,休息就好了。”
何佳那边有交谈的动静,何佳点点头,对电话里交代,“现在人已经醒了。”
挂断电话,李唯犹豫了一下,没有拨通池诗父母的电话,鉴于家长考前焦虑的常态,他不想大费周章让父母再跑来学校一趟。
陆之妙气喘吁吁跑进医务室,“池诗呢?”
“被她哥哥接走了。”
陆之妙惊诧一瞬,“哥哥?”
恰巧此时,何佳从休息室里走出来,陆之妙赶紧凑上去,像普通学生那样喊他,“何助。”
“何助,你看到池诗哥哥了吗?”
“看到了。”
“怎么样?帅不帅啊?”
何佳冷起脸,“同学,有病就去治。”
?
这个该死的何佳。
何佳的同事还在身边,陆之妙没有露出破绽,她嘿嘿两声,实则咬了咬牙,等着,等在校外她让何佳吃不了兜着走!
但看何佳这反应,池诗哥哥应该是帅的。何佳显然是自信心不足恼羞成怒,那应该比何佳还帅几分。
池诗不知道这是哪里。
眼前庞大的别墅晃了眼睛,池诗目光从两侧的柱子慢慢看到大门,每一处都彰显着恢宏。
应该很贵。
“喜欢吗?”
池诗的眼泪在车上已经被孟白哄干,哭过的池诗反应总是慢半拍,“谁不喜欢漂亮房子呀,不过,这是你的吗?”
孟白碰了碰她的脸,她痛得嘶了一声。
“你怎么放着这么好的房子不住?”
“……蠢。”
偌大的客厅,池诗好奇地四处张望,浅白色的窗帘遮住部分阳光,让室内有些暗淡。她走到米白色的的沙发旁边,伸手按了按,格外柔软,孟白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先坐着。
她刚好累了,便坐在沙发上,看孟白从冰箱里拿来冰袋。
“这是干什么?”
“消肿。”
孟白将冰袋绑在池诗手上,系了个蝴蝶结,池诗脸热。
“我是一个理性的人,但一遇到你,我就不够理性了。”
关于拔针这事儿,池诗只是阐述事实,脑袋钝钝的她还没意识到,她这句话跟表白有什么区别。
孟白捧着她的手未动,最终放下。
池诗看着孟白消失在视线里,不懂为何孟白一声不吭。
再回来时孟白手里多了条毛巾,五指按上池诗的头发,池诗下意识闭了闭眼。
毛巾的触感是热的,布料柔软的毛巾擦在脸上不痛,也让她脸上的痛感缓解许多。
“哭能解决问题吗?”
“我又不是为了解决问题才哭的……”
孟白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嗯,是解决我。”
池诗有点得意,果然哭是有用的。
她的得意清晰地映在孟白眼里,下一秒,孟白低声警告,
“以后别哭了,”每次这种说法后池诗总会哭得更狠,他补充,“想解决我只要通知一声。”
泪如血流,对身体的伤害不容小觑,而池诗是个哭就停不下来的主儿,他不愿看到她流泪。
“我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池诗又不愿再面对孟白了,她别过脸,“我觉得自己好蠢,好——”
“又要掉眼泪,池诗,看着我。”
孟白抬起她的下巴,轻轻摩挲,
“你一点都不蠢,我的真心给你了,你不要,我还是愿意给你。”
“我明白你的生长痛,等你接受完整的自我,就不会痛了。”
完整的自我?
是要接受令她难堪的一面吗?
男人看见她惊恐的表情,弯下腰把她抱进怀里。
“你长大的每一个阶段,对爱你的人来说都是奖赏。”
他眼里的池诗就没有不可爱的。
无数拼图组成了池诗,每一个拼图都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