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走廊偶尔传来几声醉汉的呓语,楚瑜扣在门扉上的手顿了顿,搬来了木椅抵在门前。反正容溪不走正门,目测都是从二楼的窗户直接跳的。
深更半夜,楚瑜像只勤劳的小蜜蜂般,勤勤恳恳给自己搭出了一块舒适惬意的小角落,随后,鬼鬼祟祟开始铺纸研墨。
等天际泛起鱼肚白时,楚瑜心满意足地收拢起画卷,整个人飘飘然地将所有东西物归原位。
他卡的时间点极为精准,刚好躺下就听到了容溪翻窗而入的动静。
楚瑜没有翻身,就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沉沉进入了梦乡。
天光大亮后,两人起床也如往常般吃饭、闲谈,皆对夜里的事闭口不谈。
楚瑜其实睡眠习惯很糟糕,有时晚饭过后便困极,有时直到天明也不能入睡。他在侯府能维持着正常的作息纯靠他爹娘管束,他不睡他爹或者他娘就陪着他不睡。
他不忍心爹娘耗神,倒也习惯了定点乖巧地躺在床上装睡。
只是睡觉这种事有时候比真爱还难强求,睡不着也是真睡不着,他时常闭着眼睛,脑中勾勒的全是光怪陆离的场景。
他这样瞎想了很多年,此次出逃刚巧碰上了个跟他作息相似的容溪,容溪出门他起床,容溪回来他睡觉。
然后从中午到下午,吃着玩着容溪带回来的东西,听他说一说奇闻趣事,或者跟着容溪在附近转一转……楚瑜属实痛痛快快放纵了好几天。
头两次他还谨慎小心,后边旁敲侧击和店小二打探了信诚赌坊的时间,愈发佐证容溪不会半夜突然回来,他就开始更加放肆沉浸地画画,睡觉的时间一少再少。
这就直接导致楚瑜病好的差不多了,但精神头看着却比病时还要不济。
容溪摇着骰子,大把的银子如流水般输走时,他看着钱,心里想的却全是楚瑜。
药他看着定点吃了,病也慢慢好转了,怎么会一直没精神呢……
“公子今天玩一场就走了?”赌场的小二诧异地问,“可是小店哪里叫公子觉得不足了?”
“没有。”容溪顿了顿,收回了准备打点小费的手。他粗略算了下身上估计就剩十两银子了,这几天败多了,突然想起来要回去顺路给楚瑜带点好药,发现兜里钱似乎不太够。他想了想,对赌坊小二招了招手,“你过来,我问你个事。”
临近天明,天昏昏亮,容溪确保了身上的血腥味散去了,才提着药回了客栈。
街道转角的早饭铺子点着微弱的油灯在忙碌,裹着白布的蒸屉一层层摞起,米糕面点的香味悠悠然飘荡着,热腾腾的水汽氤氲,朦胧间能想象出那第一屉包子馒头该是怎样白软饱满的模样。
容溪想着楚瑜在屋里憋了好几天,估计多少会无聊,刚好趁人少,他可以带楚瑜出来逛一逛早市。
等会反正是要叫醒楚瑜的,他左右走了正门,手扣上门环时,容溪莫名产生一种归家的安稳感,好像隔着门里的那个人,真是在等着他回家的妻子。
对容溪来说,从他十八岁离开天策山起,有一个属于他的家,或者说有一个等着他回家的人,是他对安稳生活最大的幻想与渴慕。
门扉轻微的吱呀声宛如一道惊雷乍响,门内没有安睡好梦的妻子,只有一个手忙脚乱的楚瑜,
像刚捣乱完被长辈逮了个正着的孩子。
他两侧的长生辫在头顶打成个结,规束住后方如瀑的长发,辫子尾端高高翘起,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晃动,看起来十分有弹性。
得找机会摸一下,容溪想。
楚瑜提着笔同样震惊,且懊悔,怎么就他一天没放椅子堵门,容溪就走正门了?这不合理。
“你在干嘛?”
“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一坐一立,一阵沉默,烛火跳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楚瑜不动声色抬袖,挡住了大半画卷:“睡不着,见你不在,准备找银两出去寻你。”
“是吗?”容溪狐疑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没有发热迹象,又顺手向上捋了下翘起的小辫子,才心满意足地将药包往楚瑜怀里一丢:“你喜欢吃的蜜饯果子。”
“你能知道我喜欢吃……”楚瑜低头摁住纸包,另一只手羞恼地去解头顶的发结,容溪趁他不注意,一把抽出楚瑜袖下遮掩的画卷。
楚瑜愕然:“你!”
“你别乱动!”容溪一闪身翘着腿坐在了床上,冲楚瑜扬了扬下巴,“卖得死贵的好药,你别给我撒了。”
楚瑜扫了眼手下拆了一半摇摇欲坠的纸包,哪里来的蜜饯,容溪纯是在声东击西的鬼扯。
他三两下折好药包丢在桌上,快步走到床侧:“给我!”
容溪后仰着身子打量画作:“怪不得脸色看着不好,不好好睡觉就在干这个呢?”
画纸上勾勒出信城大大小小的建筑,不算完美,但精致认真的一笔一划都昭示着作画人耗费的时间和倾注的心血。
绝不是“睡不着的一会”能完成的。
楚瑜伸手抢了几次,都被容溪躲了过去,纸张在他手上发出窸窣的声响,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抢得不小心撕破。
楚瑜居高临下,双手抱胸:“比不得你不好好睡觉去输钱。”
容溪眯起眼睛,止住了笑意。
楚瑜知道他又开始了,毫不示弱道:“看什么看,不然你大晚上出去行侠仗义了?”
“可能。”容溪挑眉起身,一下拉近了与楚瑜之间的距离,“但是那又与你何干呢?我说过,不要打探我的事——”
楚瑜被容溪这种只许州官放火的态度给逗笑了,他没好气道:“谁打探你了?把画给我。”
楚瑜夺过画作走回窗前,身后又传来容溪的嬉笑:“哎,关注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仪表堂堂又风流倜傥,娘子忧心实乃人之常情。”
楚瑜深吸了口气,慢悠悠收拾好笔墨纸砚才施施然回身:“信城乃交通要塞,南来北往歇脚的商队不计其数,寻欢作乐方面丝毫不输长安。我倒是不相信,一个须臾间败掉一百两黄金的人来了信城会不去凑这个热闹。天天鬼鬼祟祟的……”
“呦,还是天天观察我。”容溪撩了撩头发,语气玩味,“挺仔细啊。”
楚瑜语塞,什么话在容溪嘴里都能变了个味,从前都是他问得别人哑口无言,自从遇到容溪,他是吃一堑一堑又一堑。
什么时候才能像容溪这样毫无负担地说出些没脸没皮的话。
“容溪,我对你的唯一要求就是护送保证我的安全,至于其他,我并无兴趣,更没有半分窥视打探的意思。”
容溪浅浅一笑:“让你好好休息,也是保证你的安全。”
“……”楚瑜木着脸:“我会注意的。”
楚瑜听不得长辈式的关心,容溪早发现了这点,所以格外喜欢借此逗一逗楚瑜。
他觉得楚瑜吃瘪后的表情非常有意思,明明板着脸面无表情,他却总能从中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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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些隐藏在楚瑜恬淡外表下少年的活泼气。
收拾好的桌面上规规整整,唯有容溪带回来的药包四仰八叉。楚瑜心里生出一丝别扭的不好意思,他一边收纳药包,一边瞄着容溪的神色干巴巴地问:“药多少钱?”
“嗯哼?”
“药多少钱?”楚瑜又大些声问了遍,“我把药钱给你。”
“药钱不用你付。”容溪循着楚瑜坐到了窗前,支着下巴望向容溪,“但得付我点伤心费,我旺盛的财运可听不得‘输钱’这样的伤心话。”
楚瑜刚想问他的财运到底旺盛在哪里,却见一个黑不溜秋的不明物体从窗外直奔屋内而来。
等翅膀煽动的窣窣风声逼近,他才看清,那是一只俯冲而来、尖喙利爪的猎鹰,翼展约七尺,翅羽的末端锋利而尖锐,像是磨得极薄的利刃,气势骇人。
那速度完全属于猎杀的范畴,让人毫不怀疑稍迟一瞬,就会死于巨鹰的冲击。
楚瑜大惊,眼疾手快就要关窗,而容溪长臂一伸挡住了他的动作。
疾风扑面,楚瑜瞳孔骤缩,所有惊呼都堵在了嗓子眼,只见那凶悍的猛禽稳稳当当停在了容溪右臂上,锐利的鹰眼扫视过来,他甚至能看清鹰眼中自己惊惧的倒影。
气流掀起的发丝缓缓垂落原位,楚瑜张了张嘴,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容溪伸手像摸小狗般挠了挠猎鹰前胸:“旺财,不许凶。”
猎鹰喉间低沉的唳鸣声倏然一停,偏着头好奇地打量楚瑜。
“吓着你了?”容溪端着鹰越过桌面,“这是我少时捡的黑鹰,叫旺财,养了有七年,性格温顺,你别害怕。”
楚瑜屏住呼吸,视线从猎鹰爪间干涸的血痂上划过,没看出来到底哪里温顺了。
“你摸摸它,就当认识了。”容溪拉过楚瑜的手。
楚瑜抗拒着后缩,容溪真用劲的话根本不需要楚瑜多此一举地闪避,但他偏不一步到位,不疾不徐地加重力道又放松,等楚瑜要溜的时候再使力将人拉回来,以此往复,恶趣味地看着楚瑜的脸逐渐憋红,一副欲骂又止的小媳妇模样。
两人拉扯着,猎鹰似乎终于看不过去了,在容溪胳膊上挪了挪位置,然后低头蹭了蹭楚瑜的胳膊。
楚瑜浑身一僵,顿时一动也不敢动,睁圆了眼睛瞪着容溪。
“唔——它在认识你。”容溪笑道:“不好奇吗?试试吧,我保证它不会伤到你。”
楚瑜抽出手,猎鹰顺势蹭了蹭他的手背,鸟喙擦过皮肤带起一股细微的刺痒感。
楚瑜在容溪鼓励的目光下,迟疑地摸了摸猎鹰,从头到翅羽,再到尾翼。
“小公子,见人第一次就摸人屁股不太好吧。”容溪忍着笑,“它尾羽平时都不让我摸的。”
楚瑜手一抖,连忙缩了回来,他说为什么猎鹰突然又直勾勾地盯着他了。
容溪也要伸手去拽尾羽毛,被猎鹰偏头狠狠撞了下,楚瑜轻轻勾起嘴角。
容溪的目光彻底沾在了那抹浅笑上,他慢放般看着楚瑜的笑意一点点染上眼角眉梢,一点点浸入他的四肢百骸,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奇怪又美好,有那么一刻,简直让他觉得自己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他忽然,很不想破坏这一刻的氛围。
楚瑜无知无觉,好奇地看向他:“你为什么给它起旺财这个名字啊?”
容溪摇了摇头:“路上再告诉你,现在,收拾东西,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