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是年底。
蓝序说姜与工作室尾牙，问他要不要去。虽然她也没觉得段野会拒绝就是了。
“人家公司聚餐你去凑什么热闹。”
“都是工作室的老师、摄像辉哥还有玩的好的几个学生怎么不能去了，我可是姜与姐的得意门生好吧。”
啧啧什么时候从姜老师变成姐了……
“她让你带我去？”
“没有啊。”
“……”
“算了我这不沾边儿的去了不合适。”
蓝序心里白眼：出息。
.
第二天段野就收到姜与的信息，近三个月第一次主动的消息。
【周五晚上工作室聚餐，你有空的话要一起吗】
段野心里的小鸽子扑棱翅膀。
【我去不合适吧】
【暗中观察.JPG】
【都是熟人，蓝序和她两个朋友也说会来】
【没空吗】
【还挺想你一起过来的】
挺想。
想。
想我。
她说想我！
是我！
不是跟着段小八的plusone（附加男伴）！
段野心里的小鸽子一飞冲天。
抓过桌上的矿泉水猛灌了几口。冷静。
【好我会去】
犹豫片刻输入几个字，又删掉，发过去一个表情包：
【小狗面壁：想你.JPG】
十分钟后姜与回复：
【摸摸狗头.JPG】
.
周五傍晚。
21床病人中午拔的管，这会儿创口渗液，段野重新处理了一下，然后给姜与发信息说估计会晚。
路上堵车，到的时候桌上的一众人已经闹腾起来了。
看见进来的段野，蓝序一脸：哟哟哟这谁家漂在水面上的鸭子嘴。
段野没理她。
长桌上，蒸汽缭绕，推杯换盏。姜与坐在一头，靠着椅背，看着年轻的孩子们胡闹。开心。一脸的老母亲慈祥。再看到段野，笑意更深，周遭光影好似在一瞬间炸开。
“你来了……”从没有过的缱绻。
心脏被这一声呼唤轻轻摩挲。
是两个多月没见过的人。
是缠绕在脑海的人。
是抱过的人。
克制的想念在这一刻奔腾蔓延。
段野在对面坐下。那边拼酒的人偶尔打量他，他没理会，只是看着面前的姜与。
瘦了。眼窝在妆容下仍是藏不住的疲惫。看他的眼神，温柔。不曾见过的，热烈直白的温柔。她喝酒了，还喝了不少，脸颊爬上红晕。这也是他没见过的。
有无数的话想问，也有无数的话想说。
可她就这么看着他，头也斜靠在椅背，直直的望着他。满眼笑意，却又空落落。
时不时有人过来敬酒，姜与来者不拒。后来不知道谁说了什么，一群人又哭又笑，抹一把鼻涕，满上酒杯继续。期间喝上头的蓝序窝在姜与怀里哭还絮絮叨叨讲些什么。她也知道了姜与生病的事，她比姜与自己更无法接受姜与不能跳舞的事实。而姜与只是一直带着笑，一下下安抚她的小脑袋。再后来蓝序被朋友揪走了，姜与又靠回椅背，抱着蓝序被拖走前塞给她的大靠枕，定定的看段野。
看见她眼神越来越迷离，段野还是开了口，“还好吗？不舒服就不喝了吧。”
姜与没听见，仍这么看着他。
看她没反应段野想，
不会是酒精摄入过多主机烧了吧……
能修好吗……
修不好换个芯子记忆数据不会丢失吧……
丢失了把他忘了怎么办……
脑子里乱七八糟却看到姜与终于动了。她说了什么，段野也没听见。
周围实在嘈杂。鬼哭狼嚎的。
太吵了，这群小兔崽子。
段野起身坐到姜与身边。他没喝几口，距离的拉近却让血液沸腾。姜与又说了什么，他还是没听清，俯下身耳朵凑近。
一颗脑袋倏地靠近鼻尖，有点热气，能看见耳朵上的绒毛。
好软啊，姜与想。于是，啃了上去。轻轻的。舔咬。只一触。
电流顺脊柱蔓延，段野心下眼里全是震惊。他转头，看见她仍那么浅笑地看他，带着钩子。他还看见，沾走了他魂魄的红唇轻启，这次段野听清了。
她说，走吧……
.
其他人兴致正高还要续摊，姜与便结了账和大家道别。段野联系大哥确定来接蓝序和她朋友后也跟着离开了。
两人站在路边等车。北市腊月的夜里，寒冷悄无声息。手揣在厚厚的外套口袋，路灯昏黄，两只身影，呼吸白色气息。
一阵冷风，吹得姜与眯起了眼，肩膀缩了缩企图把脸埋进领子里。旁边另一个宽阔的影子动了动，靠近，挡住刺骨的风。姜与顺势低头抵在段野的胸口。
“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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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跟我走吗。是回答她刚才的话。
她埋在他怀里的脑袋轻轻点了点。
.
出租车内。
手仍揣在口袋，姜与望着车窗外，眼神逐渐清明。
午夜电台放着缠绵的蓝调布鲁斯。
段野偏头，她看窗外，他看着她。
她的脸一半没入昏暗，侧颜轮廓更加立体。眼中的迷离已然散去，却也失去焦距。车外路灯倒退，暖橙的光在她眉宇间流连明灭。睫毛投下阴影，阴影下是无尽的黑。她的眼前仿若有看不见的阻挡，光照不进去。她的瞳孔，是一汪黑漆的洞。
没人说话。
许是车厢内气氛太过肃静，司机师傅默默调低了广播音量。婉转的女声只剩耳畔私语。
.
82号大院。段野住的公寓。离医院不远。
电梯里突然的光亮打破了一晚上顺其自然的暧昧。
姜与紧张了。
段野也是。
门打开，屋内隐约肥皂和柔顺剂的味道让姜与卸下一点紧绷。
段野的房间，不大，很干净。吧台上有一个见底的乌龙茶瓶，餐桌椅背上搭着一件外套，沙发旁的置物架边缘挂着很多练习的外科结，茶几上躺着一只被用各种样式妥善缝合的砂糖橘……
姜与哑然失笑。
很生活的样子。
段野在后面紧张得像被辅导员检查内务的学生。
姜与厚重的外套下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段野给她拿了件自己的衬衫。她坐在沙发上还在打量着四周，段野端来一杯茶，酸枣仁茯苓百合桑葚还加了甘草，温温的，带一点甜。
“喝了酒刚才还吹了风，暖一暖。你应该不适合喝姜茶吧。”
姜与惊讶他对自己的了解。生病时用过的药物导致她确实不适宜那些助火伤阴的食物。
“你这里还开中药铺子了？”姜与揶揄。
换了卫衣运动裤的段野在她旁边坐下，“朋友给配的，助眠。”
显像管电视放着老电影，无聊搞笑片。姜与双手捧着茶杯，热气熏得被冷风吹去的红再次氲开，脸颊、指尖、耳朵、唇……
段野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姜与喜欢宽松的穿着，衣服也不挑性别，但第一次看她穿自己的衬衣，茶汤蒸腾的那股子热气缠绕周身。
忍不住伸手撩开她耳边的发丝。
可能是没料到的碰触，可能是酒后肌肉脱力，杯子掉落，茶水浸湿胸口。
一阵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