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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长路漫漫1

作者:尤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边,玉盘似的月亮现在云间,投下的月光仿佛一层无形的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苏苡坐在窗边,一手撑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


    她已经有些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只觉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苏苡循声望去,绯桃端着一盆水进来放在她的面前,一声不吭将毛巾打湿拧干,递到她的手边。


    苏苡接过擦拭着脸,问道,“我交予你的事可都做好了?”


    绯桃应道:“都做好了。”


    “那便好。明日问审过后,我们要去殷守,你拿些首饰去当了,顺便给月白月见传个信。”


    绯桃诧异地看向苏苡,试图改变自家小姐的想法,“小姐,我们此次离京……”


    “此事我意已决,无需再论。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罢。”苏苡打断绯桃的话,语气坚定。


    绯桃欲言又止,终究什么话也没再说,转身离开。


    苏苡躺在床榻上,双眸盯着木檐,思绪逐渐变沉,她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三年前。天元二十三年。


    内阁大学士林偃海勾结斥兰,私献舆图,意图谋反,罪证齐全,林家上下无一幸免,尽数关押。


    外头飘着鹅毛大雪,两扇黑漆大门打开,寒风裹挟飞雪一股脑涌入,耳侧碎发轻晃不止,苏苡披着件银朱色金丝云纹狐裘,一路往诏狱深处走去。


    诏狱墙壁很厚,只有几扇高悬小窗,灯火幽暗,空气中掺杂着浓重的血腥味,惨叫声透过甬道清晰入耳,苏苡微微凝眉,她不信林偃海通敌叛国。


    林偃海与萧从筠少时相识,乃刎颈之交,先帝逝后,朝中群臣个个虎视眈眈,是林家同萧从筠、太傅谢泽仁一道,扶持十二岁的萧恒登基继位。


    距今二十三年整。


    且不说林偃海官居三品,兼刑部侍郎,他何至于此?


    四五个狱卒自甬道另一侧挡住苏苡去路,躬身作揖,恭敬开口,“见过郡主。”


    苏苡应声抬眸,视线从几人低垂着的脑袋上掠过,声音淡淡却透着几分寒意,“让开。”


    狱卒没有动,为首那人上前一步,道,“郡主可是要寻林大人?陛下下令,今日任何人不得探视。”


    苏苡神色微敛,看向那人的目光冰冷,身上带着近乎要压抑不住的怒气。


    她刚得知此事就赶了过来,丞相贺宏成呈上的罪证齐全,林偃海当即以通敌叛国之罪名锒铛入狱,交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共同审理,一旦罪证确凿,林家再无转还的可能。


    每晚一秒,林家便多一分威胁,今日这人能见得见,不能见也得见。


    余光瞥向右侧狱卒腰间挂着的佩剑,苏苡反手将剑拔出,直指说话那人。


    霎时间,其余狱卒下意识握上剑柄,欲要拔剑,苏苡神色不变,剑尖往上挪了半寸,“本郡主要见的人,还没有见不到的。”


    “你们,是要拿剑指向我吗?”


    拔剑的手齐齐顿住,不确定地转头看向为首那人。


    感受到脖颈上冰凉的触感,那人垂眸看了看,只要苏苡稍稍用力,他的脖颈就可以从中分开,他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陛下有令,小的不敢违抗,还请郡主见谅。”


    苏苡轻嗤一声,话语间满是不屑,“这等小事,待事后我自会去皇舅舅跟前请罪。纵使皇舅舅怪罪下来,本郡主一力承担,绝不牵连无辜。”


    那人依旧面无表情:“郡主,这于理不合……”


    见他还顽固不化,苏苡无心再同他置辩,上前两步抬脚就踹向男人小腿,男人猝不及防,踉跄着跪倒在地,苏苡冷冷扫了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几步过后,苏苡垂眸看向手中的剑,力道一收,剑身重重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苏苡头也不回,“胆敢再往前一步,本郡主便叫尔等血溅当场。用你们的头颅换本郡主几句斥责,你们当真认为划算。”


    话音充斥在过道里,一字一句灌入耳中,几人默默收回刚踏出的脚,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伪。


    男人盯着苏苡的背影,从地上爬起来,朝一旁的狱卒说道,“我去向陛下禀报,你们在此处守着,任何人不得放入。”说到这里顿了顿,“其余人,可以拔剑。”


    “是。”


    越往里走,越是昏暗,关押林偃海的牢房在最深处,苏苡走了好一会才看到人影。


    四周的牢房都被清空,这一片就只关押着林偃海一人。牢房里有张木块拼合的床,床很窄,只够一个人躺着,翻身不小心都会掉下去。


    木床放在左侧靠墙,右边还有一张破旧得有些发黑的桌子,除此之外牢房里几乎没有伸展的空间。林偃海就侧躺在木床上,面对墙壁,像是睡着了。身上是一件薄棉衣,很干净,显然还未受过刑。


    苏苡望着林偃海的背影,心头漫过一丝苦涩。


    八年前曲江战败,武安侯府满门战死沙场,萧从筠中毒身亡,苏苡,昔日被捧在掌心,金尊玉贵的“小凤凰”,一夕之间失去双亲,沦为遗孤。


    时至今日,苏苡仍清晰记得萧从筠去世前身上萦绕着的,浓重血腥味里混杂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太医院特供的安神香在香几内日日夜夜焚着,可鼻尖嗅到的却是更加苦的药味。


    八年过去,苏苡以为自己已经足以护住想护之人,可当预想中的事情真的发生,她才发现自己一如当年那般渺小无能为力。


    苏苡知道,林偃海此番是遭人陷害,可知道又有什么用?查不到证据,找不到真相,林偃海依旧是通敌叛国的罪臣,林家依旧没有翻身之境。


    视线越过锈迹遍布的铁门,落在林偃海雪白的薄棉衣上,苏苡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良久喉间才溢出一声,“林伯。”


    哪怕苏苡已经尽可能地用平和的语气开口,林偃海还是从中听出了几分迫切忧虑。


    林偃海眼睫微颤,缓缓睁眼,青灰色的砖面落入眼中,彻骨的寒意寸寸侵入,刺痛感变为麻木,一动不动。


    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牢狱中格外明显,冻僵的身体才逐渐恢复一些知觉,林偃海双手撑在木板床上,探起半边身体望向苏苡。


    这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思绪,淡然却又决绝,惆怅却又释然,还不等苏苡仔细分别,便被一一揉进了一片平静里,无波无澜。


    苏苡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界碑阻拦,明明人和事都清晰可辨,伸出手却抓了个空,连一片衣角都碰不着。


    林偃海故作轻松地勾起一抹笑,“冉冉来了。”


    “嗯。”苏苡点头,算作回应,随即话锋一转,急迫紧张地问道,“林伯,伪造密信,偷盗舆图,买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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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证,这些可是丞相一人所为?”


    林偃海没有回话,坐起来靠着青砖墙,用力地捏着双腿,缓了一会,才站起来走向苏苡。


    见状,苏苡立马解开披在身上的狐裘,扯下,从铁门缝隙中将狐裘塞进去,“正值严冬①,诏狱本就阴冷潮湿,以此罪名进来,狱卒定当不会有所顾忌,林伯,先披着吧,一会儿我便叫绯桃送些衣物吃食进来。”


    林偃海手握成拳抵在嘴唇上,轻咳两声,摆了摆手,“我时日无多,不碍事。这红衣,衬你,莫要脏了。也别让绯桃跑这一遭,她一个小姑娘,若是见着外头堂中受刑的,晚上回去指不定要梦魇。”


    额前几缕灰白碎发随着林偃海动作晃动,苏苡微微抬眸,林偃海的头发全部挽在头顶,墨色的发丝间嵌着缕缕银白,前些日子见时,分明还没有白发。


    苏苡猛地移开目光,垂下眸子,似乎这样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呼吸却乱了,话语间带着几分执拗,“绯桃不行,便叫沈易来,沈易不行——”


    苏苡抬头对上林偃海的视线,“这天底下那么多人,我就不信寻不到一个敢进诏狱的。”说着强硬地将狐裘塞到林偃海怀中。


    “林伯,你告诉我,今日朝堂之上,那些莫须有的罪证,可是丞相一人所为?”苏苡双眸紧紧盯着林偃海,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变化,一副得不到回答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林偃海垂眸,背对着高悬小窗,寒风吹着自己的脊背,手上银朱色的狐裘还残留着苏苡身上的体温,林偃海手上轻轻抚摸着狐裘,一下接着一下。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摸过苏苡的头了?林偃海仔细想了想,抬头看向苏苡,上一次,似乎还是苏苡四岁那年。


    林偃海有一个女儿与苏苡同岁,萧从筠还在世时,闲暇里便会相邀着一同游玩,可一朝战乱,物是人非,不复当年。


    萧从筠过世没多久,萧恒就将苏苡接入宫中抚养,平日里极少时候出宫,偶尔相聚一次,说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御膳房②的菜合不合胃口”“是不是长高了”诸如此类。


    兴许也是有所顾忌,八年来从未在苏苡面前提起过萧从筠苏卓禹死前的事,只是看向苏苡的眼睛里总能看出几分眷念,而今,约莫是破罐子破摔,竟想自私一回,提一提这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一恍惚,竟是八年过去。”林偃海说这话时,还伸手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下,“还记得你从前最是喜爱甜食,你宋姨做的桂花糕,能吃两大盘,我们一群人就看着你吃,也不知道这么小一个人是怎么吃下去那么多的。”


    苏苡怔怔望向林偃海的脸,忽地就懂了些什么。


    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苏苡一字一句道,“是啊,父母还在时,整个京中哪家哪户不说我讨人欢喜,个个上赶着巴结,可迄于今日,除了林家,又有谁待我真心实意?”


    “荷月十九便是阿鸢生辰,林伯,为何偏就今日下狱之事只字不提,左右而言他?现下,我无法保你,也无法保林家。如此这般,是想让阿鸢同我一般吗?”


    苏苡口中的阿鸢便是林偃海的女儿,林鸢。


    “林伯,我知你不愿我掺和此事,恐我被牵连,可此罪是要连坐的,若我不帮你,以丞相手中的罪证,待明日三司会审,林家便再无转还的可能。”


    “为林家,为我,寻一生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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