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三个小姑娘挤在一张床上,还好熊幼美卧室的床比一般的床大。
因为熊幼美小时候睡觉不老实,不仅爱打滚还爱翻身,翻着翻着就掉下去了,于是李虹霞便让人做了一张加宽的大床,让她随便翻,倒着个儿地睡都成。
夏天的清晨霞光漫天,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溜进来,停驻在三个女孩的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梁友佳眯着眼睛看向窗帘,准确的说是那一缕金色阳光,“几点了?”
唐虎薇按压鼻梁,挪开熊幼美搭在她身上的手臂,挣扎着起身:“该起床了。”
昨天聊得太晚,她们三个从育红班开始一直聊到高中,间隙把彼此的糗事拿出来讨论一番。
熊幼美纹丝不动,睡得太死。
唐虎薇推推她,熊幼美才有意识地嘟囔一声:“今天不是休息吗?”
“……别做美梦了,昨天已经休息过了。”
梁友佳接手:“小虎你去跑步吧,我来喊她。”
唐虎薇冲她点点头便利落地翻下床,穿衣洗漱出门,一溜烟一样就下楼了。
熊爱国透过厨房窗户看到楼下精神满满的唐虎薇,感叹:“小虎精力真好啊。”
熊桦:“我看她练成这样以后谁敢娶她。”
李虹霞听着不顺耳,顺手给他背上来了一下。熊桦嘶了一声,夏天的短袖料子薄,李虹霞的手劲儿不是闹着玩的。
“妈,我又没说熊幼美,你打我干啥?”
“谁让你嘴欠了,我这叫见义勇为。”
“……”这就见义勇为了?那这门槛也太低了吧!
熊爱国头都不抬,权当听个响。
熊桦揉着后背,今天也是心凉的一天……
唐虎薇有固定的晨跑路线和时间,所以每天都会在同样的地方见到同样的人在做与昨天一样的事。
有人喜欢端着碗到门口吃,方便与左邻右舍唠嗑,也有人家一大早就爆发出孩子的哭声,还有人在这个时间跨上自行车出门上班……
唐虎薇跑完一圈下来,身心格外满足,她其实有一点隐秘的心思不好意思对别人讲。
她认为她的工作就是维护这样和平又普通的日常,由此而生一种巨大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当然,这是很没有道理的,她只是个小民警,处理的都是日常小纠纷,和维护和平关系不大。
但是不妨碍她在心里偷摸地自娱自乐,她坚信自己努力下去,总有一天会凭能力调到市局。
回到钢厂家属院,她抬头一看,知青办的人正在二楼敲梁友佳家的门。
她快步赶上去,刚好看见疲惫的梁父把知青办的同志送走。
唐虎薇目光犹疑,盯着知青办工作人员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她扭头看向梁父。
“梁叔,他们是来催佳佳下乡的吗?”
“唉,知青办同志态度坚决,佳佳要是再不下乡,我这个车间小组长就要被撤了。这次看样子是拖不下去了。”
唐虎薇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各人有各自的立场,她指责不了什么,淡淡地打过招呼便大步爬上三楼。
她要赶紧告诉佳佳和小美这个消息。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熊幼美正在吃杂粮窝窝头,白面放的多,不喇嗓子,又有嚼劲,里面夹点小咸菜,滋味很不错。
但是她还是被噎住了,这次不用喝中药往下顺了,喝了一口白白的米汤。
中药已经喝完了,最近事情太多,她还没来得及复诊。
气还没缓匀,她急切抬眼看向小虎:“知青办真的来了?他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李虹霞倒是了解情况,“可能是为了堵人吧,佳佳,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梁友佳咬了一口咸菜,咯噔脆,笑着回视大家担忧的目光。
她大大方方地笑着说:“你们别这样看我啊,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去下乡,我出钱请李姨帮我找人把下乡的地方改到东北,就小熊笔友的家乡,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在复杂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梁友佳或许有些脆弱,也不够有主见,但是她绝不缺乏生存的韧劲儿。
其他人惊讶于她干脆痛快的决定,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她看向李虹霞,软着声音撒娇:“行吗李姨,我有钱但是找不到门路,只能找李姨帮忙了。”
怎么会不行,这也是她看着长起来的姑娘。
“包在我身上!”李虹霞笑容明快,佳佳凭借这种当断则断的决心,以后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过得差。
……
当天中午,想起喝完的中药,熊幼美吃完午饭抽空去了趟医院,挂了上次医生的号。
谢医生这次依旧在吃饭。
“谢医生,我来复查,您还记得我吗?”
谢长骄定睛瞧了两秒,“我记得你,小熊,姓氏很特别。”
“没错没错,您给开的药我都吃完了,您现在帮我看看是不是已经好了。”
熊幼美笑眯眯地抽出椅子坐到医生对面,自来熟地伸出两只手腕。
谢长骄刚刚在吃饭,她进来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带上口罩。
熊幼美盯着谢长骄的下半张脸,忍不住开口:“谢医生,你忘了戴口罩。”
谢长骄瞥她,熊幼美微微摇头,“别这样看我啊,医生您肯定有洁癖,还是戴上比较好。”
她注意到,每次来看病,谢医生这里的垃圾桶里装的都是用过的卫生纸,桌面一道指纹都没有,连把脉都隔着帕巾。
更别说他身后被擦得黑亮的药柜了。
谢长骄诧异于她憨直外表下的细心,他笑着说:“不用,你只是消化不良,不会传染,别说话,会影响把脉结果。”
“哦。”
过了两分钟,谢长骄收回帕子,熊幼美收回两只手。
她琥珀色的眼眸紧张地扑闪着,“怎么样?还要喝药吗?”
谢长骄沉吟片刻,在熊幼美愈来愈紧张催促的眼神中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笑意。
“不需要喝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平时按时吃饭,一顿不要吃太多。”
熊幼美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放松下来后她又有心情交朋友了。
“谢医生,你有空去我单位玩呀,很有意思的。”
谢长骄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问:“哪个单位?”
“废品收购站。”
“……”
面前的小姑娘不在意别人说自己吃得多,也不觉得在废品站上班影响形象,不知道该说她厚脸皮还是赤子之心。
就当她是赤子之心吧,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保持着内心的天真善良与乐观。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谢长骄微笑着应下:“好,我有时间会去找你玩的。”
他把口罩戴上,因为有新的病人来了。
“那我先走了,不打扰医生工作。”
“好。”
她这边的午休风平浪静,甚至和耐心的谢医生增进了友谊。
另一边的家属院则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熊幼美直到下午回到家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这次她没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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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窝头,不然肯定又得噎住。
“你说啥?那个男的结过婚,还有个闺女,居然还找媒婆向佳佳提亲?”
信息含量过载,熊幼美反应了好一会,随即一股怒火从胸口升到脸颊。
她气红了脸,怒骂:“这人好不要脸,都是二婚了,还来败坏佳佳的名声!”
李虹霞抚摸她的背,补充道:“你梁叔叔答应了。”
“什么?为啥啊?他们家也不缺成分呐。”
“那个人是个副团级干部。”
“啊?”
“那佳佳咋说?”
李虹霞沉默。
“佳佳,说了不算。”
“啊?怎么说了不算?现在不是提倡自由婚姻,反对包办吗?”
李虹霞用干燥的双手不停抚摸她颤栗的脊背,“佳佳爸爸劝,她后妈劝,街道办的干事也来劝,厂里的领导也来劝,张口光荣,闭口奉献。”
“人不可能以一敌百,跟大环境对抗。”
说到最后,她的嗓音干涩,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孩,她突然意识到,跟大环境比,她也是很小的一粒沙。
小美终究要结婚。
她在妇联干了很多年,见过数不胜数的家庭惨剧,总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加入另一个陌生的家庭,依赖着唯一熟悉的丈夫生活。
可是今天的事给她敲响了警钟。
别人或许会觉得扛着不松口的梁友佳不识好歹,那人是高级干部,长得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虽然是二婚,有个女儿,但是在别人眼里仍然是不可多得的良配。
李虹霞想起白天的种种,不免后怕不已,如果有人强迫她闺女给人当后妈,她拼死也不答应,管它什么大道理,不行就是不行。
“妈妈,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生气了?”熊幼美敏锐地察觉到李虹霞情绪的变化,揽住她的腰问。
“妈妈不生气,是难过。”为女孩的命运难过。
“妈,你别太伤心,我去找佳佳和小虎。”
她跑出去,眼眶里的泪被风吹落。
她在大树下找到了蹲成两只蜗牛的梁友佳和唐虎薇。
她跟着蹲下来,小声说:“那个男人果然不安好心!”
梁友佳无助:“小熊,小虎,我该怎么办?”
唐虎薇沉默,“我打不过他。”
她打得过那个男人,打不过那么多人的唇枪舌剑。
熊幼美没有再拍蚊子,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想了一会,破罐子破摔:“他不是要跟你结婚吗,那你就结,要很多很多的彩礼,男人都抠门,提钱就退缩。”
“他是军官,应该不缺钱吧。”
“……”
唐虎薇:“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去他们领导办公室门口上吊。”
梁友佳害怕:“真的要上吊啊?万一死了咋办?”
熊幼美:“傻不傻,里面到处都是人,咋可能眼看着你死,你还可以用鸡血写血书控诉他,贴满整个军营。”
唐虎薇补充:“我从今天起加强锻炼,以后他要是动你一根手指,我立马找他算账,不让你受委屈。”
梁友佳又哭又笑,说起坏主意,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黑水不住地往外冒。
可是这都是为她。
虽然周铮从外表看并没有那么残暴,各方面条件也很突出,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短短几面之缘就能看出,他作风强势冷硬,不留余地。
现在她们能做的就是一边喂蚊子一边绞尽脑汁地预想各种对策。
因为有这两个好朋友,梁友佳才能在一团乱麻的生活里品出几根甜丝丝的麦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