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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XX茶舍。
祁卫华坐在温幼梨对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温董留下的稚嫩却稳重的幼女。
几天前收到对方消息时,他心里就有了大概。
什么整理父亲遗物发现了早年共同的技术笔记和项目计划书,什么物归原主顺便请教专业问题,说得冠冕堂皇又高雅又怀旧,直白点不就是有事商量要找机会接触嘛。
“祁叔叔。”温幼梨并不在意对方的视线,将沏好的茶递过去。她今天穿了身素雅的连衣裙,妆容干净,略显疲惫,模样虽然稚气,却也维持着体面。
看来这段时间过得不容易。
祁卫华收回视线,接过茶喝了口。
“祁叔叔,”温幼梨在祁卫华对面坐下,从文件袋里取出技术笔记轻轻推过去,矜持开口:“这次贸然请您前来,其实是因为这个。”
祁卫华抬眼,只见那是个棕色羊巴皮笔记本,边缘略微卷起毛边,扑面而来一种熟悉而陈旧的感觉。
温幼梨没急着说话,见对方逐渐回忆起来、眼底有触景生情的感觉才又开口:“这是我前几天整理爸爸书房时,在抽屉最里面发现的。我翻看了一下,里面好多复杂的图表和公式我都看不懂,但扉页上写着‘与祁兄共勉’,还有您的签名。我想,这一定是您和爸爸当年非常重要的心血,理应物归原主。”
温幼梨顿了顿,对面的男人拿起本子,翻开,里面的纸页已经微微泛黄,两种字迹落在同一页,一个遒劲一个潇洒,熟悉至极。
“……”男人又翻了一页,没有说话。
这的确是他当年跟温董共同记下的笔记,他慢慢往后翻,无数心血、汗水、难以攻克的问题、共同走过的峥嵘岁月、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都随着纸页的翻动,慢慢重新浮现出来。
物归原主。
这年轻人还挺懂事的。
祁卫华长长叹了口气,合上本子,开口:“老温居然还留着这个,当年……”
杯口氤氲的热气逐渐消散,窗外日光从斜照升至中空,温幼梨手指捏了捏茶杯。听对方讲起当年与父亲或艰辛或辉煌的岁月,她眼尾微微发热,“要是爸爸还在就好了……”
男人端起茶杯喝了口,提起当年的创业经历他就忍不住打开话匣子,上次说得这么痛快,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他摆摆手,“哎,都过去了。”
如今温董已经去世,集团内部架构稳固强大,但风气大不如前,高管们也不思进取了。
祁卫华默然不语,只是喝着茶。
“要不是祁叔叔跟我说,我都不知道当年有过这样的故事。”温幼梨垂眼看着杯里的茶水,声音柔和缓慢,“爸爸常说不进则退,可惜现在集团里像您这样一心钻研技术、着眼未来的人似乎已经不多了。”
男人从杯子里抬起眼。
“谢谢您让我又重新认识了爸爸,只是有时候看现在的集团,常常会有些难过,感觉大家好像都忘了爸爸和您们当年做技术的初心了,更多的是……算计和争权。”
女孩没有抬眼,双手捧着杯子话音不紧不慢,“我人微言轻,很多事看不懂,也没有办法,只是觉得……很对不起爸爸的心血。”
祁卫华放下杯子,声音里有些感慨:“哎,物是人非了。谁知道集团未来的机会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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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汽车停在茶舍门口的马路对面,阳光下车身仿佛镀了层微亮的光,温幼梨打开门坐进去,放下包,轻轻吐了口气。
周乾燊放下书,“累不累?”
“……”温幼梨没吭声,往后一靠直接闭上眼,胳膊挡住眼睛,片刻后又一头扎进周乾燊怀里,声音从布料里透出来:“我是个冷漠无情的机器人……”
课都白上了。怎么丝滑流畅地把话题扯到集团现状,怎么不着痕迹地提起对方儿子的创业项目,怎么优雅淡定地抛出橄榄枝,怎么捆绑双方利益达成明确共识……刚才在茶舍里她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
——还好谈成了。
祁副总也欣然接受了自己对他儿子的投资帮忙。
温幼梨撑起身体,从包里摸出手机,“一言难尽啊……算了,我让投资经理和律师跟进吧。”
尽快跟祁副总的儿子建立正式联系,好让对方看到诚意和效率。
等协商会前,她再去问候一下就行了。
周乾燊“嗯”了声,目光从女孩打字的双手移到她侧脸,最后落在微垂的睫毛上。
累成这样。
看温董生前的意思,是根本没有让她进入集团的打算。他原本并不确定,但看温董生前几乎没让温温真正插手过集团事务,身后又为她留下了21亿美元的信托基金,就连遗嘱信托里包括的自有品牌酒店等也有专门的管理团队打理,到底不想让她沾染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愁。
这就是温董的安排。
温温的性子,也的确不适合集团权斗。
年轻、稚嫩、心思单纯,又是温董唯一的继承人,一旦进入集团核心,温温一定会立刻成为利益集团的眼中钉、肉中刺。她没有经受过足够多的商业历练,心性、手段都无法与集团里那些老谋深算的高管抗衡,被架空事小,一旦被陷害成为靶子,人身安全都不一定能得到保障。
这是周乾燊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但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帮女孩把安全带扣好,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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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东们暂时都在按兵不动,这倒是给了温幼梨很大的操作空间,她花了不少时间去了解各位高管的背景能力,又一一约其中一些人见面合作,中间虽然出了些小岔子,但过程总体还算顺利。
她挺满意,也有了点信心。
这天早上她接到周乾燊的电话,对方已经在候机室马上就要登机,温和的嗓音通过无线电波传过来:
“温温,GroupeChamps-Elysées那边临时通知我回去,大概需要两周,国内助理这边我已经交代过了,温温有事可以直接找他,给我打电话或者留言也可以。”
GroupeChamps-Elysées,香榭丽舍集团,是周乾燊母亲家族在法国的产业,涉足葡萄酒与烈酒、时装与皮具、香水与化妆品、钟表与珠宝、精品零售五大奢侈品的关键领域,这些年又拓展出了酒店管理与传媒业务等第六大板块,业务遍及几十个国家和地区,是全球精品时尚行业的领军者。
温幼梨还噙着牙刷,闻言小脸有些发懵,“哦”了声才反应过来。
马上就是法国VivaTech科技创新展览会了,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周乾燊都会作为GroupeChamps-Elysées代表携旗下品牌及创新成果亮相,一方面展示集团发展的相关内容,一方面宣布某些重要合作。
他今年本来是推了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法国那边临时又要求他过去。
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温幼梨不甚在意,反正最多两周他就回来了,她应了声“好”,又听周乾燊交代了几句,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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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电话。
温幼梨洗漱完下楼,意外地看见舅舅韩铮坐在客厅。
韩铮年近五十,跟温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俩人眉眼虽像,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一个是柔和安静的湖泊,一个暗潮汹涌的深水。
不过温幼梨才不在意,她挺喜欢舅舅,小时候舅舅工作没那么忙,经常跟母亲一起接她上下学,绝对算是一位和蔼的长辈。
她很高兴地从楼梯上跑下去,“舅舅!”
男人正在跟温母说话,闻声抬起眼,脸上漾出亲和熟悉的笑。
“温温,”他合上文件叫了声温幼梨的小名,“怎么没去学校?躲家里睡懒觉呢?”
“没有睡懒觉,”温幼梨凑到母亲身边挨着她坐下,又不是很有底气地偷瞄了眼时间,确实是七点出头,不算睡懒觉,于是她强调:“今天是周六,不用上学。”
男人“哟”了声:“那还挺勤快。一天之计在于晨,既然起这么早,跟舅舅去施工现场看看进度怎么样?”
一听可以下工地,温幼梨立马来了兴趣,她就喜欢到处跑,要是让她在坐办公室和跑施工现场之间选择,她肯定毫不犹豫选后者。
她很兴奋地答应了,“好。”
施工现场项目监督通常有专门的部门负责,施工单位自身也会进行内部监督,韩铮很多年前管过这个,现在虽然忙,但依然会不定期到现场了解情况。
温幼梨还是第一次来,她从车后座钻出来,在施工区外围见了项目经理等人,一行人去质量样板区和安全体验馆转了一通,出来,分别戴上安全帽,穿上反光背心,走进施工现场。
温幼梨这才发现施工现场跟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一行人来到的是施工作业区,也是施工现场的核心区域,目前正处于主体架构阶段,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框架,不说灰尘漫天,但环境绝对好不到哪去,温幼梨站在那儿,只觉得冷风裹着小沙子吹得脸疼,她看了眼舅舅。
后者正专心听项目经理介绍工程,没太注意她。
她也没敢乱跑,周围到处都是塔吊建材,地上还堆积着各种线路,这种环境已经超出了温幼梨对“危险”二字的认知,她只好老实站着,竖着耳朵听舅舅跟周围人的谈话。
环境太嘈杂了,而她正好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能听见,听不清,脑门隐隐作痛。
终于舅舅跟人谈完了,踩着脚下不平整的地面走过来,拍了拍温幼梨的后背。
“走,去楼层作业面看看。”
温幼梨懵了。
她看着远处楼上笼子一样的施工电梯,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坐,坐那个?”
男人敲敲她安全帽,又紧了紧下颌带确保稳固,“你想走楼梯?舅舅这个岁数可爬不了楼啊。”
温幼梨脸差点哭丧下来,不过都到了施工现场哪还有选择的余地,她赶紧跟上。
施工电梯空间上跟普通电梯差别不大,不同于普通电梯的是要手动开门,门面是小孔钢板网,透过小孔看见脚下越来越远的地面。温幼梨心惊胆战地进去,站在电梯最中间,藏在衣兜里的两只小手有些打颤。
偏偏这电梯还很慢,好不容易捱到18楼,手动开门放下踏板,温幼梨小脸发白,咬唇跟着其他人进了楼层。
项目经理见她揣着手不吭声,笑着打趣:“韩总的外甥女看着年纪不大,胆子还挺大的,这么高我都有点怵了。”
温幼梨勉强笑了一下,实际快哭出来了。
一想到待会儿还要坐那个电梯下楼,她就手脚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