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刚开始,江泛予拿出台式日历。她伏在书桌前,将学习计划列得清清楚楚,甚至细致到每个时段该做什么。
A4纸从一开始的空白到最后画满方格,每格内都做好规划。
傍晚时分,她将计划表贴在书桌前的透明白板处,端详片刻,打算出门去书店买几本教辅书。
前些日子,唐歆去北京出差,带回来不少奥运纪念品。她特意多买了一些,好让江泛予挑些喜欢的送给朋友们。
江理全一边给鱼缸换水,一边抬头对江泛予说:“闺女。明天我出门刚好路过书店,顺道帮你把想买的书买来?”
“不用。”江泛予摇摇头,小心地将一个陶瓷的福娃妮妮挂坠和一个憨态可掬的泥塑小玩偶装进口袋,“我正好今天想出去走走,顺路……给一个朋友送点小礼物。”
她声音轻了下来,像是自言自语:“不过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那里,碰碰运气吧。”
唐歆抱着只布偶猫走过来,眉眼间带着温和的好奇:“是要送给哪个朋友呀?”
她怀里的布偶猫被养得毛发锃亮,舒服地在怀里发出呼噜声。
“我同桌,就是今年的中考状元陈岁桉。这学期他一直抽空帮我讲题。”
江泛予在便签上记下要买的教辅书名后,rua了一把朝她晃尾巴的布偶,“芙芙,怎么感觉你又圆润了一圈?你现在是一只芙芙猪,要多运动知道吗?”
“喵~”被叫嘻嘻的布偶猫仿佛能听懂人话似的,从唐歆怀里跳到红木地板上,在客厅里来回跑酷。
“是那孩子啊,”江理全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里带着赞赏,“你最近成绩进步这么大,是该好好谢谢人家。期末那么紧张还愿意花时间帮你,是个好孩子。”
“我们小鱼自己也很努力。”唐歆嗔怪,不认同他把江泛予成绩进步的全部功劳都归于他人。
“对、对,”江理全恍然般拍了下自己的嘴,“你看我这话说的……”
“晚了。”江泛予下巴微扬,故意哼了一声。
“我们不跟他计较,”唐歆笑着揉了揉女儿的脸,“记得回来时去舅舅家一趟,叫诗竹过来量尺寸。我给你们姐妹俩做几身新衣服,看看我这手艺生疏了没有。”
小时候,因父母工作繁忙,江泛予曾在临溪市的外婆家寄住过一段时间。
外婆家养了一只叫赫赫的德牧犬。为了让赫赫能自在奔跑,外婆特地从市区搬到郊区别墅。
那时小黎诗竹也寄住在外婆家,一到周末,两人总疯玩到天黑才肯回家。
郊区环境格外好,她们躺在楼下的摇篮椅,仰头看天上的多成如银河的星星。
后来,江理全和唐歆两人工作稳定。他们把江泛予接到南起市定居。
南起市的教育资源全省闻名,甚至在全国都能排上名次。
在唐歆的衡权利弊的一顿说下,舅舅一家也搬来南起,租了一个在南起中学附近的店面经营餐饮,全心支持黎诗竹的学业。
黎诗竹也不负众望,顺利考入南起中学。
—
“妈,诗竹姐还没放假呢。你忘啦,高二要晚几天。”江泛予弯腰系好鞋带,抬头说道,“我晚点发消息跟她说。”
唐歆这才想起这茬,连忙将刚从商场买的营养品装进袋子:“这些带给舅妈,她总是起早贪黑,得补补身体。”
江理全也往袋子里塞了几本崭新的教辅书:“这学期多亏舅舅家的早餐店,没让我们小鱼饿着肚子。这是高三组老师推荐的复习资料,让诗竹提前看看,还有一年半就要高考了。”
亲戚之间互相照应本是常情,但江泛予始终不愿亏欠太多。
整个暑假,江泛予都在舅舅家的早餐店吃早点。
舅舅从不收她的钱,可她心里总过意不去。她年纪虽小,但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也不愿白白占人便宜。
初二那年的某一天放学,刚上高中的黎诗竹特意提前离校来接江泛予,想给她一个惊喜。
正好听见江泛予和同学的对话:
“你每天都能去黎记餐馆拿早餐,是提前在那里存钱了吗?”
“不是的,”江泛予老实回答,“那是我舅舅开的店。”
“也就是说你去那边不给钱吗?”
江泛予点头,她同学听此顿时瞪大眼睛,口无遮拦道:“那不是白嫖怪吗?就算是你舅舅,也该给钱啊!不能总是贪小便宜啊!人家表面不说,背地里肯定不知道有多嫌你们不给他钱……”
钱、钱、钱!
白嫖怪、贪小便宜!
江泛予听得脸颊发烫,无地自容般低下头,再抬起头时,正对上不远处黎诗竹的视线。
她神情一僵,不知道黎诗竹听进去多少。
回去的路上,江泛予异常沉默。
黎诗竹带她走进麦当劳,点了一份她最爱的套餐。
那时江泛予掏出零花钱坚持要请客,黎诗竹按住她执拗的手,先她一步把钱递给收银员。
两人找了空位坐下,江泛予不如以往般活跃,她低着头,反常沉默。
等套餐端到桌面时,江泛予的手仍放在桌下,攥紧校服裤。
脑海中尴尬羞愧的念头让她恨不得立刻回家把零花钱全部拿出来,放到舅舅家的餐饮店的钱盒里。
“小鱼,边吃边听姐姐说好不好。”黎诗竹把汉堡的包装纸打开,递到江泛予跟前,看着跟她别扭的小姑娘接下后,才放心开口。
“你舅舅开店时资金不够,是姑姑和姑父第一个拿出积蓄帮我们的。后来开业时,姑父又包了一个大红包给我们。”
“他怕你舅舅不收,嘴上一直说着沾沾新店的吉利。甚至到最后把你拉出来,说不收就不让你来吃早餐,孩子只能饿着肚子。你舅舅才肯收下钱。”
对方用心良苦,连“苦情戏”都搬出来了。
黎诗竹想起那次,仍会被亲人之间不图回报的帮助所感动。
她顿了顿,看见江泛予眼眶发红,抬手帮她把松散凌乱的头发扎好:“不过,舅舅舅妈确实经常在背地里说你。”
原来真的会……
江泛予的心猛地一沉,黎诗竹戳了两下她的软乎乎的脸颊:
“他们说你又瘦了,学习太辛苦了。每周都研究新的食谱,生怕你吃腻又不好意思告诉他们;他们还给姑姑打电话问你有什么忌口;准备零食袋的时候会问我,这个是你会喜欢吃的吗……”
江泛予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她吸着鼻子,指着牛肉汉堡,“诗竹姐,这个太辣了。”
她以为的亏欠,在爱她的人眼里,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给予。
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修来的缘分和最可靠的依靠。
黎诗竹目光落在她特意叮嘱店员免辣的汉堡上,心下已然明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温软下来,带着全然的纵容:“好,那下次我们不点这个了。”
“唔,下次再说叭,它还挺好吃的。”
黎诗竹看着江泛予犹如小仓鼠似的埋头嚼嚼嚼,一脸宠溺。她把托盘往前推两下,“喜欢吃就多吃些,下次姐还带你来这家店吃。”
……
回过神来的江泛予提起袋子,“知道啦,保证完成任务。”
家门口三百米开外就有一家书店,所以夫妻俩听到自家女儿要独自买书时,并没有太担心。
只是照常叮嘱了两句,“要是买的教辅书太多拎不动,记得给爸爸打电话,我们去接你。”
“知道啦~”
把东西送到舅舅家后,江泛予特意绕远了一些,走向另一个公交站台。
她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想见的人。
—
她推开云深书店的门时,店里还亮着温暖的灯光。
江泛予在书店内转了一圈,选好自己需要的教辅书后,仍没见到陈岁桉。
也对,难得的七天假期。他应该有其他安排。
“您好,”江泛予把书本递给收银台的店员姐姐,向对方描述着陈岁桉,“之前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今天没过来吗?”
新就职的店员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好吧,谢谢。”
江泛予付完钱,有些失落地准备离开时,门上的风铃清脆作响。
她循声看过去。
一个高挑的男生推门而入,带进一阵冬夜的寒气。
店内暖气开得挺足,他利落地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露出里面宽松的灰色卫衣。
“萧然?你怎么来了?店长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复习吗?”店员见他冻得直缩手,忙自己的暖手宝塞给他。
“我刚放假,他让我放松几天。”闻萧然接过对方递来的暖手宝。
“嘉姐,你回家吧。反正节假日店内顾客本就没多少,我在这儿守着就行。你家不还有小宝在等你,快些回去吧。”
嘉姐去年初喜得千金,在家看孩子一年后,把孩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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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家里老人照顾,自己出来上班。她爱人跑长途汽车,工作忙时连路过家门也没能回去看上一眼。
两口子劲儿往一处使,辛苦一时,努力给孩子提供好一些的条件。
她连声道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指向站在一旁的江泛予:“对了,这小姑娘是来找人的。萧然你看看认不认识?”
“江泛予?”
闻萧然看清站在柜台旁的顾客后,略带诧异地挑了挑眉。
江泛予闻声点头。她记起这人姓甚名谁了。
陈岁桉的发小,隔壁理科二班班班长,闻萧然。
她在大课间见过对方。
“你找阿岁?他今天没来。”闻萧然倚靠在收银台,“他家离这儿不远,要不我帮你叫他出来吗?”
窗外的天色早已墨黑,才刚过六点,冬夜就迫不及待地将城市笼罩。
江泛予抬手看向腕表上的时间,六点十七。该回家了,不然爸妈会担心的。
她摇摇头:“不用,我回家了。谢谢你。”
“没事儿,”闻萧然挠挠头,“阿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对了,你怎么来的?”他问。
“坐公交车。”
上次江泛予虽然也是在这里坐公交车回家的,但全是在陈岁桉的领路下才找到站牌。
她那时的注意力全在对方身上,根本没记住回去的路。
这次过来的时候她特地留意着来回的路。
闻萧然了然,不过到最后他还是不放心地推开门仔细给她指路,生怕对方走岔了:
“出门右转走一百米,过马路到红绿灯左转,再到下一个十字路口左转就是公交站。是开往南中那边的,你家要是不住在那边的话,就再走五十米,那边还有一个站牌。”
“注意看站牌方向,别坐反方向。另外,记得走大路。”
“谢谢。”江泛予把他说的路线在心里和自己记得路线比对,确认无误后抬脚朝路口走去。
—
最近正值网友组织的骑行活动,南起的夜晚随处可见各地来的骑手。
闻萧然又多嘱咐了几句,目送她出门。
“萧然,姐先走了。你回去的路上慢点,最近不知哪组织的夜骑活动,大晚上的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很危险的撒。”嘉姐临走前说道。
“知道了,姐。你路上也慢点。”
闻萧然在店内坐了一会儿,他看着江泛予刚才走的那条路,路灯忽闪不定。
“可别出岔子啊。”他喃喃自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反反复复按亮屏幕,“不然别说阿岁念叨我了,我这良心也过不去……”
“算了。”
—
江泛予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往回走。
夜风沁着寒意,她把手指缩进袖口,呵出的白气在昏黄路灯下晕开一团团暖光。
妈妈说过,走夜路不能戴耳机,否则察觉不到潜在的危险。
江泛予乖乖地把耳机塞进书包里,握紧书包背带。
路过小卖部时,她听见几位阿婆在议论最近流行的骑行活动。
“什么夜骑活动,明明是打着夜骑的幌子拐卖人口。”
“嗐,可不兴瞎说。”
“哪里瞎说了,那姓张家的小孩不就找不到好几天了。寻人启事都贴出来了撒!”
江泛予加紧脚步向前走,四周静得可怕,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戴黑色头套的人影,电视里出现的掳走人的面包车……各种可怕的念头蜂拥而至。
年久失修的路灯在她头顶噗呲闪烁。
江泛予紧紧攥住口袋里的泥塑玩偶,几乎要小跑起来。
没事的,这还在马路边上,哪有漠视法律、猖狂无比的人。
和平社会,不会有拐卖,不会有割器官的歹徒的,都是传言。
走夜路最怕自己吓自己,江泛予不断自我安慰。
可此时此刻,随着肾上腺素飙升,她听觉变得敏锐,越发感觉身后有道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她不敢回头,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不怕不怕,实在不行就用爸爸教的左勾拳。
就在心跳快要冲破胸膛的瞬间,在江泛予绝望地想着这条路为什么这么长的时候,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划破夜的寂静。
比铃声更先抵达的,是一道熟悉而急切的声音:
“江泛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