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池潆在席上跪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腿脚发麻,百无聊赖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时,一名有些面熟的侍女径直向她走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她立马起身捶捶腿,悄悄吐出口气,趁着没人注意,一个人偷摸着离了席。
殿外某处。丛生的枝叶横生交错,环绕一方,淡黄的月光倾落而下,月下少女独坐于汉白玉石凳上,凝望着浑圆的月,不知在想什么。
萧凝玉听到声响,回头一望,咧开嘴角,朝她喊道:“池潆,你来了。”
池潆停在几步远的地方,问她:“殿下有何事吗?”
萧凝玉起身,拉她坐下,絮絮叨叨道:“我觉得宴会吵人就出来了,但是一个人又无趣,思来想去找不到人,就把你叫过来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她指了指桌上摆满的餐食糕点:“别客气。”
萧凝玉兴致勃勃道:“听闻你出身宣州,不如给我说些宣州的特色美食,我马上就要去那儿了。”
池潆当然说不出,她急中生智,反问道:“殿下要去宣州?”
话题被引开,萧凝玉没有察觉不对:“对呀,二哥马上就要去封地了,我打算跟着他去那儿玩一转再回来,正巧会途径江南,所以顺带去瞧瞧。整日待在上京,无趣得紧。”
“欸,你还没说有哪些特色呢?”
见话题又被她拐了回来,池潆眨了眨眼睛,心里催着自己赶快编一个出来,她在这头脑风暴的时候,头顶传来声音。
“……池姑娘,你也在这?”
萧凝玉心虚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见你离席了,担心你。”萧怀慎在池潆身旁坐下,笑意盈盈望着她,“池姑娘也在。”
见池潆要起身行礼,萧怀慎离着一拳距离虚按住她的肩,池潆稳当地坐着,她本来也没想着起身,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碰见萧怀慎。
此刻见到萧怀慎的脸,突兀地想起晏元珩嘱咐她的话,她不自觉抬起头,却不想萧怀慎正看她,于是避开视线,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慌张。
这股慌张蔓延开来,让她特别不安。
池潆急急起身,说道:“两位殿下,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步子迈得快,萧凝玉没能喊住,责怪道:“二哥,你把人都吓跑了。”
萧怀慎轻笑了一声,萧凝玉还打算抱怨,一转眼看到他那不移眼的模样,眼睛滴溜溜转了两下,说道:“我说,前不久母后给你选妃你拒绝,现如今马上要去封地了,你还不急着找个王妃?”
她嘿嘿笑了两声,道:“该不会已经心有所属了吧?”
萧怀慎收敛脸上的笑意,唇角抿紧,抬步离开:“别乱说。”
月下,池潆独自走在寂冷的宫道上。
上回萧凝玉在云弥山上于她有恩,她欠了她,所以若她有什么事情要她做,她也会答应,当然杀人放火的不行。池潆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没带侍女,一人独往。
可现在问题就出在这,来的时候有萧凝玉身旁的人引路,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对着这错综复杂的宫道,茫然无措。
……早知道刚刚走的时候找个宫女给她带路了,现在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四周空无一人,湖中鲤鱼游跃,发出的扑通水声都让她听着骇人。
她硬着头皮往前走,努力辨认哪个方位有人声。然而走了一大截路都没见着一个人,四周阒静,天地间仿若只剩她一个人,她越走越觉得绝望。
怎么能笨成这样,还能迷路……算了算了,这皇宫本来就大,她会迷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说起来这里不愧是皇帝居住的地方,每一处的建筑都赏心悦目……她等会儿不会走到什么冷宫禁地去吧,到时候再撞见什么宫闱秘史……
池潆想起小时候无意间看到的“满清十大酷刑”,顿时不寒而栗,再看华丽庄严的宫殿,无形的恐怖弥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总感觉黑暗中有人一步步朝她而来——
“姑娘?”
池潆一顿,面色煞白。
她慢半拍反应过来这是人的声音不是鬼的声音,稳了心神循声望去,一名少年站在他跟前,面如傅粉,眸若点漆,眼中盛着檐下投来的碎光。
池潆喃喃:“晏元珩?”
“什么?”少年走近,池潆得以看清了他的样貌,少年腼腆道,“在下名叫叶瑾瑜,姑娘是认错人了吧?”
池潆尴尬得抠手,她真是被吓傻了,晏元珩在肃州,怎么可能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这人确实与他有五六分相像,尤其是眼睛,十足十的像,连眼尾的弧度都如出一辙,否则池潆也不会恍惚,以为碰见晏元珩。
但是定睛一看就很容易分出他们的不同了,少年看上去比她还小一些,大约只有十五岁,周身气质不似晏元珩那么阴郁,而是未脱稚气,透出阳光般温暖的气息,池潆一看便知道是个好人。
眼下她迷路,上天骤降一位好人救她于水火,她简直感动得要哭了,忐忑问道:“叶公子……你知道庆德殿如何走吗?”
面前少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正想过来问问姑娘呢,我也迷路了,现下不知道怎么返回。”
池潆:“……”
少年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傻笑,睁着一双酷似晏元珩的眼睛期待地看她……这让池潆觉得很出戏,从未想过这种地主家傻儿子的表情能出现在这张和晏元珩差不多的脸上,她忙移开了眼。
“那边的是池姑娘吗?”
身后一名宫娥提着灯款款而来,池潆眼前一亮,宫娥对她道:“公主叫奴来给池姑娘指路的,寻了许久,总算找到姑娘了。”
叶瑾瑜开心道:“太好了姑娘,我们可以回去了,在下真是太幸运了。”
池潆心里对萧凝玉更加感激,而身旁的叶公子似乎是为了缓解气氛,一路上抛出无数的话题,可惜他聊天技术比池潆好不了多少,每个话题都进行不下去,现场尴尬气氛更甚。
叶瑾瑜:“池姑娘是姓池吗?”
池潆:“……对。”
叶瑾瑜:“是哪个池家?”
池潆:“宁国公家。”
叶瑾瑜干巴巴道:“哇,是宁国公家。”
终于见到前方的宴会大殿了,池潆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和他尬聊了,立马脚步飞快往前走,作别道:“叶公子我先走了。”
回到席上,并未有人注意到池潆离开过,只身旁的徐猗瞥了她一眼,沉默着没有开口。
而身处男席的宁国公也投来一眼,眼中蕴着担忧,宴会不久结束,池潆乘着马车晃晃悠悠回府,下车后,她看见父亲还在府门前等她。
宁国公平时事务繁忙,今日难得陪同她一道,父女俩并排去池夫人的院子里,一路上宁国公看了又看,终是忍不住询问:“你今日离席去了哪里?”
池潆轻轻地“啊”了一声,老实道:“五公主找我。”
宁国公:“她可说了什么?”
“就问了我宣州有什么特色美食,她要随淮王南下。”
宁国公:“可还见了谁?”
池潆纠结了一瞬,道:“淮王也在。”
身后随同的徐猗闻言,脚步一滞。
宁国公沉思了一会儿,道:“若是再遇上这种事,你找理由推脱掉就行了,实在解决不了可以与我说。”
池潆乖巧点头,他们三人穿过回廊,摇曳的宫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她目光游移在移动的黑影上,转头望向宁国公。
宁国公恰好回头,与她视线相撞,询问:“阿潆还有何事吗?”
池潆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最后还是没能打败自己该死的好奇心,问道:“爹……你听过叶家吗?”
宁国公沉吟了一会儿,道:“上京我知道的叶家有三家,你说的是哪家?”
池潆回想了会儿,道:“有位叫叶瑾瑜的叶家。”
“真是巧了,”宁国公侧头看了池潆一眼,“前不久我才见了新上任的吏部郎中叶鼐,他谈及他家中小儿,和你说的这名字不差分毫。”
宁国公向她徐徐道来:“叶鼐是常州望族叶家出身,十八岁高中探花,他这人也确有才华,可惜仕途不顺,如今将至不惑之年,方调任回京——阿潆为何想起问这个?”
池潆消化了一下其中的内容,答道:“宴会上遇见了。”
她出神地想,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相隔千里,但长相有五六分相似的人吗?
会不会太巧了些?
看望池夫人回来后,已将近子时,池潆一人独自坐在窗前静静凝望飘落的桂花,浓郁的香气往鼻腔里钻,黄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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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满窗,她回想起早上写的那封信,懊恼自己冲动了。
算了,这样也好,至少能让晏元珩不再给她寄一些无聊的信件了。
*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日子晏元珩甚至更加频繁地给她寄信了,他好似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乐此不疲地给她写一些毫无营养的话。
——“我今日又打了胜仗,池公子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池潆在旁随手写道:小心别被阿兄发现身份了,虽然有可能已经发现了。
这还是池潆从兄长频繁派他任务悟出来的,但她不知道晏元珩到底有什么把柄,让池拂浪留下了他。
对于晏元珩给她写信这件事,池潆从一开始的烦躁到现在慢慢接受了,每日起床跟批奏折似的,也不回信,就在旁批点一二。
——“生辰快乐,生辰礼回京补给你。”
池潆抬头望向开得正盛的桂花,拿起笔在旁批注道:你怎么记得我的生辰在什么时候。
昨日是她的生辰,若不是池夫人和宁国公提醒,她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从前她不知晓自己的生日,到了这里后还是第一次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日。
她的十七岁生辰宴没有邀请旁人来,就他们一家子,一群人热热闹闹聚在府上,她收了整整十四份的贺礼。
在燃香敬天时,池潆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你近来在忙什么?”
池潆提笔:忙着批你的信。
她写下这几个字后,就挽着披帛向外急急跑去,今日萧凝玉离京,特地邀她相送。
——“肃州下雪了,比上京的雪更大,跟刀子似的刮人,那些蛮夷心肠歹毒,专挑这个时候来进犯……”
池潆打着哈欠,无意识拿着笔杆敲了下头,又怕给自己打傻了,讪讪收了回去,写道:上京还没有下雪呢。
她刚落下最后一个字,抬头望向窗外,絮絮雪花飘零洒落,一颗雪粒从狭窄的窗缝穿过,落在信纸上。
她还没能看清,就化成了水,洇湿纸上一角。
腊月间,池潆被徐猗带着到了百宴楼,徐猗说百宴楼的暖锅一绝,正适合极冷的时候吃。
听她的形容池潆在脑中描摹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她说的暖锅大概是和现代的火锅是一个东西,池潆很不争气地答应和她同去。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池潆的视线,室内温度很暖,她脱下身上的兔毛大氅,外面的雪如鹅毛般大片飘落。
一同前来的池夫人感慨道:“上京的天气还是太冷了。”
她心疼地望向一旁专心吃饭的池潆,叫了她一声,池潆带着满眼的疑惑回首,眼睛亮晶晶的,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晓的样子。
池夫人噗嗤一笑,随后轻叹一口气道:“等到明年开春,我们一同去宣州,我也想看看阿潆生长的地方,顺便探望你的养父母。”
宁国公也赞同:“不错,我改日向陛下告个长假。”
徐猗笑道:“不知我能否借借阿潆妹妹的光。”
池潆心里急了一下,戳了戳许久未见系统,发现它没反应遂放弃,打算到时候再看,又将心放了回去。
包厢待久了闷,池潆推门向外走去,打算透透气,她在外面待了一刻钟不到就感觉手脚冰凉,后悔自己没穿上大氅。
她打算回去,却在这时,蓦然看见一名女子从梯下缓缓而下,她梳着一个妇人髻,却看不出具体的年纪,岁月对她格外宽容,只留下了沉淀下来的温柔气质。
她本打算移开目光,目光一偏却见几月前在中秋宴上见到的叶瑾瑜随同在她身旁。
叶瑾瑜垂头在她身边,妇人微微蹙着秀眉,大概是在训斥他。
池潆望着他们肖似的脸颊,猜出妇人应该是叶夫人,果真如她所想,是位倾世的美人,叶瑾瑜当是承了她那双婉转生情的眼眸。
妇人察觉到有人在看,抬头望去,池潆仓促离开,没让他们发现自己。
回府后不出所料池潆在桌面上发现一封晏元珩寄来的信,这回她没在清晨时才打开,而是将灯盏移了移,借着微弱的烛光打开了信。
——“已经过去六个月了,还有一个月。”
池潆在旁补下了他未尽的字:还有一个月你就会回来。
秋去冬来,时序更替,桂花凋落,她的桌面上也堆了一摞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