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一碟豚肉煎角儿,要那旋煎冒油的!”
“两碟,两碟鱼肉的!小娘子,你这蘸料另算钱吗?”
“煎花须完整无缺,煎角儿要不油不腻,我自有提盒装——呵呵娘子担待,老奴家的哥儿是个挑嘴的……”
“没鱼肉馅的了?那这锅豚肉的便归于洒家罢!”
“怎、怎可都与你!分明有我的两碟……”
食客们蜂拥而至,姜宝珠在家中包好的三十来个煎角儿转瞬卖光。
现包现煎,她速度慢下来。小摊险些乱成一锅粥,好在姐妹俩及时打出配合:
琦姐儿负责洗餐具,收钱,尤其要盯住那浑水摸鱼想逃单的;姜宝珠即可专心下灶。
她手上当真是一刻没停过:煎角儿不停地包,油锅不停地热,面浆水一盆盆往里倒,嘴上还得一直招呼着,决不能怠慢。
烟熏火燎间,姐妹俩虽灰头土脸,却也喜气洋洋。
“姜姐姐,你可搭卖羹汤或饮子?”
姜宝珠指尖一捏,包好一猪肉角儿,得空撩起眼皮。
一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捧着半碟煎角儿,嘴唇被茱萸油辣得发红。
“姑娘,我单卖煎角儿的。咱这桥上的饮子汤羹都好滋味,尝尝不亏!”
她话音刚落,一旁卖汤羹的婶子怔住。
扭头对上姜宝珠笑盈盈的脸,她也赶紧报以感激一笑。
对面那卖饮子的小哥已吆喝起来:“冰乳酪,荔枝膏——搭煎角儿吃正好嘞!”
卖羹婶子白他一眼,也扯开嗓门:“银丝羹,五红汤——凡买姜娘子煎角儿的,我这汤羹可饶一文——两文!”
她这一喊,周遭生意都开始铆足了劲儿拉客,桥头一时间热闹非凡。
人总是喜欢扎堆的,不多时,半个夜市的人好似都朝州桥来了!
桥上桥下乌泱泱都是人,有赶来吃那新奇煎角儿的,也有想瞧一瞧手艺绝佳姜小娘子的。
有人好不容易挤到跟前,汗还来不及抹,又傻眼了——摊位已空空如也。
那姜记食摊不知何时早收摊走人。
——卖光了!
-
桥下隔水巷口处,姜明远遥遥望着那一派红红火火,目瞪口呆。
他珠儿……真将这生意撑起来了?
身侧响起一声啜泣,他扭头,见自家娘子正掩帕垂泪。
“你……哭甚?”姜明远揽过娘子肩头,笑了,“咱珠儿琦儿有这本事,合该高兴啊!”
付惜音点点头,又摇头:“到底是油烹火烧,迎来送往的辛苦活儿……我,我心疼她们女儿家!”
俩姐儿决意不要爹娘跟,可他们哪放心得下。眼瞅俩人哼哧哼哧推车走远了,便出门悄咪咪跟上。
见摊位被人弄得污糟不堪,姜明远恼得眼都红了,一下说要告街道司讨个说法,一下又要去帮女儿洒扫——都被付惜音劝住了:
“还未开张便与人看了大热闹,让珠姐儿怎么做生意!”
有心急的食客朝女儿嚷嚷时,付惜音更急:“这旋包旋煎忒累人!我也去帮忙——”
“那摊位不过三尺,哪还有立足地?”这下换姜明远生劝娘子,“忙中易生乱,瞧瞧再说罢!”
直到看见姐俩配合愈发熟稔,两人才终于放下心来……
此刻,夫妇俩沿着河道悠悠往家走,耳后还能听见没赶上吃煎角儿的人在长吁短叹。
姜明远欣慰笑,又想到什么,目光黯然:“珠儿不让咱跟着摆摊,如今想来,也不无道理……”
付惜音也了然笑:“珠姐儿绮姐儿真是长大了,比咱拿得住主意,也比咱能干!”
身旁人没接话。
付惜音扭头,瞧见自家官人在夜色中晦暗不明的眼,他幽幽叹出一声:“是啊,珠儿是真懂事了,今儿还跟我说往后家中要攒些钱,不能像从前一般总花个精光……”
“从前我领着衙门的月钱,虽说微薄,倒也入账稳妥,花起来便没个顾忌。与你和孩子花钱我自然不心疼,却也……存了别的心思。”
“娘子可还记得,赁咱家院儿时你曾好生劝过我,叫我省些银子,赁两三间房便好。我嘴上说孩子多,得住宽敞些,实则……我是想有个像样的院儿,能撑些门面。”
姜明远声音渐低,同时停下脚步。他垂首立在街边,慢慢地,将从未吐露过的难堪与心事诉与最亲近的人。
“这些年来,我心头总憋着口气,想叫人都瞧见咱过得好,叫人晓得我——姜明远虽入仕无望,同样能荫庇妻儿,叫妻女吃穿用度都体面……”
他阖眼,悠长吁出一口气。
“可如今我才知晓,这体面,向来不是旁人给的,乃是自己挣的,更是银子堆起来的。”
珠儿定是看清这个理儿,才决意要摆摊的吧?
青舟是否也一样,才会与他决裂,愤然离家的?
如此看来,他这个饱读诗书的秀才公,还不如家里孩子明朗……
姜明远摇头苦笑:“娘子,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当真如此……”
“官人何出此言?怎可这般辱没自己!”付惜音挽上他胳膊,柔声眷眷。
“君子论迹不论心,这些年,你待我们娘几个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官人实实在在养家,我们跟着你,也是宽了心,享过福的!”
自家官人方才坦白的那些心迹,付惜音早心知肚明——二十余载枕边人,她怎能不懂他?
只是有些话只可意会,不能言明。
所谓“至亲至疏夫妻”,正如此。
幸而,官人这心结总算开始消解了……
“一家人过日子,不就是你托着我,我拉着你么?”付惜音动容道,“从前是你护着我们娘几个,如今两个姐儿长了本事,青舟也在外历练——孩子们都懂得反哺,不也是官人教子有方吗?”
她携过姜明远的手,二人并肩继续往前走。
“只要咱一家人心在一起,劲儿往一处使,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转过弯,一盏夜灯照亮回家路。
他们到家了。
姜明远握紧娘子的手,豁然笑了:“娘子说的是。”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便是好日子。”
-
姜宝珠昨日回家洗漱完,早早就睡下了。
劳动使人安心,赚钱更叫人舒心,她睡了穿越以来——不,即便在后世,也难有这般一夜好眠。
晨起,神清气爽。
走出厢房,她吓了一跳。
小院竟一夜变了样!
靠墙堆砌的陈年杂物不翼而飞,边边角角都收拾利落,就连柴火都码得十分整齐。
变化最大的是紧挨院墙的那两块地。土地难得,这边有院的人家基本都会种菜养花,他们家却什么也没种,好好的地一直荒着,杂草长了半人高。
如今杂草尽除,两块地也都松了土,浇过水,散发着清新而蓬勃的气息。
姜明远没穿平日的宽袖长衫,一身粗布衣裳站地里,裤腿高高挽在膝上。
见女儿出来,他撂下手中锄头,笑容满面地打量自己的劳动成果。
“珠儿来瞧瞧,爹这地锄得怎么样?”
姜宝珠很惊喜:“爹爹怎想起锄地了?可是要种些甚么?”
“你爹爹说,这地荒也是荒着,不若种些你出摊用得上的菜。用不完,咱自家人也能吃。”付惜音替官人答道。
“不错。”姜明远点头,“今日书铺忙完,我便去买些菜种。若快些,不等中秋,咱便能吃上自家种的菜了。”
“你安心抄书罢!”付惜音道,“我要去大相国寺的绣局领活儿,横竖顺路,一道儿便把菜种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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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宝珠眉心拧了下,还未开口,她爹爹便急切道:“你寻甚么绣活儿?恁费眼——”
“我和寺中的绣娘说好了,喏,二百文定钱都到手!”付惜音从腰间摸出荷包晃了晃。
“官人且宽心,都是些帕子腰带的零散活儿,每日只绣一个时辰,无碍的。”
这家里没人推她赚钱,可瞧着女儿下灶出摊,官人抄书不辍,她心头也生出一股力气来:总要为家里赚些钱回来!
珠儿有厨艺,她也有绣工嘛,女儿那套她也照搬过来——先斩后奏。
姜明远叹出口气,无奈点头:“由你罢。只是有言在先:每日至多绣一个时辰。娘子眼若熬坏了,为夫也是要心痛的。”
付惜音面上一赧,瞟了眼女儿:“说甚么呢……”
咦——
姜宝珠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余光瞥见灶房门内的推车,她赶快走过去。
车下层那个沉甸甸的陶罐,还没来得及清点呢。
姜宝珠抱着钱罐子出来,琦姐儿的厢房门也开了。
她是个勤快孩子,总是天一亮便起来洒扫院子——今儿一觉睡到巳时,可见昨日出摊累狠了。
见全家都齐了,付惜音便招呼着吃朝食。一家人边吃昨日余下的大半锅鱼羹,一边算账。
昨日开业大吉,一个时辰便卖精光。赚了多少,姜宝珠心中早有数:
两斤半猪肉花费一百二十五文,包了二百个煎角儿,入账该有六百文;
三斤大鱼六十文,出馅一斤半,做了一百个鱼肉煎角儿,入账四百文;
等等,成本还需算上芹菜韭菜,面粉调料,乃至柴火钱——就算八十文吧,毕竟光面粉就用了五斤多呢。
这样算下来,她昨日利润差不多有七百文。
果不其然,拨完算盘的琦儿姐报出准数:不算调料,净赚七百二十文。
姜明远和付惜音听到这个钱数后,同时倒吸一口气。
天老爷!
一日便赚七百文,那一月便足足有二十贯钱!!
这比姜明远在衙门任职,外加抄书时赚得还要多……
家里人全都喜不自胜,姜宝珠倒淡定很多。
如此进项,自然算得上旗开得胜,但不可忽视其中有运气成分:
首先,昨日那低价鱼肉纯属偶然——总不能让她老爹日日都去鱼摊边蹲死鱼吧!
要知道,新鲜活鱼正常价格,可比昨日价格高一倍不止。
再者,昨儿赶上孙博士为她背书,也算得贵人相助……
冷静下来这样一看,姜宝珠便顾不得沾沾自喜了——正常价成本在三百文左右,等开张的新鲜劲儿过了,营收怕是得降……
不成,要么压点成本,要么再提提利润。
涨价是最快的方法,但不可行:夜市摊户多,价格卷得厉害,她那二十文的鱼肉煎角儿没多贵,但也不算便宜。若再提价,恐怕赶客。
再说了,昨儿卖得好立马就涨价,与人观感忒差,她可是想做长久买卖的。
要不多卖些?
这似乎很可行,毕竟昨日一个时辰便卖光三百个煎角儿。若她动作再快些,加上琦姐儿帮工,一日总能卖五六百个吧?
下一刻,姜宝珠又摇摇头。
昨儿那三百个煎角儿她可是一刻没停,忙活了大半日才做出来。猪肉馅得一下一下剁,鱼肉馅得一点一点刮,还要和面擀皮,调制馅料……
总之,想做出孙博士口中“真材实料,良心诚意”的煎角儿,哪个环节都马虎不得,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了……
如此捋清思路,姜宝珠很快放弃在煎角儿加码——看来,得抓紧上新了。
有什么食物成本低,利润空间大,做法不复杂,还能和煎角儿一起搭卖呢?
姜宝珠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