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晚上沈瓷回家,洗过澡,吹干头发就去补觉了。
早上从伦敦飞首都国际机场,落地时,北京的天刚朦朦亮,她回来没睡多久就去接苏青了。
终于结束所有事情,一躺下就近乎昏沉过去。
夜雨不止,淅淅泠泠。空气中似乎还有一丝清冷的沉檀气味,萦绕终日,挤占她所有的感官与知觉。
起初睡得沉,又越来越清醒。
再醒来时,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透不出一丝光亮,不知白天黑夜。
真像是做了一场梦。
睡不着了,她凭意识摸到枕边的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屏幕上却漆黑一片。没电关机了。
喉咙焦渴无比,她索性起床,赤着脚,去客厅接水喝。
水流注入玻璃杯,由空至满。窗外一轮浑圆清冷的月亮,整个城市还在沉睡之中。
倒时差失败。
凌晨4点,手机开机,锁屏上是她和蒋斯侨在伦敦上学时拍的合照,他拥着她,笑容恣意爽朗。
有几条未读消息。
她背身靠住岛台,拿起杯子小口啜饮,垂下眼一条条浏览。
苏青老师:
【小瓷,今天非常感谢你。】
以及两条语音消息,点开是明珂轻快的声音:“你走之后,我姑妈非要去法源寺给你求个签、求个符什么的,说是那儿最灵了,但那个点早关门了,她就说明天还要再去一次……我和她说你要结婚的是那个在一起很多年的蒋斯侨,她又说要给你俩一人一个……”
明珂无奈极了,笑着:“寺庙送了伴手礼,你那份放我这儿了,等见面我一起给你啊。”
那场香道仪式结束后,寺庙的人邀她们留下用晚餐,想来应是那场香事的主人的意思。
考虑到沈瓷“昼夜颠倒”,苏青让她先回去休息了。明珂那时也在来接苏青的路上了。
每次作息一紊乱,前一天的事就像是在梦中发生。沈瓷如此好像终于对昨天的那一切有了实感,她回复苏青:【谢谢苏老师。】
找到明珂的头像,她点进去回语音:“我这两天要先忙一下入职的事,等有时间了我联系你?”
她斟酌着,“嗯,你和苏老师也说一声,让她别放心上,我以后说不定有事要经常请教她。”
蒋斯侨最近在日本出差。
计划原本是沈瓷先飞东京,他带她在周边玩几天,可他近半年太忙,公司明年要筹备上市,很难抽出什么空闲。
这次回北京,除了筹备婚礼,主要是沈瓷受到了工作上的调任,她还是订了直飞的机票。
她回来了,以后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昨晚两人打了个简短的视频电话,蒋斯侨说他这周末回北京。
她睡着后,他又发了新的消息。
他改签了机票,今晚落地。
蒋斯侨:【要不要来接我?】
得意洋洋的。
沈瓷的嘴角不住上翘,现在太早了,她把手机先搁在一边。
她做了个晨起拉伸,客厅没开地暖,有些冷,她去卧室取出毯子,和笔记本一起。
作息看来要慢慢调了,手头几个工作稿还没写完。反正她睡不着了。
去年沈瓷研究生毕业,受专业教授推荐,进入伦敦当地一家非常有名气的香精公司,专门做一些调香、评香的工作。
那家公司挂靠在香水品牌VELOURS旗下做专供,说是“调任”她到VELOURS位于北京的新分部,担任专职调香师,于她来说,实则算是一次小小的提拔。
每次“熬夜”记性就变差,她忘了拿装香精小样的密封袋,去卧室把试香纸一起翻出,回客厅把自己重新缩回毯子里。
平层公寓楼层很高,随月落、日升,昼夜轮转,一缕天光贯穿入室。
钟表指向8点整,沈瓷差不多结束。
窗外雨停了,室内一抹散不尽的晚香玉后调。
家门的方向“咔哒”响了一声。
齐姨进来,见她蜷缩在餐桌前,难免惊了下:“小瓷,怎么今天又醒这么早?还要出门吗?”
坐久了有些乏,沈瓷把发夹摘下,乌黑柔软的发如瀑垂落在腰际。
她伸了个懒腰,回过头,小巧昳丽的脸上带着倦怠的笑容,“睡不着了,我就起来工作了会儿。”
齐姨知道她回来,昨天早晨她出门前,还做了热腾腾的早饭给她。
沈瓷的肚子准时叫嚷,她看向齐姨:“阿姨,我今早想吃小馄饨,行不行。”
“你等着,马上就能吃着!”齐姨把手里大包小包的新鲜蔬果放下,开始忙活,“昨天你出门了,我提前包了一顿的量冻冰箱了。”
“我看到了,所以才说想吃,”沈瓷有点撒娇,“您倒是什么都记着我。”
“可不是吗,斯侨打小吃我做的饭,他吃习惯了,你现在也习惯了,”齐姨笑眯眯的,打心眼儿喜欢她,“对啦小瓷,斯侨跟你打算什么时候搬新房?是不是差不多了?”
“应该快了,等我和他都有空一些了就搬。”沈瓷赤脚踩在椅子边沿,下巴搁着膝盖,指尖轻点触控键盘,打开一封未读邮件。
是一直跟进负责房子装修的设计师,汇总了事项,贴心汇总在一个PDF文件里方便她看。
房子新添不少软装,全是沈瓷喜欢。蒋斯侨对此没有“发言权”,从装修风格到家具摆件,几乎都按她喜好来,也是她和设计师一对一对接。
折腾不少时间,如今终于有了“新家”的模样。
“等你们新房开火,阿姨好好给你们做一顿大餐,”齐姨笑说,“中午想吃什么,你还爱吃番茄鱼,我再出去买条鱼?”
看了太久屏幕,眼皮不觉有些重。
“不麻烦您了,我吃完饭去补一觉,”沈瓷合上电脑,“他晚上回来,我睡醒早点去机场接他。”
/
入职流程简单到不可思议,沈瓷去人事报了道,具体交接要等到下周一。
明珂约她晚上见面。
“就让你报了个道?”蒋斯侨的声音从化妆间外传来,“我以为会丢给你一堆的工作,周末两天让你好好消化一下?”
沈瓷对着镜子,抬手调整流苏耳环的暗扣,“小蒋总不会每天就是这么对待你手下员工的吧。”
从镜中看到他进来,接着,她脖颈落下一丝莹凉。一枚小巧圆润的珍珠,嵌在她的锁骨之间。
蒋斯侨站在她身后,“你就当我是嫉妒——你跟明珂今晚要去哪儿来着?香水沙龙?我还得回公司处理事情,还不知道几点结束。”
“特别急的事?”
“也不算,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装样子,也得让我爸知道我成天有事情做,不然他和我妈又该说我配不上你了,”蒋斯侨笑着看她,“就戴这条,配你这裙子。”
沈瓷裙子也是珍珠白色,荡领设计,一溜儿沿着腰缝的线条柔顺下去,大腿根部开了个隐晦的衩。
她的身材纤细,又不过分骨感,完全撑得起来。
镜中又是这么一张清滟的脸,淡妆轻抹。
令人移不开视线。
沈瓷下个月过26岁生日,蒋斯侨不多不少大她4岁,他读研究生那会儿,她刚到伦敦上大学,两人差不多那几年在一起,他几乎看着她从青涩少女模样一天天出落得成熟,偶尔又像今天这么的……
他突然不知怎么形容,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舍得去瞧墙上挂钟。
“我送你,顺路我去公司,”他吻了一下她的耳朵,“玩开心了别忘给我发消息,我得知道什么时候去接你。”
“明珂有车。”
“说了我来接。”
沈瓷轻轻捏一下他的脸,“去公司别喝咖啡,不然回来又睡不着。”
蒋斯侨对她一向言听计从:“知道了老婆。”
年初订婚以来,偶尔这么一句,沈瓷招架不得,笑:“出门吧。”
地点在“蟾宫”,位于望京附近。
路上飘了场零落的小雨,霓虹铺在潮湿的柏油马路上,夜色喧腾。
还真让蒋斯侨说准了。
她下载了工作软件,APP图标是VELOURS上世纪创立以来最经典的那款香水“7号天鹅绒”的瓶身形状。
她在车上发呆,无意点进去,想把“欢迎加入VELOURS大家庭”的那封邮件点个已读,就新的跳出来——
“Flora,请查收你新的工作内容。”
车子泊在蟾宫门口,明珂已经看到他们,挥手打招呼。
蒋斯侨开过去,降下车窗:“结束后把小瓷好好儿送回我车上,知道吗?”
明珂长得娇小,化了个很朋克的烟熏妆,白眼翻到天上去:“蒋大少爷,你这话过分了——我们去沙龙玩儿,都不是去什么带点风花雪月的场所,我还能让人给她吃了不成?”
沈瓷下了车,明珂跟她告状:“你们蒋总怎么一天天这么啰嗦?我想到你马上还要忍他一辈子,我就心疼你。”
蒋斯侨从车内探出脑袋:“明珂,我可听见了啊!”
明珂一把挽起沈瓷,拉着她扭头就走。
二人沿一道通往旋转门的长阶梯向上走。
明珂从头到脚看了沈瓷一遍,两眼放光:“不过,你今晚也真是好看死了,别说蒋斯侨,我也担心你给别人盯上了。”
沈瓷故作出不悦的笑,“行了,这么久没见,你一见面就开我玩笑是吧。”
“你还不知道我?我评价人可都是真心实意。”
沈瓷忍不住笑,听出她这是又腹诽了遍蒋斯侨。
沈瓷第一次来蟾宫。
七八层高的楼,外形庄严肃穆,据说是过去什么领事馆改的,门前不断有车灯闪过,时不时混入几个车牌扎眼的,倨傲绕过后门岗哨,往更深处开去,甩尾不见。
推开旋转门,迎面坐落一座雕塑喷泉。
有个赤.裸丰腴的女人半倚在水池边,大朵大朵的水培白昙紧密簇拥住她,与她毫无忸怩的姿态一齐,隐秘张扬地绽放。
乘电梯上至八层,明珂和她咬耳朵:“跟你在国外去过的那种‘沙龙’很不一样,今晚应该就是大家一起玩,聊聊天,认识认识人什么的,图个社交。”
沈瓷了然。
进来后,她观察了一圈。
比起那种学术气息浓厚的沙龙,这儿布置得的确像是一场圈子性质的聚会。
明珂是策展行业人,她有意向筹备一个概念香水展,今晚是个不错的能接触业内人士的机会。
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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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她们要约其他地方,昨天明珂提了一嘴,问沈瓷愿不愿意来玩玩儿,沈瓷欣然答应。
“怎么也不算你吃亏,”明珂说,“提前见见你们业内人,没准儿能提前听到点什么平时不能说的行业八卦。”
她们来晚了,四下几乎坐满了人,空位只剩吧台。
晚香玉气味渐渐拢入怀中,馥郁却不烈,是极其讲究的香氛种类。
衣着鲜亮的男女三三两两凑一起,狎昵细微地谈笑,在水晶酒杯一盏盏的碰撞中,逐渐也混合出了些鼓噪的频率。
服务生模样的人过来,询问她们口味。
“你就别喝了。”明珂记着沈瓷酒量不好。
沈瓷纤细的手指在点单的平板轻点,选好后推给明珂:“你给我接风只有你一个人喝?我少来点就好。”
“有人接就是任性哦,你要是把我喝倒,得负责给我一起送回去啊。”
话说到这,明珂一拍脑门想起什么:“我忘了带我姑妈给你的东西了!她给你打了个调节睡眠烧的香块儿来着,还有那天寺庙送的伴手礼……我在车上放着,但我今晚想喝酒,就没开车出来……”
沈瓷习惯明珂偶尔毛毛躁躁的样子,她支着下巴,笑道:“下次也行的。”
的确不是什么氛围严肃的沙龙。
起初在场的从业者、香气爱好者们认真调香、品香。
一些个人调香师还带了自创的沙龙香,大家一一品鉴,听他们讲述着香气的概念。
橙黄青绿的酒水在一张张艳丽的笑脸间穿梭过去,打照面、认识人、混脸熟……逐渐变成相拥在角落的一对对身影,交颈厮磨,无人在意。
明珂碰见几个业务上有过交集的人,把沈瓷作为她朋友“Flora”介绍给他们。
这个夜晚,名字也和香气一样,变成了一种感觉。
沈瓷酒量一般,她有意控制,知道自己的临界点在哪里。
这儿的酒却比她想象中烈很多。
她倚在吧台边,望着眼下的一切,思绪有些飘忽,跟随室内充胀着的那些复杂的气味,毫无目的地游散。
明珂好像出去打电话了。
有个瘦高的女生,刚和沈瓷聊了会儿天,沈瓷听见她唤:“Flora。”
沈瓷微微支起身,裙子后背近乎全空,她用了件单薄的外套挡着,此时跟着动作往下滑,她伸手及时抓住。
几乎同时,眼前忽然覆过一抹薄凉的触感。
黑色蕾丝遮住她的眼睛,灯影扑朔成谜。
透过细密的孔隙,她无措瞧出,是在场有人带头玩起了什么游戏。
女生细心在她后脑勺打了个不松不紧的结,她看出沈瓷醉了,好心提醒:“Flora,等会儿你选个比较容易辨别的味道,比如玫瑰、茉莉、檀香这种,你找到谁身上喷了含这种味道的香,就算我们得分了。”
“嗯……”沈瓷大概明白了游戏规则,所谓“闻香识人”,遮住眼睛自然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她忘了自己有没有点头,只感觉酒劲一股脑往上顶。
她缓慢从椅子上起身,“……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一下。”
不久前她和明珂去洗手间补了妆,出去后,她循着记忆朝那个地方找去。
她得去清醒一下,随便哪里。里面实在是太多人、太闷了,各种气味交杂。
但很快她就后悔了。
整个八层走廊遍布,曲折百转,周围墙上挂满了大面积色彩诡丽的油画。
空调冷风从头顶灌下,毫无作用,她兜了一圈已完全分辨不出自己在哪里,像是跌入一个斑斓的漩涡迷宫。
她迷路了。
“Flora?”
忽然有人在身后的不远,喊她的名字。
她回头。
是刚刚那个女生,瘦高苗条的。
沈瓷脑海此时钻满了她那时说的什么“游戏”、“规则”……她的外套出来前就不见了,走廊有些冷。
“Flora,这边。”
那女生见她回头,继续唤她。
沈瓷记得她们是一个team,她不确定提前取下挡眼的蕾丝,是否会影响计分还是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她提起虚软的步子,走向那个女生。
女生比刚才沉默了一点,带她穿过回廊。不知是否因为醉酒,这一趟比她来时要更长,路线似乎也更曲折。
走进一个房间,嗅觉先行,一缕冷淡优雅的苦艾草的气味,混了些许雪茄的味道。
迎面向她扑了过来。
门在身后关闭,四周光影陡然暗下去,那些鼓噪的人声消失不见,在场的人,好像比刚才少了。
某个瞬间她惊觉,这个房间到处铺着极厚重的毛皮地毯,和她今晚待了很久的地方明显不同。
……跟错人了?
话在喉咙,她没来得及出声,细长的鞋跟像是陷入沼泽,她被什么勾绊住,然后不受控地向下跪跌了下去。
重重摔在了谁的脚边。
沈瓷仓皇抬眼,隔着一道遮挡,朦胧中,蓦然了对上一双狭长而幽深的黑色眸子。
一缕灰白的烟气如薄纱在眼前弥散开。
顾听白靠在沙发里,他垂下视线,好整以暇地,向她俯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