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三十号终于到了。
晚上七点，工地的活结束了。莫殊小心翼翼地沿着虚线将他决心要买的东西的优惠券撕下来，塞进口袋里。
那几张薄薄的纸片就像一沓纸币一样，带给他安全感，连带着他的背都不自觉地挺直了。
来到肯德基的门口，莫殊犹豫了起来。里面的环境看起来就很舒服很暖和，里面的人都穿着颜色鲜艳款式精致的棉袄，他一声灰扑扑的会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那几张优惠券。
那几张优惠券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手里的火柴那样，让他在恍惚中看见了“喷香的烤鹅”，“美丽的圣诞树”……莫殊鼓起勇气，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走进去之前还不忘将挡在自己眼前的头发往旁边捋了捋，试图让自己显得整洁些。
莫殊站在柜台前，将口袋里的优惠券一股脑地掏出来。他满心里都是雀跃，小声地问道：“我要这上面的这些东西，大概……多少钱？”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然后说道：“现在这些纸质券已经停用了。而且……上面的很多东西已经不卖了。”
莫殊呆在原地，下意识地抚过柜台上的那些优惠券，“是……是吗？”
“是的。你要不……看看其他的吃的？现在我们有新的线上优惠，您可以扫码领券。”工作人员的表情有些奇怪。这些纸质券都是好几年前的老古董了，谁还会拿着这个买东西啊？眼前的这人怎么好像穿越了的似的？
莫殊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将柜台上的券给收了起来。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这手机还是他舅舅淘汰下来给他的，只有最基础的打电话发短信的功能，扫券什么的他不懂。
他甚至都还没有吃过肯德基，没有体验过用纸质券买东西。
尽管他现在就住在沪川，可这个高速发展的大城市就已经把他甩了出去，他依旧被留在了那个贫穷的，没有任何洋玩意的村落里。
莫殊抬起头，看见了在柜台的上面的电子屏上播放着各种各样的单品，和套餐的价格。
一个汉堡就要二十多块钱，他可以在工地外面的小摊吃两份蛋炒饭了。
莫殊的心里好像空了一块。他想起他小时候吃的糖都是最普通的麦芽糖，有一天，突然有同学拿出了那种高档的金币一样的巧克力，说是村里进的新品。
他想吃，就偷偷地攒钱，好不容易攒够了，兴冲冲地跑去村里唯一的小卖部里买，却被告知那种巧克力已经卖完了。
莫殊把优惠券重新放回了口袋里，语气轻得像叹气，“谢谢。不……用了。”
但店员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店员看他一直呆愣在原地早就没有了耐心，转去招呼其他人了。
正当他想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声清亮的女声，“你是……好巧，你怎么在这？”
莫殊抬头一看，看见了一个漂亮的扎着马尾的女孩，穿着沪川高中的校服，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的皮质书包。
莫殊记得她，她长得很漂亮，老是笑，还特意会将喝完的饮料瓶放在课桌里。
夏天的时候，天气热，别的学生路过他的时候就像路过一个臭虫一样，皱着眉捂着嘴。
只有涂韵，会对着他笑，遇见他路过时，就会把他喊住，笑嘻嘻地把那些瓶子和不用的纸都给他。
莫殊偷看过她写完了的作业本，知道她叫，涂韵。
她一定看到了刚刚的情形了吧……
她一定在心里想，我这样的人怎么能进肯德基，这里本来就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进来的。要不然她怎么会问我怎么在这？
被有好感的人看到了自己的窘况，莫殊有些局促地抠着手指，小声地辩解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我……”
才进来看看。
还未等到他说完，涂韵就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绽放出一个笑容，认真地说道：“这样啊！生日快乐！”
“今天是你生日！那我请你吃吧！你想吃什么？”
还未等莫殊反应过来，涂韵就拉着他的衣袖，重新来到了柜台。
涂韵指着上面的电子屏幕，认真地推荐道：“我特别喜欢吃肯德基的葡挞，一口气能吃四个。你要不要试试？”
莫殊：“啊……好。”
涂韵点单：“姐姐，我要两个深海鳕鱼堡，一份鸡米花，一份上校鸡块，一份香辣鸡翅，一包大份薯条，八个葡挞。”
“哦，对了，没点饮料。那就……两杯九珍果汁。”
说完，涂韵转头看向莫殊，“你还想吃什么吗？”
莫殊：“不用了……是不是，点太多了？”
“不多，今天是你生日，生日最大。”涂韵笑起来，“你四个葡挞，我也四个，好吃的！”
当莫殊坐在明亮的灯光下，看着面前满满的餐盘，里面装着他没有吃过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好像做梦一样。
对面的涂韵朝他笑着，边拿起一个蛋挞，边说：“真的好巧，今天你生日，我也还没吃晚饭，刚好一起吃啦。”
“对……好巧。”莫殊拿起鳕鱼堡，撕开包装纸，犹豫了起来。
面包，菜，肉？怎么吃？一层一层吃吗？
涂韵快速地将手里的蛋挞塞进嘴里，然后跟着拿起另一个鳕鱼堡，张大嘴巴就是一大口。
她边不顾形象地嚼着，边掩饰着自己的行为，“啊，好饿。”
莫殊偷偷地看着面色如常的涂韵，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学着她的样子，咬下一大口，然后笑了起来，“好吃。”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大快朵颐起来。
十七岁那年的生日，是莫殊记得最清楚的一年生日，也是他最快乐的一个生日。
在这一天，他抛弃了肩上的胆子，心中的忧虑，幸福地享用了属于他的美食。
这些都是因为涂韵。
*
莫殊讲起他藏在沪川老街，假装排队，偷偷看她在店里帮忙；讲起他在工地下班后，特意在校门口等着下晚自习的涂韵，怕晚上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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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会出事，偷偷地跟在她身后陪她回家；讲起他站在暗处，看着喂猫的涂韵露出笑脸……
听着莫殊的故事，那些场景就像被按下了播放键，在涂韵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我……记起来了。”涂韵张了张嘴，她太震惊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喜欢了八年的人，竟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喜欢了她更久。
如果不是……她刚好进了娱乐圈，那他们……是不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错过了？
这份藏了太久的心意，一时间竟让涂韵手足无措。
在莫殊今天来之前，她想过很多关于莫殊喜欢的那个女孩的事情，但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她。
莫殊看到涂韵震惊到说不出话的样子，心里像被揪了一下。
他紧张地往前凑了凑，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小心翼翼地问：“涂韵，你……是不是吓到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突然说出来，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
他那样偷偷摸摸地喜欢涂韵跟着涂韵，是不是像一个变态……？
“不是……”，涂韵猛地摇头，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我只是……太惊讶了。”
“那你……后来怎么拍电影了？”涂韵急于想知道莫殊后面的故事。
莫殊：“高三开学的时候，我没有再见到你，我不知道……你当时出国了。”
“我在沪川干了两年多，也攒下了一些钱，我妈的病情也有所好转，盼着我回去。所以我干脆回老家了。”
“但是没想到在火车站的时候，碰见了陆泽哥，他邀请我做他的电影男主角。我以为他是骗子，直接拒绝了。”莫殊回忆起那个时候他在火车站紧张地捂着自己钱包的样子，笑了笑道，“没想到陆泽哥直接追着我去了老家，就这样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娱乐圈。”
在追莫殊的时候，涂韵作为粉丝就猜到莫殊的家庭应该并不富裕。他真的是励志的代言人。靠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大家的面前的。
可是没想到当他的身影和年少时那个又高又瘦的小邋遢重叠起来时，涂韵的鼻子就莫名地酸了起来。
她原来……早就见过最初的他了。
涂韵的心里头满是心疼，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笨拙地搂着莫殊，拍着他的背，哽咽着安慰道：“都……过去了，过去了。”
莫殊伸出手，帮涂韵抹去了眼泪，“我都没哭，你这么哭了？”
“涂韵，我现在很幸福很幸福，因为有你。”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能再次遇见你……是我太过胆小了，要不然我们能早点相遇。”莫殊想着当时他搜到新人涂韵的照片的时候的欣喜若狂，可是他却胆怯地不敢上前，让他们白白错过了两年。
涂韵笑道，“现在也不迟……我们在一起就够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正当两个人再次准备拥吻时，却听见外面苏小桃的声音。
不好！两个人对视一眼，吓得立马分开。有人要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