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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晚风

作者:温水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寒假里陈朝暮几乎天天和徐晚待在一块,纵使柳虹有些不满,认为耽误陈朝暮学习时间了,但看到陈朝暮杵到她面前一张张全对的试卷,深呼吸几下也就同意了。


    想到徐晚这孩子体能好,陈朝暮每天忙着学习身体素质一直不太行,寒假里正好被她带着天天跑几圈,体育也能进步进步。


    徐晚的各科成绩目前算是还不错,正常发挥是能稳上重高的,说不准还能冲进重点班,成绩现在比较难提升,所以体育这一项她想稳扎稳打中考的时候拿满分。


    而陈朝暮就不行了,体育成了他目前最拉分的一项。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候柳虹不知道从哪又请了个一对一家教,压着陈朝暮在家里集训似的补课。那几天都是徐晚天天早上带着乐乐跑步。


    乐乐年纪太大了,徐晚弄了个小推车推着它跑。


    跑步时年迈的小狗少见的意气风发,前爪扶着推车小栏杆站起来,早已没了光泽的毛发在清晨的阳光下又熠熠生辉起来。


    听到小主人银铃样的笑声从后面传来,乐乐还配合着汪了几声。


    其实徐晚心里一直隐隐约约有种预感,尤其是看到乐乐最近几天忽然有精力硬要陪着她玩,玩完又几乎脱力一样趴在地上喘气,饭也吃得很少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徐若文每天上班前都会炖一碗鸡蛋羹,徐晚起来后用勺子挖着喂到乐乐嘴边,小狗也只是努力伸出舌尖舔几口就不想吃了。


    徐震回来也经常捎点老年犬可以吃的零食,但乐乐依旧只是给面子嗅嗅。


    徐晚又继续给它煮流食,也是同样的,吃几口就吃不下了。


    甚至那几口徐晚怀疑也是为了让她放心乐乐才逼着自己吃下去的。


    乐乐很懒,但昏睡过后无论徐晚去哪它都要跟着,迈着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步跟着,贴着她。


    这十几年徐晚也是它看着长大的了。


    徐若文再把鸡蛋放进碗里的时候,徐晚靠着冰箱呆呆看,在鸡蛋碗要端到锅里时开口:“放点盐吧。”


    “乐乐不能吃……”


    “我吃,它不想吃鸡蛋了。”徐晚瘪着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滚,“它啥都不想吃了,妈妈,它啥都不吃……”


    “妮儿,乐乐比你还大两岁,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很不容易了,它早晚都会走,”徐若文长叹一声,摸了摸徐晚的头,给她拭去脸上的泪珠,“它和人一样,乐乐会离开,咱们也都会离开,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得要接受。”


    徐晚彻底崩溃,仰着头肆意哭出来:“那它咋不能和我一块走……”


    徐若文被她逗笑,也掉了两滴泪,点点她额头:“那不成小狗精了?好了,别哭了,你再哭乐乐要真走了都还得操心你。”


    “……”徐晚一下噤声,等徐若文走后一个人闷在厨房,把一整晚鸡蛋羹吃到就剩最后一口时,紧闭的厨房门传来扒门的声音。


    她拉开门,乐乐正端坐在门外,歪着头看她,鼻翼动了动,闻到了她手中的香味。


    徐晚蹲下来,一手端碗,一手去摸它的头,笑笑:“你想吃这个?但是有点咸哎。”


    乐乐望着她眨了眨眼,徐晚叹了声气,和它商量:“还剩这一口,咱俩一人一半吧。”


    徐晚用勺子将一小块鸡蛋羹分成了两半,吃了一口盛起来最后一点递到了乐乐嘴边。


    鲜嫩的鸡蛋羹被柔软的舌头一点点卷走,勺子被舔得干干净净。


    徐晚轻轻摸了摸乐乐柔顺的头,起身去厨房刷碗。


    刷完碗出来发现乐乐正站在小推车旁边,用头拱来拱去。


    哦!徐晚反应过来,是在催促她,往常这个时间她都已经推着乐乐去湖心公园溜达了。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吃饭耽误时间了,走走走,咱现在就出去玩!”


    徐晚抱起乐乐,小狗凑近她,在她侧脸舔了一下,逗得徐晚咯咯笑。


    一路畅通无阻地推着小推车跑到了湖边,八九点的太阳高挂着,湖面波光粼粼。


    今天有些风大,徐晚就没有将乐乐抱出来让它走走,只是让它老实待在小推车里推着它散步,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说话。


    说了一会,察觉到乐乐没有任何动静,徐晚呼吸一窒,瞬间停下来,缓缓低头,看到努力睁着眼的小狗正咧着嘴看她,它在笑。


    徐晚蓦然松了口气。


    从小它就这样,一看到徐晚就立刻张开小嘴巴吐舌头,看起来就是只微笑小狗。


    徐晚也笑,弓身轻挠它下巴。


    收回手的时候乐乐跟着她的手站起来,在徐晚还未反应过来时就一跃跳出小推车,在地上狠狠踉跄了下才站稳。


    徐晚尖叫一声立刻蹲下身要去抱它,却没想到这个已经是小老太太的乐乐跑这么快,飞速往稍微茂密的杂草丛里钻。


    这一瞬,徐晚乱糟糟的脑中忽然蹦出一个词,想也没想就跟着它跑,在要一头扎进草丛前将它揪住。


    “干什么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她真的生气了,指着乐乐黑黑的正在耸动的鼻子一顿凶,直到乐乐老实窝进她臂弯徐晚才缓和脸色。


    抱着狗往小推车方向走:“你要听话知不知道,我不让你乱跑是为了你好,你要是被风一吹,感冒了发烧了那咋办,这大冷天的可不容易痊愈啊。”


    乐乐被骂老实了,哼唧两声又进了推车里。


    徐晚第一次体会到当妈的感觉,虽然乐乐比她还大。


    但她一边推着它一边喋喋不休的样子真的一瞬间让她体会到了平常徐若文熊她的样子。


    “这回可老实了?不吭声了?”徐晚当妈上瘾,一顿长篇大论后又软着声音夸乐乐还是很听话的,夸来夸去还听不见它的哼唧声,低头一看,愣在原地。


    乐乐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就那么静静躺在推车里粉色的小毛毯上,身上撒着透过树枝落下的细碎阳光。


    那毛毯还是徐晚小时候裹过的,听她爸爸说,当时几个月的她就一丁点大,嗓门倒是很响亮,别的小孩都认床,就她认包自己的毛毯,只有被这粉色毛绒毯裹住的时候才能停下她那嚎哭的大嗓门。


    大了点的时候毛毯就变成了她的小薄被,大人也敢让乐乐和她接触了。


    那时小小的乐乐就趴在床下守着她睡觉,她一醒就哭,后来只要她一醒乐乐就扒着床边站起来用头够她,徐晚一被它蹭到就老实不少。


    再后来,乐乐就从床下的守卫者荣升为和能小主人躺一张毯的好朋狗。


    那时徐晚也会走路了,坐在床上非叫乐乐上来,乐乐不上,她就下床抱着它死命往床上举。


    大人一进屋看到的就是一张粉色毯子裹了俩小可爱的场面。


    俩小可爱躺着看见人还都咧着嘴笑。


    后来,毯子对徐晚来说已经很小了,收起后就没再用过,直到前段时间买了辆婴儿推车徐晚翻箱倒柜想找个保暖毯子,把这张毛毯翻了出来,叠吧叠吧就放进了推车里。


    历经数十年,小小守卫犬实现了从只能在床下趴着到可以和小主人睡一张毯子,再到现在独享小主人的毯子的伟大飞跃。


    见到徐晚的第一面,是小小的她在这张宽大的毯子里睡着。


    和徐晚的最后一面,是年迈的它缩在她们曾一起睡过的这张宽大的、柔软的毯子里,睡着了。


    不知道站着看了多久,直到阳光变得有些刺眼,徐晚回过神,小心推着婴儿车去到旁边没人的亭子里。


    动作小心翼翼,不敢惊醒乐乐。


    又是低头看了许久,徐晚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陈朝暮打来的电话。


    “徐小晚!一会来我家玩吧,今天我就补完课了,你来我家咱俩再一块过一遍知识点吧。”


    陈朝暮嗓音中充满刑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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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放的愉悦,说完发现没人回他。


    愣了愣,又对着手机喊了两声,问徐晚卡了吗。


    徐晚吸吸鼻子,低声:“没,我不去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好像刚哭过。


    陈朝暮握紧了手机,眉毛皱起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电话那端传来换衣服换鞋子的动静。


    徐晚无力地坐下,告诉了他位置。


    没几分钟陈朝暮就赶来了,骑着电驴闯了一路红灯,风驰电掣冲进公园一眼就看到亭子里的徐晚,还有她身边的婴儿车。


    徐晚也看见他了,飞快向他跑过去,食指竖在唇前,抓住陈朝暮胳膊焦急地安排:“你动静小点,说话也小声点,走。”


    徐晚拉着他就走,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很不对劲。


    “怎么了?”陈朝暮被她牵着,目光紧紧锁在她发红的眼眶,心脏也忽地一阵收缩,看了眼婴儿车后反手握住她手腕停下,“徐晚?徐晚!”


    徐晚被他拽着停住脚步,茫然地抬头看他。


    “乐乐在小车里,我想让你帮我看看……”她哽住,艰涩说完下半句,“看看它是不是真睡着了,我怕吵醒它,我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说完这些话徐晚似乎耗尽了气力,明明是稳稳地站在地上,却觉得自己在不受控地摇晃,好在晃了一下就被陈朝暮紧抓着肩膀扶住。


    他双手握着她肩膀,将她稳稳地钉在地上,直视她已然模糊的双眼:“好,我们一起去看看,轻轻的,不会吵到乐乐。”


    -


    县里的火化场还从没干过这种活,当场就给拒了,还有人以为这小姑娘脑子有点问题,但人家长就在一旁没敢明说。


    徐晚双眼无神,只垂头盯着怀里的纸箱。


    乡下的奶奶知道了这事,打电话要徐晚先回老家。反正过几天过年她们也都得回去。


    徐震把电话给女儿,徐晚听着奶奶说要她回去住住,带着乐乐一块,把乐乐安置在老家的地里,以后就算回家上坟想看看还能顺便给乐乐也烧个纸。


    徐晚同意了。


    陈朝暮在一旁听完了电话也要跟着回去。


    他也是乐乐看着长大的。


    柳虹看到徐晚哭成了泪人,叹了叹气,少见地没说陈朝暮,也没计较他放人家补课老师鸽子的事,只是给他书包里装了一堆复习资料让他拿着。


    冬天的地里全是青青的麦苗,知道徐晚要回来,奶奶特地骑着三轮先去离家近的一块地薅光了一小块的麦苗,给小狗腾出了位置。


    徐震把两人送到老家就急着回去继续上班了。


    徐晚的小脸被奶奶捧住,老人的拇指拂过她脸颊的泪珠,带来粗粝的摩擦感。


    “好了好了,不哭了昂,等会把小狗埋好回来吃饭,奶奶给你做好吃的,昨个儿你爷买嘞大肘子咱不留到过年了,今儿黑了就炖喽,你给朝暮都多吃点,走之前都吃完,不给奶奶留!”


    “我不……你给俺俩一块吃。”徐晚又哭又笑,哑着嗓子,把快流出的鼻涕又吸进去。


    陈朝暮掏出一张卫生纸送到她脸前。


    两个人抽抽啼啼地挖了坑,填了坑,一同精疲力尽地倒在麦地里。


    过了会,陈朝暮翻身,趴在徐晚旁边拿纸一点点吸走她眼尾一颗接一颗的泪珠。


    “坐起来哭,眼泪流进耳朵会难受。”


    徐晚爬起来,把脸埋进膝盖,沉闷地说:“你怎么不让我别哭了?”


    乐乐突然地离开后,她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也止不住,见到的所有人,除了陈朝暮都让她不要老是哭。


    哭在大人那里好像是一种罪,从小因为爱哭她被不少人笑过,也被实在没耐心的爸妈训斥过,她总是一边羞愧一边控制不住地在大人制定的红线上踩来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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