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死了?”
施云澜冲上前,顾不得自己还是乞丐身份,抓着人胳膊拦着不让走。
“刘家,刘家小弟死了,今早柳巧姐婆母去催柳巧姐出摊,发现她小儿子就这么没了!”
那人一见这乞丐怎么神神叨叨的,再一想柳巧姐也给过这乞丐不少恩惠,随即了然。
“哎,作孽啊!”
施云澜眉间一蹙,脚下动作却不停,她往水坊街快道去,路上过往行人无不嘈杂唏嘘。
苏州城内水乡风情,正值三月江南春,本该悠悠安居之地突发如此大事,引得百姓无不担惊受怕又揣测良多。
衙门里的人还没来,刘母跪在豆腐铺子门口搂着她死去多时的小儿子,涕泪横流:“我可怜的儿啊,我的心肝儿肉啊,你怎么就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似乎是想起什么,她恨恨的瞪着一旁的柳巧姐,恨不得扑上去扒了她的皮,剥了她的筋。
“你这毒妇克了我大儿不说,还害了我的小儿子,你,你你你,你怎么还好意思站在这儿?来了,来人,快把她拖下去溺死!”
她口中的杀人凶手柳巧姐面如死灰,身上只着了薄衣,裙摆上还飞溅着血迹,却被街坊邻居护在身后,不让刘母上前欺辱。
“这柳巧姐不像害人的啊,做的豆腐滑嫩,为人也厚实,把这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条……”
都是在土生土长的苏州城里长大的,柳巧姐什么性情都门清,而今在刘母口中居然成了杀人凶手,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不出个结果。
“可那刘家小弟也不错,为人和善不说,兄长死后照顾寡嫂,帮助卖豆腐忙上忙下,怎么就遇害了呢?”
这是常和刘家小弟打着道的。
有的说柳巧姐厚道勤快,有的说刘小弟和善上进,几番争论下来均道不出个所以然。
施云澜混迹其中,耳旁是百姓的纷纷杂谈,眼里却是被刘母死死抱住脑袋的刘家小弟。
身上外露部分没有明显伤痕,指甲没有中毒症状,粗略来看致命伤八成在脑袋上,等等,他衣服领口怎么开了?!
施云澜一扫柳巧姐,衣鬓凌乱,外衣不整,双眼通红,什么事会让一个清白大如天的时代下的女子这副模样见人。
除非是……
她思及至此,心下一沉。
施云澜同柳巧姐在半空中眼神交汇,女人眼中凄然,却还带着坚韧,柳巧姐手指轻轻松了松,露出隐隐约约的布料,她手里还攥着东西!
“让让,让让,衙门办案,闲杂人等自行退散!”
十几个衙役鱼贯而入,强势挤开围观百姓,为首的是一中年美须男子,左右各两位俊秀捕快。
刘母和见了救星一样,急切的冲中年男子扑了上去:“大人,大人,这毒妇勾引我儿不成便心生歹意害我儿性命,还望大人将其判斩,慰藉我儿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如油锅溅水,众人沸腾。
左边的黑衣捕快苏灼上前一步,拔剑拦住刘母动作:“事情如何公孙大人自由定夺,尔等休得对大人不敬!”
他口中的公孙大人却看了看旁边的白衣捕快,此人眉清目朗,面如冠玉,乌发束在发冠里自然垂落,一身正气瞅着就唬人。
“陆洵,你以为如何?”
没等陆洵接话,那边人群传来惊呼,柳巧姐唇色惨白身形一歪,施云澜快步上前想要搀扶,却在半路同人打了个照面。
她一看这人闪到面前止住自己动作,还单手扶起了柳巧姐,随即利落放手,反从地上捡起了不知道谁落下的布条塞入怀中。
“哎呦,早知道捕快您要来扶人,小的这不就退下了吗?”
陆洵眉头一挑:“你这是哪来是热心肠,居然敢轻易扶一桩凶杀案里的被告人。”
施云澜眨眨眼:“生而为人,受夫子教习,如若面对妇孺均冷漠处之,岂不可怕至极?热心肠实乃大人过誉,小人先行退下,就不叨扰大人办案了。”
施云澜凭借上辈子躲记者和原被告家属的本事,一眨眼功夫就溜的不见踪影。
她背过手摩挲着刚才接触过陆洵的位置,习武之人虎口掌心有茧乃常事,可陆洵一介捕快居然是指节有茧,这分明是常年练习书法才有的痕迹。
此人绝非寻常捕快。
但现在要紧的是柳巧姐,施云澜手里攥着柳巧姐故意留下的布料。
她已然被当做这个可怜女人的救命稻草,柳巧姐父母早亡,没有人还能对她施以援手了。
当务之急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而另一边的陆洵同样心思一沉,他从旁人口中得知刚才这乞丐没少吃柳巧姐做的豆腐,面对此事态度如此异常,想必其中自有隐秘。
自己刚从汴京城来就遇上人命案,怕是这苏州城内不如传闻那样太平。
就是不知道是只此一桩,还是冰山一角。
施云澜绕开人群,径直前往南锣巷32号,这是原主施二小姐的十三岁生辰礼,只是因为地方狭小,又离姑苏实在是远,所以官府未曾看作她的藏身之地。
她利落的翻墙进了自己家,拉开门闩,进了里屋,拿出手里的布料仔细端详。
竟然是男子里衣上的一块料子!
这又如何论处?刘家大哥已然走了三年,难不成真是刘母所说,柳巧姐耐不住春闺寂寞,勾引小叔不成反害其命。
施云澜回想起昨日自己亲眼所见情形,律师的直觉向来精准,刘小弟绝不会是表面所见那么简单,而今当务之急是先行回到案发现场,搜罗出凶案细节,还事件一个公道。
她小心的把布条用一块麻布包裹起来,仔细放在身上,这里衣的主人是谁很快便能揭晓了。
只是这两天官府封锁了现场,水坊街拦着不让外人进,施云澜几次想溜进去都差点被抓住。
好险给她安个同伙罪名。
好在群情激奋,百姓要做生意,不得已又给放开管制。
施云澜出了门,随处听见有人在议论:“这柳氏平日见着不像那般毒妇,怎的勾引不成反倒害人性命?我听说那刘小弟的冤魂可终日都在刘家哀叫!”
有三十人妇挎着篮,神色厌恶:“我家那口子最爱上她那儿买两块豆腐,都是做豆腐的,怎么不去张家李家的嫂子那买?要我说,这娼妇平日温温柔柔的卖什么豆腐,指不定私底下干甚勾当!”
“她王婶,你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刘小弟一日到晚不见什么正形,不也讨得你们这群女人欢喜?现在好了,人死了还不消停,弄得大家走路都得绕着走。”
做小工的可不乐意,这刘小弟一张好嘴没少招揽生意,自己的心上人也对其暗送秋波。
“人家家里有豆腐铺子,还有地宅,长得也好脾气也好,还勤快,干什么要惦记那老女人,要我说就是那柳氏学金莲,惦记自己小叔子,没准她男人就是这么被她逼走的!”
王婶帕子一甩,没好气的砸人一脸。
众人接连附和。
突然有人道:“要说那冤魂,你们可还记得十三年前那桩失踪案……”
说出这话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众人具面色惊恐,好像触碰了某种禁忌。
这舆论形式可对柳巧姐不利,莫说是摊上女子清白大若天的古代,就连现代女性一旦摊上了黄谣,不舍得一身皮也落不着好。
好像一旦扯上了性之一字,女子就该落一下乘。
施云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最后,浑身一震,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在寒山寺里的人就提到了一句苏州十三案。
看来自己来苏州,算是做对了。
这些时日她早已把这几条大街小巷摸个透彻,只是没想到还出了刘家小弟冤魂缠绕的事。
但是舆论弄人,现代可知不科学,古代可不管你这个那个。
刘母为了让柳巧姐杀人偿命,居然索性住在了衙门门口,官府那边撵不走人,已经在着手开堂,柳巧姐被押在牢狱六日,不给洗漱只给米汤,人已经快要没个人样。
公审之日在即,如若今日找不出翻案证据,明日开堂,柳巧姐必死无疑。
刘家是标准的前面是店后面是院的制式,而柳巧姐和其丈夫刚刚新婚不久,刘家大哥就出了事,所以并未分家。
所以柳巧姐,刘家小弟,刘母三人,是住在一个院的。
而刘家豆腐卖的再好,人又能吃得了多少豆腐,还能天天吃豆腐不成?所以刘家占地也就那么点,古代百姓家里都是土砖房,隔音差。
人死的动静这样大,刘母当真听不见动静吗?
除非,她是在装聋。
刘家豆腐在水坊街尽头的槐树旁,每到槐花盛开之时总要和隔壁李家争吵其归属,性子极为霸道,为点槐花都要和邻居闹得不可开交的人,性子可不绵软,自是也不会害怕。
那么她肯定是在偏袒,偏袒谁呢,总不可能是死了丈夫的柳巧姐吧。
“你这乞丐,柳巧姐都被抓走了,干什么还来这儿?那狸奴都不见踪影了,你还来?”
一道语气不善的话打破施云澜的沉思,她一看,正是这隔壁卖绣花帕子的李婶。
这李婶家里还算富裕,最爱吃点晒干了的南瓜子,站在铺子里同人唠嗑,只对自己隔壁这家人没甚好脸色,就连柳巧姐在她眼里也只剩个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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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子,我这不是听说刘家出了事,弄得人心惶惶,我一介乞丐四海为家倒也还好,可怜你这好好做生意的,隔壁死了人,才是倒霉。”
施云澜唏嘘不已,模样倒像是颇为李婶思虑,共情力极强。
这话也当真说到李婶心坎了里,可不嘛,她好好做生意的,此事一出弄得水坊街封了多日,好不容易放开,人都绕着这里走。
要不是这铺子是她自家的,就这些时日的收益,包管吃了上顿没下顿。
她脸色一缓:“你这后生倒也通事,这隔壁一家剩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刘家大哥还像样,可惜早就死了,也就柳氏傻得很,不和离,在刘家守着受尽磋磨。”
“前天夜里下了雨,第二天生意不好,柳氏早早收了摊,其余和往日一样,就是刘氏那泼妇傍晚突然又同我吵上一架,非不让我家小儿去摘槐花!”
“平日大人不让也就罢了,突然小孩子摘点甜甜嘴都不让,才叫人恶心!谁知第二天就出了这种事。”
“现在好了,刘家的人死了也不消停,每晚没完没了的在那嚎,弄的人烦死了。”
施云澜捕捉到关键信息,心跳一跳:“这刘小弟冤魂诉苦,居然所言非虚,婶子,你们住这般近,可受苦了!”
再一道:“就是不知这‘冤魂’可有曾显现,要是能上公堂说个清楚,也好早日还水坊街一个太平。”
那李婶更是烦了:“我小儿子是个顽皮的,这两天晚上非要看个真切,往那槐树上一扒,居然也真顺着声音看见了一道极快的黑影。”
“可怜我儿被吓的,接连两日去不了学堂。”
再多的也问不出来了,施云澜拜别李婶,转身走到后边,寻思也爬上槐树看个仔细呢,可这水坊街如今也到底还是有人。
还没等她动作,就有人凑过来想看热闹。
“果然,国人这看热闹的热情不论在何时都不消减。”
施云澜暂且打道回府,但未曾死心,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整理着手里的现有信息。
刘母那天的行为反常,刘家小弟一直并未婚娶,柳巧姐留下的男子布条,刘家终日的鬼叫,还有,消失的狸奴。
只是她上辈子只是个律师,破案能力到底还是差了些。
好在还有施二小姐临走赠给自己的能力,如果能找到见过那晚情形的动物,亲眼见个真切,那么这刘家什么名堂也能推个透彻。
是夜,她换了身黑衣窄袖,踩了双软底布靴,挑夜半三更,倒要看看这刘家闹鬼的,是人在作怪还是鬼真在闹事。
街上静悄悄的,水坊街的一切都睡了,只挨着槐树的刘家越近越能听见凄厉的动静,那声音听着便吓人,像小孩在哭啼,又像是大人在吼叫。
尤其那槐树别名鬼树招阴,在民间是通灵的信号。
施云澜踩在院墙下往里一看,刘家做豆腐的磨盘和白布还都好好的放在院子原地,半点看不出发生在这里的凶事。
她双手一撑,翻了下去,仔细打量。
刘家分东西房和堂屋,古人东房为尊,一般住得长辈,西房为卑,一般住的后辈女眷。
刘家总要避嫌,不可能让小叔和寡嫂住在一侧,所以按理应当单只有柳巧姐住在西房。
施云澜走遍了东房和堂屋,没有见着一点不正常的物件和血渍,说明案发现场均不在此,而那如哭如凄的声响也消失了,一切都静悄悄的,静的可怕。
她的心越来越沉,最后只得把目光放在了西房,柳巧姐的住所。
施云澜轻轻推开门,月光一下就从身后照进了封锁多日的小屋,屋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东西大多摆放都井井有条,桌上还放着织了一半的绣帕。
房间内本该只有女子的馨香,而今却血臭扑鼻,桌椅床褥凌乱,却不见着血迹。
按理来说这里应当就是案发现场,但却没有见着凶器,没有凶器就不可能推翻柳巧姐罪名。
破案线索,到底在何处?
就连施云澜一开始期盼的动物,刘家也没见着一只,证据苦寻无门,事情陷入僵局。
她忽得听见门外有动静。
“鬼”来了!
施云澜走出柳巧姐屋门,冷静的左右观望。
“啊嗷——”
突然!从一旁闪现一道黑影,就这么直直冲着施云澜面上扑了过来,施云澜躲闪不及被扑了个踉跄,因而被门槛绊倒。
摔倒在了刘家小弟死去的屋子。
她动弹动弹不得,那种玄妙的感觉再度攀了上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施云澜视线直直对上了一摊凝固的血迹。
找到了,被藏起来的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