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沦含着笑，将手中那截枯枝化作桃枝，朝霜昙递去：“如何？弟子可学到精髓了？”
霜昙下意识将那花枝接来，两枝合握于手中，她细细端详，那桃花清香扑鼻，花瓣脉络清晰可见，树枝的折断处还能看到青色的经络，好似这枝条他是刚从四周开花的树上折下来的。
第一次施术便能达到如此程度，确是学到精髓了。
霜昙手持桃枝，半张脸掩于霜霜粉粉的花簇之后，眉眼难得温和，脸颊上浮着比手中桃花还要明媚的淡淡笑意。
她弯眉而笑：“甚好。”
这一笑，让斐沦便晃了神，满眼只有着绚烂的繁花与如花的笑靥，一时竟不记得自己方才问了什么。
记忆中的某日，她也是这般笑着，让他那天在图书馆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繁花灼灼，甚为绚烂，但这终究是人力而为，并非真正的春景春色。让它们遵循时序，自然盛放便好。”
霜昙环顾四周，见周遭山林皆一副冬日之色，只有此处挤着一峰繁花，甚是突兀，于是她手持桃枝，指向四周寂静的山，再教他如何收回心力：“你且试着回想起它们原本应有的模样，并将刚刚对它们施加的影响逐渐减少。”
“……好。”
转眼间，山头的灼灼繁花又在一阵清风之中化作飘荡的离尘散去，只余一片光秃秃的树干。
唯有霜昙握于手中的两枝花绚烂依旧。
【您已触发任务“桃花仙”，任务描述：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如今桃花虽有，却还差一位桃花仙，请亲自为弟子别上花枝，完成任务吧。】
霜昙摸着下巴做沉思状：【这是什么奇怪的任务，跟我教书有关系吗？】
【有的有的，霜霜是师尊嘛，这个任务只有师尊可以完成。】
【你不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我觉得啊。】
这系统莫不是师尊文学嗑多了，是个工业糖精就到处撒。
对面若是别人，她倒也豁得出去，但那人是斐沦，霜昙豁不出去了。
【50积分呢，真的要放弃吗？】
霜昙态度180度大转弯：【干！】
我收个徒也才200，不就别个树枝吗，老娘豁出去了！
思索一番后，她便持着那两枝花朝斐沦走去。
流苏飘摇如羽，长裙摇曳似波，窃蓝真丝上点缀着白鹤绣文，好似天上仙。
她踮起脚，将一枝桃花塞入他手中，以手掌合着他的手指，将那花枝放于手心握紧了：“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斐沦低着头，看着掌心那一枝桃花，知晓这是系统的任务，便微微矮下身去配合她。
霜昙将枝条上多余的花摘了下来，花瓣从掌心倾斜洒落，落至斐沦的肩头。
她伸出手去，葱白温润的指尖顺着斐沦两鬓雪白的发丝朝脑后摸去。
斐沦当场便后悔了，他下意识朝后撤了半步：“这任务，非做不可吗？”
“别动。”霜昙语气笃定：“50积分呢。”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没被雷劈。
于是霜昙的动作也跟着心态一起大胆了一些。
发丝牵动头皮，带起阵阵麻意，扰得人心绪混乱，头脑亦不清晰，只叫人想逃。
斐沦嗅着鼻尖混合的桃花香与薄荷味，喉结滚了又滚，连耳尖都被霜昙指尖泄下的粉红花瓣染上了颜色。
他依旧是后仰着克制着，平静的琥珀眸中难得多了几丝慌乱与无措。
避无可避，斐沦只得无可奈何地闭上眼，不愿面对现实。
斐沦试图制止霜昙的逾越，却发现自己的嗓音竟如此沙哑，每个音都好似是塞在牙缝之中挤不出来一般：“……我想……我们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现在不熟，以后就熟了。”
斐沦怔住。
这话他曾对霜昙说过，如今又被她还了回来。
还真是记仇。
他叹了口气，任由自己心中那如被猫挠了般的异样感觉蔓延，不再阻挠霜昙赚积分。
霜昙终于顺着斐沦的头发找到了那根朴素木簪别着头发的地方。
她理好手中的桃枝，寻了另一个角度，将那娇艳欲滴的花插入霜丝白发之中。
听到系统提示音【恭喜您完成触发成就“桃花仙”，获得50积分，可在系统商店内使用】后，霜昙将自己的心跳连同斐沦细碎的发丝一同理好。
触发性任务给的真多。
她伸出手，将斐沦发丝上挂着的碎花拿去，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好了。”
却见那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目光沉沉，看得她心底发毛。
虽然是熟人，但的确没有熟到可以凑这么进的地步。
此番的确是逾矩了。
霜昙拍了拍斐沦的肩膀，试图转移话题：“若要赏花，待到春风吹过文心峰，漫山遍野皆桃李怒放之时，我再携一壶好酒与你共赏，就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如何？”
说完这话，霜昙见自己又没被雷劈，便对主系统的敏感肌程度又有了更深的把握。
斐沦听到银团子说的那句【您的师尊已帮您完成成就“桃花仙”，获得50积分，可在系统商店内使用】后，心头那股酸涩与悸动交织的感觉骤然消散。
他低头浅笑，不知是笑这莫名其妙的任务，是笑霜昙这个分奴，还是在笑自己。
斐沦以手挡住嘴角，状似掩嘴而笑，只以眼中淡淡的笑意应下这个约：“好。”
他们不过是好久未联系的穿越老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方才的确是他多想了。
“师尊，”他收了心，便抬起平静无波的眸，恢复至自己一贯的冷静模样，“下一步学什么？”
霜昙解下腰间挂坠，握于手中，右手下意识想去将垂至身前的发撩到后面去，可就在指尖滑过耳廓时，温凉的指腹忽然被一阵灼热的温度烫到。
她下意识看了斐沦一样，见那人还在等着自己说下一步教学计划，霜昙又默不作声地将那一缕头发复原，让乌黑的发丝挡住不该露面的耳尖。
她重新板起一张脸，神情归于清高淡漠：“我要传授于你的第二个术法是文心峰弟子常用的通行术法‘书中行’。”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示意斐沦也将万卷书挂坠解下来，“这便是‘万卷书’名称的由来。”
“传音花内白水门的地图，你激活传音花后便能看到，如不熟悉文心峰地形，可由传音花的地图辅助。”
“传音花可随心变幻形态，此前变为玉笔的镯子便为我的传音花，不知你将其化作何物？”
原主的传音花便是镯子形态，霜昙觉得镯子这种东西既不容易掉，天天戴在手上也不容易忘记拿，是个好设计，于是便沿用了下来。
她实属好奇，斐沦的传音花会是何种形态。
随后，她便看到斐沦卷起袖子，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表带，上面镶嵌着一块长方形的显示屏。
随着斐沦的动作，传音花被激活，显示屏亮起浅浅的光芒，屏幕上出现了属于斐沦的传音花印记。
霜昙：……
【我日他大爷啊！】霜昙觉得自己的表情又要裂开了。
她在脑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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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尖叫：【我没看错吧，这是手环啊！跟他在现代手上戴的那个小米手环长得一毛一样啊！】
【他都这样了还不会被雷劈吗？】
【你申诉书写多少了，我要上报！凭什么他就能在手上直接戴小米手环，我话都没说完就要被雷劈？！】
那正在用每根毛疯狂码字的小白团子赶紧从电子旋转椅上扑下来：【别冲动啊霜霜，你别看他现在潇洒，过几天有他好受的！】
霜昙竖起耳朵听：【嗯？】
【你是魂穿，算本地人，他没有修为，是身穿，算外地人。】小白团子滚来滚去，每根毛都在乱飘，【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内招弟子与外招弟子的区别吧？】
【你的意思是……】
白团子努力做出点头的样子：【嗯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霜昙看斐沦的目光顿时充满慈爱与同情。
【我不与他一般计较了。】
在斐沦平静中带点不解的目光中，霜昙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慈祥：“来，为师教你使用万卷书……”
斐沦根据霜昙的指示，以心力驱使万卷书，又看着手环上显示出来的浮空立体地图，在上面找了一个地方，集中意念，他便在浮空巨书不断翻动的书页中，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就是现在。”
斐沦的心念蔓延至书页中，便被那浮空大书吸了进去。
浮空大书化作一道光芒，亦消失于茫茫晴空中。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道光芒从山涧中回到峰顶，一道白光闪过，一个人便踉踉跄跄地从巨书中掉了出来。
眼见着斐沦站立不稳，马上要扑到地上，霜昙赶紧跑过去揽住他的双臂。
巨书回归挂坠的样子，自己回到了斐沦的腰间。
斐沦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得疼，看不清面前究竟是什么，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走，指尖发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在一阵恍惚与一身冷汗中，他又闻见了那熟悉的薄荷味。
“没事吧？”
斐沦下意识摇摇头，这一摇，头便更晕了，几乎要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人。
霜昙捏着袖子，抬手擦着他额头的冷汗，目带担忧地看着他：“别硬撑，这个术法消耗很大，连那些已在文心峰中待了三个月的弟子，一日之内也只能用四次。”
她还是低估了凡人使用“书中行”的后果……
“书中行”对心力的消耗极大，哪怕霜昙已经用小测尽量抬高斐沦的心力，但一来一回的传送还是耗心耗神。
文心峰规定弟子一日之内只能使用四次“书中行”，这个标准是金丹期修士的，不是凡人的。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霜昙轻轻拍着斐沦的背帮他顺气，偷偷又给他灌了点心力进去，“原本想着让你早日掌握此术，便可在峰内来去自如，如今看来，为时尚早。”
看来想借斐沦达到出行便捷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斐沦摇头：“是弟子不自量力，强行用术，非师尊之过。”
不是你的错……
霜昙垂下眼，以细长睫毛的阴影挡住双眸。
过往的记忆忽然清晰，霜昙的食指不受控制地颤了又颤，它轻轻搭在斐沦的臂膀上，仿若按住了一切想要生长的心绪。
她叹了口气：“你总是如此，事事都怨自己。”
斐沦怔住。
正当他以为霜昙会再说什么时，她却忽然松开了手，又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风大了，早些回，当心着凉。”
她持着桃枝离去，只留下一道青石阶梯上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