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弟子各色的目光下出了书院，行过书院前的石碑，给那些弟子们做的戏也做足了，霜昙便没有再故作娇柔地靠斐沦搀扶。
让斐沦送她离开，不过是让文心峰的人都知道，此人是她霜昙信任的弟子。
日后那些人若要欺负他，总得想一下自己的师尊资格证拿不拿得到手。
霜昙又将腰间的玉书挂坠扔至空中，使出了文心峰的传送之术“书中行”，她隔着袖子握住斐沦的手，两人便一起被浮空张开的大书吸了进去。
再落地时，已是回到了主峰院落的门前。
文心峰的地形是九峰中不算太陡峭的一类，主院建在靠近山顶又较为平坦的地方。
与别院方方正正的布局不同，主院的布局更似园林，建筑群参差错落地排布在山石之中，各类建筑之间以廊桥或小径串联。为防山中野兽入院啃书，围墙依山而建，穿插在郁郁葱葱的植被中，静谧清幽而视野开阔，是个养心的好去处。
霜昙解开门禁，迈入大门。
见沉默的斐沦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她侧着身子，双臂抱环，微微抬了下巴：“不怕我走一半又晕过去吗？”
斐沦这才跟上来，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回到主屋后，霜昙先煮了壶茶，将一杯烫茶放在了他手边：“未备好茶，将就将就吧。”
斐沦没去碰那杯滚烫的茶，只是摇着头。
此地除他们外再无别人，不必再刻意凹那师尊人设，霜昙随意坐着，抬手揉着又开始痛起来的头。
“昨日赠你的那本课业一，可有阅览？”
斐沦点点头，算是答复了霜昙的问题。
见霜昙避开了老熟人见面可能会问的一切话题，斐沦便知道她亦获悉身份暴露的后果。
思及在讲堂中她忽然双腿一软，继而浑身软弱无力的模样，斐沦比较担心她那句未说完的话是不是触及了敏感信息，被系统强行制止了。
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若连相关话题都不可说，那么他二人应当如何交换信息？
那他们又应如何摸清系统抓人穿越的条件？
见斐沦沉默不语，霜昙又道：“中午你便去看看藏书楼的书，饿了自己找吃的，累了随处找个地方歇息。下午我考你几个问题，就算是入门小测了。”
“过了小测，你便能学白水门的术法。虽不能直接让你脱离肉体凡胎，但也对你有所裨益。”
假嘟识别到霜昙的话，银团子系统立刻给斐沦弹出来一个任务框：
【完成入门小测，习得至少两个白水门入门术法】
【任务奖励：10积分】
斐沦又点了点头。
霜昙见他这副模样，忽然想起从昨日收徒到现在，此人从未说过一句话。
于是她半靠着桌子，以手肘支起半张脸，抬着眼皮，洋洋懒懒地问：“莫不是个小哑巴，怎没见你说过话？”
斐沦皱着眉头，思忖着问假嘟：【这不能是敏感问题吧？】
昨日他在茶室里等霜昙回来的时候，假嘟再三强调，他是直接身穿进来的，会被天道算作旅者，哪怕站在那对天大喊“我是穿越的”都不会被这个世界的天道怎么样。
但霜昙能用法术，如果她是穿越者，那她便是魂穿穿进来的。
而魂穿就是偷渡了，被天道抓住后都会直接喜提电磁疗法大礼包，当场被雷公电母劈成灰。
昨夜从银团子那得知这个消息后，为了减少师尊被雷劈的风险，斐沦决定先不找霜昙问情况。
今日确定霜昙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霜昙后，斐沦更是不愿与她交谈，他怕自己无意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转而害了她。
言多必失，不如不言。
假嘟捋着自己的毛：【看老大你的判断噜，你若觉得是，就别回答；若觉得不是，那便直截了当地说呗。】
斐沦支着手臂，下意识已虎口抵着自己的下巴，开始思考这句回复的意思。
看我的判断……吗？
斐沦再次瞥了一眼在系统空间里一边捋毛一边偷偷瞟自己的银团子，心里有了答案。
于是他终于放下了自己的手肘，抬起头看着霜昙垂直桌面的青丝长发：“并非。”
霜昙挑眉：“既不是哑巴，又为何沉默不语？”
斐沦琥珀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薄唇轻启：“社恐，不善与人交谈。”
这两个字将霜昙憋了一肚子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你？斐沦？社恐？
那当时在新生文艺晚会上演白雪公主大战隔壁班倒拔垂杨柳的林黛玉，还站在台上当着一帮新生面不改色地啃完一整个苹果的人是谁？
替身使者吗？
霜昙当场便笑出了声，不知这是被气笑了，还是单纯觉得眼下此人与文艺晚会上那白雪公主反差过大而觉得好笑。
“好好好，倒是个有意思的后生。”
她故意咬重“后生”两个字，果然在斐沦那张白净的脸上看到了欲言又止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摆了摆手：“我乏了，你且去准备小测吧。”
斐沦依照修真界的规矩行了礼，离开主屋后，便在系统导航下去寻那藏书楼。
等那峰顶上空的太阳绕到山中迎客松的另一侧，午后的烈阳逐渐清凉，微风随着阳光吹入窗棂，刚刚醒来的霜昙收到了一封传讯书笺。
书笺上头印着一个莲纹药炉印记，她举着书笺思索半天，想起来这是凝丹峰峰主婳尧的印记。
有客至。
霜昙穿好衣物，抬手放行，并又煮了一壶茶用来待客。
不出片刻，一道明媚清亮的嗓音透过主屋的门，穿入霜昙的耳朵。
“哟，俊俏的后生，你知你师尊在何处吗？”
沉默。
“我来看看她的情况，你这后生怎还将师尊藏了起来？”
依旧沉默。
那清亮嗓音的主人惋惜道：“可惜可惜，竟是个小哑巴……我这里有妙音丹，你可要试试？”
听不懂话的斐沦：？
还是沉默。
婳尧嘟嘴：“无趣，还好我没抢过霜昙姐姐，不然就你这闷性子，准要叫我无聊死。”
主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便见文心峰峰主换了一身窃蓝流苏裙，推开门从暗沉的屋内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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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严肃模样，依旧是没有多余情愫的冷淡双眼，她淡淡道：“那日你第一个冲上前抢人，今日怎又嫌弃起来了？”
那扮作少女模样的婳尧提着裙摆，小步跑至霜昙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很是亲昵：“这不是见来了个俊俏的弟子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日连今同前辈都在抢，你可不能只这样说我。”
霜昙被着突如其来的路熟惊了一跳，下意识想与人保持社交距离，可脑海中白团子的声音生生喊住了她。
【NONONO！霜霜，婳尧可是你交心的朋友，你俩关系可好了，别OOC啊！】
霜昙：……好吧。
她也就将就着让那小姑娘模样的老妖怪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了。
她见那团子又在系统空间拆电子薯片，忍不住问：【你不是去写申诉报告了吗？写完了？】
尊嘟急急忙忙把电子薯片往并没有嘴的白团子里塞，一边塞一边艰难吐字：【我休息一会儿，要写几万字呢，可废劲了。】
几万字？这是写毕业论文吗？
【好好好，那你先吃。】
霜昙的注意力又回到现实来：“什么俊俏的弟子，那日你们可是喊着老头就冲上去斗做一团了。”
所以你们这些嘴里一口一个老头的都知道他究竟长啥样？
所以就我一个人真的以为收了个老头吗？
“那不是互相迷惑一下嘛，怎的？霜霜姐信了？”
霜昙冷着脸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那婳尧蹭了上来：“我就说嘛，我的颜控霜昙姐姐怎会收一个老头为内门弟子，定是识破我们几个的障眼法了。”
没有看破障眼法的颜控霜昙：……
合着你们还互相给对方施加障眼法。
为了抢个徒弟，至于吗？
这个话题不能再进行下去了，霜昙状似无意地问：“今日什么风这么猛，竟将你给吹来了？”
婳尧方才亲昵的模样瞬间烟消云散，她搡开霜昙，叉着腰指着她嚷嚷：“你还问呢，若不是你下面的弟子急急忙忙跑来同我说你出了事，一副你已经不行了的模样，我至于一个手抖，炸了一炉上好丹药吗？”
“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千年酸椒花，可是心疼死我了。”
“今日我若治不好你，都对不起我那一炉惨死药材！”
言毕，她便拽着霜昙朝屋里走去。
【我靠我靠，霜霜快跑，这老妖婆会用针扎你啊啊啊啊啊！那么粗，那么长的！】脑子里传来了尊嘟的尖叫声。
听它那嗓门，霜昙就觉得大事不妙。
跑？来不及跑了。
这小姑娘手劲异常之强悍，任凭霜昙怎样挣扎都没有丝毫松动。
霜昙只能朝自己的亲亲大徒弟投去求助的目光，可那大徒弟只是静静拿着书看着她，比她这个所谓的清冷师尊更加清冷，更不近人情，更加毫无人性。
斐沦……我俩好歹是老乡，补药见死不救啊……
听不懂修真语言的斐沦在听完霜昙的只言片语后，反而一头雾水。
什么老头？
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