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水门三月宗门大比如期举行。
考完各峰的独立笔试后，未来的师尊们来到文心峰考最后一道文论题。
今日来文心峰考终试的共三百人，一个考场五十人，由六位峰主分别监考，霜昙就是六位监考官之一。
随着钟声响起，包浆光滑细腻的黄花梨木戒尺平举上挑，将殿内五十人面前的卷轴尽数收入其中，在戒尺上显示出“伍拾”后，霜昙才淡淡开口：“白水门三月师尊资格笔试正式结束。”
末了，霜昙朝台下众人拱手行礼：“诸位可先行离开了。”
台下五十人亦纷纷行礼，待那一抹青色彻底消失在众人眼中，冷清又空旷的笔试殿内才响起絮絮叨叨的议论声。
“呜呼哀哉，课业一负我！”
“师尊资格证难如登天，不如随我弃师修仙！”
“谁又惹掌门了？此次试题怎会与历年试题如此不同？”身着蓝白色弟子服的考生凑至另一人耳畔，轻声嘟囔，“题型大改，可是让人思索了好一番。”
旁边那人插话道：“依我之见，此次的文论题目乃是掌门左右脑互博之力作。什么出门带门咒，回家后却发现家中遭贼，还有那什么带了传音花却不知道该向谁传音，哪位修士这么孤僻，竟连个交心的人都没有？”
“如今设个门禁也不难，谁出门还带门咒？”亦有人吐槽那与“钥匙”有相同功能的“门咒”。
同行之人闻言，扶额直叹：“小生抓耳挠腮了半个钟头都未想出这道题目所言为何。”
“忽改题型加上谜语题目……此次三月大比，不知会有多少人去那试炼之门内重学重考。”
“无妨无妨，哪怕咱们去那试炼之门被峰主们折磨，都是有伴的，比某些人缘差到传音花那头无人回应的孤家寡人来得自在。”
有人反应过来此人是在讽刺左右脑互博的掌门，当场便笑出声来：“哈哈哈哈，祝兄此言有理，此言有理啊！”
可又有人皱起眉头：“大比的内容不出今夜便能传遍整个修真界，此次大比的题目既大改又抽象，那明日的新生入门……还会有人来吗？”
“听闻有一年题目难上九霄，出师率跌破半数，第二年都没人敢来咱白水门。九个峰主抢三个弟子，那场面，可谓精彩至极，差点就打起来了。”
“要不咱几个早点起，去宗门广场占个视野绝佳的好地方？”
“好好好，那便早起。”
那议论声愈来愈沸，沿着笔试殿外青石阶梯一路向下，蔓延到了文心峰传送木处。
过了传送木，这些准师尊们各回各峰，霜昙便再也听不见他们的痛苦与哀嚎了。
关了那别院的门，她将手中戒尺随意扔到书桌上，苦苦绷了大半天的面瘫脸终于解脱了。
“不行了……哈哈哈哈……”一想到那群修士看到题目后，脸上那又茫然又痛苦的表情，霜昙就扶着门框，一边猛锤大腿一边狂笑不止，“老娘我当年吃过的苦也是让你们体会到了哇哈哈哈哈哈！”
一个白色的毛球从她的袖子里滚了出来，在地上弹了两下后，又旋转着飘到空中。
它用力撞了撞霜昙的胳膊：【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啊。】
“人都走完了我还注意什么形象？”霜昙实在是笑累了，去找桌子上的茶喝，晨起时泡的茶已经凉了，但口感尚可，入口冰凉。
喝着喝着，她一个没忍住，又笑出声来，把自己呛了个不行。
“咳咳咳咳……这掌门师兄不会也是穿越的吧？他出的题怎么跟我当年考的那狗屁不通的钥匙与手机有个七八分相似，笑得小女子是囧架架啊囧架架。”
当年霜昙考教资的时候，科目一的作文堪称离天下之大谱，什么钥匙什么手机，这两句话单领出来都算好写，偏偏这两句话在一起，让人皱着眉头盯半天都盯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那年的考生被气得囧架架，网上全都是段子和笑话。
如今那掌门也是个奇才，脑回路竟与那年的出题人同频共振，也出了这么一道神人题目。
掌门老头的原题是这样的：“今有一人，携门咒出门，暮归，惊觉家中有异。又有一人，传音花中名士千百，却无一人与之交心。以此为据，写一文论佳作。”
想起那题，霜昙又笑得囧架架。
在昨夜了解完白水门的考试制度后，霜昙秉持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回忆了一下自己刷过的比较简单的真题，改了一下措辞后就出成宗门大比的试题了。
她还在想自己的题会不会有点为难文心峰的弟子，会不会让文心峰因挂科率太高，而被其他峰嘲笑时，没想到掌门亲自出的那道题直接肘击了所有人。
眼看着霜昙又要一边笑一边喝茶去压住那笑，怕她再把自己呛到，那小白团子赶忙隔空吸茶，将杯中之水全都吸进了自己的肚子。
【嗝～～撑死我了……】小白团子“噗通”一下坐到地上，【霜霜你别喝了，我怕你一会儿把水笑喷出来。】
霜昙扯着已经笑僵的脸，将小团子捡起来放在手心，盯着它看：“所以，你这里有消息吗？那掌门是不是我的穿越老乡？”
小团子晃了晃自己：【不是喵，掌门师兄是本地人喵。】
它又提醒道：【明日白水门要招新，霜霜要收徒吗？你可是要培养桃李三千的大峰主呢。】
霜昙掂了掂那沉甸甸的团子，终究是笑不出来了：“三千？真的是三千？我要教三千个学生考你们那师尊版教资？”
白团子前后滚了滚，表示点头。
“那要教到何年何月？能不能通融一下？三千个弟子会把我头发都教白的。我们初中数学老师说了，教书是最折寿的一种办法，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霜昙本以为那小白团子会像系统文里的古板系统一样坚定拒绝她的提案，却不曾想它竟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地开口：【也……也行吧？那就一千，但是霜霜的每个弟子都要至少出师三个徒弟才行，这样也算成三千……】
霜昙的眼睛亮了。
这个世界都专门培养师尊了，那这些师尊肯定要收徒，徒徒孙孙无穷尽也，至少出师三个还是太简单了。
霜昙都计划好了，她要开设那种大班，广纳学子，一次三四十人那种，这样的话用不了十几轮，她就能完成KPI，然后回去拥抱手机电脑美食和教师编！
想起昨日那堂课，霜昙弯起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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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吟吟地问：“那昨天的十几个人算不算？”
这次小团子态度很坚决了：【不算。】
霜昙：……行吧。
大不了明天她去宗门广场上随机挑选三四十个幸运儿，分分钟开始批量化生产师尊。
想起自己看过的修真小说，霜昙又戳了戳白团子：“小白小白，白水门怎么招生的？有什么天赋灵根测试吗？”
白团子拱了她一下：【少看点修真小说，什么天赋灵根，白水门是学生选老师。素质教育观你背熟没？‘素质教育是面向全体学生的教育’，我们提倡有教无类，来者不拒的好吧。还有，我有名字，我不叫小白。】
“那你叫啥？有编号吗？”
小白团子正儿八经道：【我是天道教育部门的甲级系统，代号“尊嘟”，系统编码230935。】
“好的935。”
【叫我尊嘟！】
霜昙实在是觉得“尊嘟”叫起来有点拗口，依旧坚持己见：“好的小白。”
【……你还是叫我935吧。】
“好的小白。”
尊嘟：【……】
第二天，霜昙起了个大早，在小白的指引下一路来到宗门广场，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等着辰时一到，山门大开，去那乌泱泱的人群中随机找幸运儿收入门下。
宗门广场整体呈圆型，下面是弟子平日用来活动的广场，原型广场的斜上方有半个浮空的扇环，是为招收新生临时加的长老座位，便于他们俯瞰广场中的新生，从中挑选自己心仪的学生。
虽然最后是让学生自己选自己心仪的方向，但这并不影响长老们相中心仪的弟子后提前偷摸下去打好关系。
往年，白水门的广场上都会挤满人，长老们要从中挑选出自己的弟子，也并非易事。
既来之则安之，已经体验过教书和监考后的霜昙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修真界好啊，修真界的弟子听课认真坐得笔直还不做小动作，尊师重道不说，情绪价值也给满。
这种学生请给我来一打。
然，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九位峰主加上一位掌门在空空荡荡的宗门广场上等了半天，别说人了，鬼都不见一个。
陆陆续续有五位峰主起身离开，整个台上只剩文心峰、凝丹峰、博古峰和解语峰的四位峰主，外加一个掌门了。
待到日薄西山，泉山大门即将关闭之时，才见一人杵着一根长棍，蓬头垢面，满身泥泞，一头白发都被尘土染成灰色。
此人双手杵棍，一瘸一拐地踩上宗门广场的白玉砖。
隔壁解语峰的峰主当场扶额直叹：“不会吧……居然来了个凡人老头？”
躲在暗处盯了一天的弟子们也傻眼了。
四大峰主，争一个老头？
还是个凡人？
这……这对吗？
这显然是不对的。
可剩下的三峰峰主一反常规，皆如狼似虎地盯着广场上唯一的人，搞得霜昙也紧张兮兮的。
她不解蹙眉：若来的是个天赋异禀的修士，我们几个挣来抢去也就罢了，为何见来的是个凡人，你们也不让我捡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