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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作者:月今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外面正值仲秋好时节,酷暑褪去,御花园里各色桂树漫漫洒洒了馥郁的香。


    赶上了个艳阳天,秋高气爽的,风带着香气在整个皇城里头晃晃荡荡,着实是个好光景。


    可栖荷宫的殿门却关的死死的,里头隐隐能够听到些声音,好容易有几个路过的宫人也都低着头匆匆离开,生怕里头的晦气沾染到身上半点。


    谁不知道里头被陛下厌弃的贵妃久病不愈,自从边关大捷,可她那驻守边关的兄长却为救边陲百姓被困敌营之后,更是连宫门都没有力气踏出半步了。


    “还没有回信吗?”


    一声沙哑的嗓音隔着纱帐击碎了整座栖荷宫的落寞,外头那日头高悬着,照在那张生的极美的脸上。


    贵妃李芷荷的脸色苍白却仍旧挺直了那纤细的腰背,未施粉黛的容颜带上了久病的憔悴,外头艳阳高照的,身上穿着的竟是冬日里御寒穿的朱红罗绮锦华服,袖口上点缀了金丝纹路,只是在暗沉沉的屋里头看上去,竟无半分华彩。


    见到自家曾经的小姐不过入宫五载,便已经被折磨到这般模样,出去打听消息回来的冬燕忍着泪,摇了摇头。


    李芷荷那瘦削的肩头颤了颤,最后只是嗤笑了一声,眼眸中最后那点光亮也不见了,残存着的只剩下了灰败。


    如今朝堂之上文臣一脉要偃旗息鼓求和的声音,比她年少时见过最利的弩箭都要狠毒的多。


    他们李家守住了边关击退了北方的匈奴一族又如何,擅自出兵的罪名被死死按在了兄长的身上,现下被困在敌营,生死未知。


    得知消息的那日,她弃了钗环跪在御书房的门外,将昔日将门李家长女的尊严悉数丢下,只求陛下能够下旨派兵营救兄长。


    她膝下跪着的地砖又冷又硬,最后听到的话,却远比这深宫的乌金砖贴近皮肉时候更刺骨剜心。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嗦,口中的血腥气再也忍不下,李芷荷素白的脸被激的通红,她朝着外头又看了看,像是知道她在等什么,一旁冬燕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


    “小姐,让奴婢再去试一次出宫吧!”


    不时南飞的大雁自晴空中掠过,隐隐能够听得到声响,片刻之后却又归于沉寂。


    李芷荷怔怔朝着外头望了望,她年幼的时候总是盼着大雁朝着南方飞去,之后便能够见到随着粮草到边陲的赵瑾行。


    那时候他还是太子,总是紧绷着一张脸,对着她的时候却会偶尔流露出些许温情。


    关外灰蒙蒙的天色中,细细白雪漫漫洒洒让天地之间裹上银色,沉沉的暮色里,那人撑着伞朝着在旷野中贪玩迷路的她走来。


    大约是身体越发撑不住了,故而不过片刻,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嗦让李芷荷硬生生从回忆中扯了出来,她微不可见的苦笑了一下,唇角溢出些暗红,只得不动声色地侧过身,用手中的帕子拭去了。


    “冬燕,你又忘了规矩了。”


    略一迟疑,李芷荷探出手从身侧暗匣中取出了一支碧荷翠玉簪,原本触手温润的玉石,在此时她的手心里只觉得又冷又硬。


    “出宫?”她唇角的笑比手中的玉簪还要冷,身上沉沉的死气衬得那翠色带了点艳,“哪里还能出得去呢?”


    见到自家小姐取出了这碧荷翠玉簪,等待在身侧的冬燕眼眶不由得更红了。


    此物一直是小姐最心爱的东西,曾是太子的那人将其作为定亲的信物赠予了小姐,可拖到婚期到了,最后到了他们边关的圣旨却也只是让小姐入宫为妃……


    “本宫撑不到兄长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点动作,李芷荷便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久病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可仍旧勉强撑起端庄得体的坐姿。


    “冬燕,此物你替本宫拿好,若是兄长回来,你一定要亲手把东西给他。”


    陪自家小姐一路走到现在的冬燕眼圈一热,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这宫里头究竟是有什么样吃人的妖怪啊,才过去多久,她都记不起自家小姐笑起来到底是何种模样了。


    宫女冬燕心痛不已,却只能带着哭腔劝慰:“小姐——不,娘娘,您再等等,就让奴婢再去试一次,小将军他从来都是吉人天相,这次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李芷荷何尝不想再见兄长一面,可那次求情又再度让她侵染了寒毒的心脉再次受创,现如今恐怕活不过这两日的光景了。


    五年了,她在这宫里头过得日子,即便是边陲最刺骨的风雪,都淬炼不出这样多的苦痛和悲凉。当今那位陛下,同他那位可以称得上荒唐的父皇可谓是云泥之别,励精图治,才华横溢却又生的丰神俊朗,无人不为之折服。


    可这些都不是她李芷荷所求的,当初愿意奉旨进宫,皆是因为这位的一句承诺。


    他说,若是日后有了孩子,便亲自下旨封她为后,做他赵瑾行独一无二的妻。


    李芷荷进宫的那一日心中甚至有几分窃喜,她喜欢这个替自己撑伞的郎君,更向往他口中许下为妻为后的承诺。


    但进了宫里她才明白,朝堂上势力涌动,文臣武将还有世家之争,各方利益纠葛在一起,即便身处在后宫,也躲不过这些暗潮汹涌。


    初时她还不懂这些,热热切切奉了羹汤,大张旗鼓地就要去御书房,给那位忙起朝政便忘了顾忌自己身体的陛下。


    可门外奉旨的女官却冷冷将她拦下,更是借着后宫不得随意出入御书房的由头,狠狠在那位世家女子出身的太后面前告了一状。


    区区一介女官,却叫李芷荷这个贵妃彻底在宫里头丢了颜面,更是让太后对她原本和缓的脸色冷了下去。


    偏偏赵瑾行也觉得她是该好好学一学这皇城里规矩,派来的嬷嬷明里暗里给她使了不少的绊子,让她吃了好些苦头。


    李芷荷最初还不想忍气吞声,可见到赵瑾行直到深夜才处置完朝政那疲惫的模样,素来不愿委屈自己她,学会了什么叫做忍气吞声。


    还好,这样的日子熬过了两年,她总算是有了喜讯。


    抚摸着自己腹中还不曾显怀的骨肉,李芷荷只觉得这一切都值得了。


    回忆被窗外忽起的大风打乱,李芷荷又是咳了几声,却拦下了想要去关上窗的冬燕,只一动不动地靠在那榻上,朝着那紧闭的宫门直愣愣地看着。


    这样的风声,她在另一个秋夜里也曾经这样听过。


    同样的浑身冰冷,只不过那时候的李芷荷还会流泪,心里头还有着期待,她同样就这样听着外面的风声夹杂着雨声,淅淅沥沥的就像她的眼泪一样,怎么也停下不下来。


    太医说她体内寒毒过剩,不但这个孩子保不住,甚至于以后她也不能够再有孩子了。


    暗红色的血怎么都止不住,可李芷荷却麻木的忘记了疼,她浑身冰冷地躺在床上,朝着窗外使劲望着,只盼着那个曾经给她撑过伞的人,能够不顾一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直到天色大亮了,她觉得身下的血冷的像块冰了,那个人依旧没有等来。


    李芷荷闭了闭眼睛,幸好,那一夜至少教会了她,什么叫做帝王无情。


    等到殿内的血气都散尽了,外面才传来迟疑的脚步声,李芷荷已经没有了哭的力气,更没有半分责问对方为何此时才过来,她头一回那般守规矩,启唇便是替自己请罪。


    “请陛下恕罪,是妾身无能。”


    她想哭又想闹,可边关战事吃紧,听闻父亲受了重伤,兄长一个人扛下了这一切,这个时候的李芷荷,彻底认了命。


    此后的光阴里,她替生病的太后侍疾,亲尝汤药,遵从孝道,克己奉礼,宫内大大小小的事情,皆落在她一人的肩上。可即便如此,依旧要忍受宫内频繁进出后宫的世家女子们在太后面前的含沙射影,嘲讽她名不正言不顺的越俎代庖。


    李芷荷不敢再展露出半分潇洒和肆意,恭恭敬敬在这深宫皇城里,渴求着那人对自己展露出的些许爱意。


    可这也是她身为将门之女的责任。


    有她在宫中一日,边关掌兵的父兄便也能够在这动荡的朝堂,再多上一道筹码。


    可现在呢?她等来了什么?父亲旧疾复发无力再带兵出征,兄长被困敌营生死不知,整个朝堂之上却开始彼此歌功颂德,大力主张答应匈奴的求和。


    整个赵国,除了她们李氏一脉,甚至无人能够再掌兵出战。


    朝堂上的党派之争越发明显,尤其是丞相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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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脉,更是毫不掩饰对他们李家军的敌意,分明是想趁机将他们李氏一脉赶尽杀绝。


    李芷荷即便看透了这些,除却自己在这些世家女——尤其是这位王丞相长女王时薇入宫陪伴太后之时,更加委屈求全之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即便如此,却仍旧到了如今这绝境之中,她要死了,父兄却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攥紧了手中的碧荷翠玉簪,李芷荷深吸一口气压下口中的腥甜,递给了身侧的冬燕。


    “这是李家在陛下面前最后的筹码了,希望他能够看在……”


    她顿了顿,想要说情谊二字,却又想起这些年的日子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下。


    “冬燕,记住我的话。”


    “活着见到兄长。”


    说这些话又动了她的心火,李芷荷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重影,耳边甚至也传来些许细碎尖锐的声响,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却好像真的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久闭的宫门吱呀作响,尖锐讨人厌的抱怨声便在栖荷殿外吵了起来。


    “小姐,可得小心些,这里头晦气着呢!”


    这个声音——王丞相的长女王时薇早就有入主中宫的传言,现下能够出入此地,倒也不是什么稀奇。


    李芷荷眯了眯眼睛,泛白的唇角稍稍翘了翘,旋即给冬燕使了个眼色。


    明白了她的意思,冬燕含泪咬了咬牙,转头就朝着外面跑去。


    “小姐你快看,这宫女都不乐意在这晦气地方待了呢。”


    眼前又是断断续续重合的阴影,李芷荷闭了闭眼睛,撑在榻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却再度忍不住重重咳嗦了起来。


    不多时,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出现在殿内,那人莲步轻移,姿态妙曼地走到了塌前附身道。


    “贵妃姐姐怎得病的这么重?这外头李将军父子一同战死沙场的消息,可如何叫姐姐能够承受的住啊。”


    王时薇那双漂亮的杏眼中含着一抹笑,轻轻捻了捻手腕上挂着的佛珠,浅浅冲着身后跟着的宫女们摆了摆手。


    这姿态端的已经是中宫之主的架势了。


    李芷荷强忍着不适,尽量让自己在对方面前更体面一些,可来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再也没有办法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也是,贵妃姐姐要是知道,你们李家已经举族被安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恐怕更是接受不了吧。”


    “你胡说!”


    他们李家人怎么会通敌叛国!


    不对,李芷荷猛然抬头看向王时薇唇角那抹笑意,只觉得怒火在五脏六腑之中灼烧的喘不上气,可一开口却又是沙哑疲惫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口暗红色的血猛地吐了出来。


    似乎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王时薇轻柔地放下自己手中的佛珠,姿态优雅地将一旁灯盏拨的更亮了一些,对着她笑吟吟地说道:“倘若不是我的父亲早就和楼兰首领商议好,怎么会刚好将你兄长俘获呢?”


    “哦,忘了告诉贵妃姐姐,你这寒毒,可是长期服用避子汤所致,太医们又怎么敢治好你呢。”


    避子汤?


    李芷荷只觉得自己耳边嗡的一声,原本还寄托在那定情信物之上的希冀此时全部熄灭,她喝过的,只有那位陛下亲自下旨给她奉来的养身汤。


    她明白,从一开始入宫的那日起,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便已经将这一切谋划了个彻底。


    难怪他总是要求她遵规守矩,更是在她面前克己复礼,一举一动都维持着帝王姿态,拒她于千里之外,原是如此。


    谁会对一枚棋子动心。


    或许她早就该明白,却愚笨到愿意相信那一句帝王的承诺,多可笑。


    李芷荷再也撑不住,摇摇欲坠地跌落在榻上,眼前的一切慢慢笼罩上一层黑色的雾气,她却又听到自己耳边王时薇那再也不肯掩饰得意的笑。


    遥遥的,好像有北归的雁鸣声又响起,唤起昏沉之中的李芷荷。


    她咬了咬自己舌尖,用疼痛强迫身体撑起最后的清醒,枕下早就磨利的发簪攥紧在了掌心,下一瞬李芷荷猛地起身,朝着对面那人的脖颈便划了过去。


    “啊!你个贱人,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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