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森美并不知道有人正想方设法地要见到自己。
签售活动举办在即，她还要和团队的人再确认一遍流程，另外她希望书店那边给她的规格待遇再往上提一点。
“赵老师，书店那边说可以满足我们提的任何要求，但当天签售的数量得多增加200册。”工作人员拿着平板询问她的意见。
赵森美微微蹙眉，刚要开口，会议室的门被敲响，她的经纪人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森美，有客人找你。”经纪人声音压低了些：“是……宋氏集团的宋总。”
赵森美捻着衣角的手指骤然收紧。她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他们的关系不好，关于这一点，赵森美有着明确的认知。
那宋云章为什么会突然找上她？
她深吸一口气，对工作人员说了句“稍等”，整理了一下表情，才转身走向会客区。
宋云章就站在窗边，背对着她，看着楼下园区的景致。
他身姿挺拔，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整个空间的气压都低了几分。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毫无感情地落在她身上，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
“宋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赵森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不要露怯，嘴角跟着扯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宋云章没有迂回，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带着清晰的冷意：“最近你在社交媒体上提到了齐语的名字。”
赵森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利用齐语进行营销的行为。”他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在扇着她的脸，“尤其是所谓的‘姐妹情深’。”
赵森美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尴尬混合着难堪。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那更多的是团队和父母的意思，她本人并未主动提议。
但在宋云章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下，所有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明白了。”她最终低下头，声音细微：“我会和团队沟通的。”
宋云章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算是收到了她的回应。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工作室，如同他来时一样突兀。
赵森美站在原地，直到那压迫感十足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抬手揉了揉发僵的脸颊，对不远处面面相觑的工作人员和经纪人勉强笑了笑：“没事，我们继续。”
-
自从被宋云章抓了现行后，齐语表面确实安分了许多。
她乖乖待在家里上网看书，甚至主动承担了部分家务，一副深刻反省、绝不再犯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那天偷溜出门心思太重，加上夜里着了凉，她很不幸地感冒了。
头昏脑涨，鼻子堵塞，整个人都蔫蔫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宋云章看着她红红的鼻尖，眉头微蹙，但公司那边最近有重要项目要推进，离不开他。
他迟疑了一下。虽然不想离开齐语，甚至想过每天都把她带去公司，但她都生病了，宋云章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齐语待在家里好好休息。
签售活动的当天，宋云章照常去公司。临出门前，他看见齐语窝在沙发上，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眼神不由幽深起来。
“今天有个重要的项目要谈，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他语气如常，仿佛只是随口交代行程。
齐语心里正盘算着等人走了就偷溜出门，闻言立刻点头，声音因为鼻音显得瓮声瓮气：“嗯，我知道了，我就在家休息。”
宋云章挑眉看了她几秒，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打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齐语第一时间看向宋云章，疑惑这时候怎么会有人来。
门打开，一位穿着得体、行事干练的助理秘书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新鲜的水果。
“小姐，宋总吩咐我来照顾您。”助理秘书笑容温和，语气不卑不亢。
齐语瞬间明白了宋云章的用意。他根本就没信她这几天的安分，派个人来看着她呢！
助理秘书倒没觉得这份临时安排的工作有什么不好。公司里其他同事甚至还有些羡慕他，不仅可以多拿一笔奖金，还能近距离观察宋总身边的神秘女孩。
大家都对这位长相酷似齐小姐的替身感到好奇。
宋云章去公司了。
哪怕他走了，可有人看着，齐语还是没了溜走的机会。
她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眼看签售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
最后，她心一横，捂着额头，做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我好像又有点发烧了，头好晕……你能不能帮我去买点药？”
助理秘书看着她因为着急而泛红的脸颊，还以为是发烧带来的连锁反应，不疑有他，慌慌张张起身：“好的，我这就去买。”
“您稍等，我很快回来。”
门一关上，齐语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抓起包和口罩，像做贼一样溜出了家门。
签售现场比齐语预想的还要热闹。
入口处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多是年轻人，举着手机拍照，兴奋地交谈着。
赵森美坐在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后，正微笑着给粉丝签名。
担心有喜欢漫画的读者认出自己的脸，齐语压低了帽檐，戴上口罩，将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和一丝做坏事的心虚，默默排到了队伍末尾。
队伍缓慢前行。
前面的粉丝激动地对赵森美表达喜爱。齐语踮起脚尖，看到赵森美礼貌回应，只是脸上的微笑带着些许距离感。
快轮到她了。
齐语前面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手里紧紧抱着赵森美的新漫画，语气激动：“赵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森之语’时期出的漫画本子。在我心里，你和齐语是我最喜欢的两位漫画家。”
女生的声音不大，但在签名区域显得很清晰。
齐语清楚地看到，在听到某个名字的瞬间，赵森美脸上那公式化的微笑骤然凝固。
她的嘴角微微下拉，眼神也冷了下来。她没有回应女生的话，只是快速地在画册上签下名字，语气疏离地说：“谢谢支持。”
那瞬间的变脸，虽然短暂，却像一根刺一样，猝不及防地扎进了齐语心里。
她原本打算在轮到自己的时候，跟赵森美打个招呼，问问她最近好不好。
但此刻，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轮到她了。
齐语机械地将手里刚买的漫画书递过去。
赵森美头也没抬，熟练地签上名，递还给她。她全程没有看齐语一眼，只当她是无数普通粉丝中的一个。
齐语拿着签好名的漫画本，浑浑噩噩地离开队伍，走到书店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闷闷地疼。赵森美那个下意识厌烦的表情，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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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生提到了她的名字。
齐语听到旁边有两个看起来是读者的人在小声议论：“刚才赵森美是不是变脸了？一听到那个谁的名字……”
“是吧，我也看到了。看来传闻可能是真的，她们关系后期好像就不太好了。”
“啧啧，可惜了，以前看她们一起成立漫画组合，一起出书，那时候多好啊。”
齐语靠在书架上，茫然地看着书店里熙攘的人群。
就连读者都知道她们关系不好吗？
齐语不明白，她们明明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样，连名字都成了对方的禁忌？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现在离开，还是等签售结束后，找个机会单独和赵森美谈一谈。
一个人在角落待了很久，思绪纷乱如麻。奇怪的是，宋云章那边毫无动静。
助理秘书在发现她不见后肯定会上报给宋云章，但宋云章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立刻出现来抓她。
齐语感觉很奇怪。
签售活动终于结束，读者渐渐散去。齐语鬼使神差地跟着指示牌，走到了地下停车场。
在这里应该能遇到赵森美。
她躲在柱子的阴影里，看着赵森美在几个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来。
齐语自嘲地想，明明曾经是朋友，现在她却要像个私生粉一样在这里蹲守。
她听到经纪人在对赵森美说：“森美，其实今天那个粉丝提到齐语的时候，是个挺好的机会，我们可以顺势营销一波情怀，热度肯定会更高……”
赵森美停下脚步，打断了他，声音带着疲惫：“这个建议，是你想的还是我爸妈想的？”
经纪人沉默了一下，虽然没有开口，但赵森美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哽咽，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有些凄凉。
“他们眼里只有热度，只会想着怎么才能让我更值钱……我就是他们的摇钱树，一棵不需要有自己情绪，只需要完成他们要求的摇钱树。”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已久的痛苦和自嘲。
周围工作人员似乎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那是赵森美一家人的矛盾，而他们只是外人。
赵森美擦了擦眼睛，没再说什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启动，驶离了停车场，尾灯消失在拐角。
在旁边默默听着他们的交谈，齐语始终没有现身。
她靠在冰冷的柱子上，回想着赵森美刚才那又哭又笑的样子，心里堵得厉害。
那些原本的疑惑被一种巨大的心酸所覆盖。
在私下的时候，森美是这个样子的吗？
齐语想起了一些往事。
原本她没有打算做个漫画家，哪怕喜欢，也只是画画当做爱好而已。
是森美告诉她，让她不要浪费天赋。
“笨蛋，你的天赋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因为有她的鼓励，齐语才会下定决心。她们还商量着要一起成立一个漫画组合，就像日本的Clamp一样。
这个计划果然在未来实现了，只是……组合虽然保留着名字，却也名存实亡。
停车场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昏暗的灯光和齐语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她想告诉赵森美，正是因为当初有她在，自己才能怀揣着梦想，一直坚持下去。
她还是想和她做一辈子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