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悬挂在半空中。掉落的寒霜覆盖着大地中的万物。
魏鸣之看着摆放在龙案上的八角熏笼散发着一缕青烟,不慌不忙地躺在贵妃榻上。
楚铮望向殿外明亮的羊角宫灯渐渐熄灭,晚风涌动,将挂在窗牖上的风铃吹得作响,他贴心地上前添了一杯茶,小声道,
“陛下,燕大人还在外头等候呢!如若不见的话,可要奴才去通报一声?”
魏鸣之适时打开支摘窗,伸出头往外望去,只见一身影颀长的男子屹立于殿门,清风吹拂,将他身上的官服吹得猎猎。
他接过楚铮递过来的参茶,慢条斯理回道,“不必了,燕大人身体健硕,外头这点晚风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他愿意在外头等,朕又何必扰了他的雅兴?也好让他欣赏,朕新修建的庭院。”
楚铮看向那玩世不恭的帝王,心中生出几分悲悯。这皇权,当真可怕,能让一个清澈天真的少年变得眼中只有权利,只有算计。
听着狂妄的风声,魏鸣之那点儿担忧愈发明显。可他知晓,与燕陵潇见面不过只会让彼此愈发难堪。
他已然不是初登基时那个年轻的帝王了,无须事事要与燕陵潇商讨。
如今,他才是大魏的天子,坐在九五之尊之位,处于无人之巅。
楚铮退下后,这宫殿只听到窗牖外的狂风声,以及八角熏笼香料燃尽的声音。
珠儿看到他神不在焉,开口道,“陛下这般与燕大人耗着也不是办法。到底是君臣,上朝之时亦是要见面的。不若先看看燕大人今夜前来所谓何事?”
有了珠儿的劝导,魏鸣之不再一意孤行。待燕陵潇进来以后,珠儿知趣地进入内殿。
四目相视,燕陵潇满目失望。可偏偏便是这种眼神,让魏鸣之心中那点儿不忍彻底消失。
他厌倦了成为燕陵潇摆布的人偶,厌恶他打着为天下好看向自己失望的眼神,厌烦他非要处处与自己作对。
“燕大人此番前来,可有何事?”魏鸣之语气冰凉,再无从前那见到燕陵潇的惊喜。
燕陵潇将长长的绯红色蟒纹长袍掀开,随即跪了下来,
“微臣只是想要知晓,陛下当真信任顾乘渊?认为顾乘渊当真能治理河道?微臣恳请陛下三思!”
魏鸣之气得发笑,说是恳请,可语气全然没有对帝王的敬畏与尊敬。
他便是如此,咄咄逼人,希望魏鸣之能先退一步。
可魏鸣之不再是从前那懦弱的谭鸣之了!
他冷哼一声,讥讽道,“顾乘渊不行,难道燕大人就行了吗?有些事,朕不愿说清楚,可燕大人既然要摊牌,朕也就随燕大人的心意!”
魏鸣之从那堆积成山的奏折中随意抽出几分,扔在燕陵潇面前,继续道,
“这两年来,不少大臣对燕大人成见颇深。可因着往日的情分,朕愿成为燕大人最强大的后盾。可燕大人又是如何回报朕的?”
“光是治理河道一事,朕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不敢耽误。可落在燕大人的眼中,朕却是无心朝政。为了宁盛意重回京城,燕大人不惜让工部何大人致仕,目的便是逼迫朕!”
新帝登基,没有强大的母族,更是没有威望。魏鸣之每走一步,皆是步步惊心,唯恐宗室虎视眈眈皇位,趁其不备拉下龙位。
这几年,老臣们戮力同心,势必要掣肘青涩的帝王。魏鸣之历经千难万险,才勉强在朝政上站稳脚跟,让无心臣服的群臣效忠于他。
天狩二年,江南一带暴雨频发,河道淤积,百姓损失严重。所以,他找寻何大人,一来自是为天下事忧心,二来亦是想着趁机机会在朝中立威,让群臣相信,他这个天子并非庸庸碌碌。
只可惜,燕陵潇所作所为让其美梦破碎。
燕陵潇看向处于龙椅的少年,他的脸处于晦暗不明的光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可听着他的语气,却是犹如麦芒刺向他的心,这种痛,远比用匕首亲自剜下心头血愈发剧痛。
那个乖巧听话,日日在江南巷望着他身影的谭鸣之到底流逝于岁月的长廊中,取而代之的则是盲目的魏鸣之。
燕陵潇心如刀割。
双腿发麻,可他依旧站得笔直,双手作揖,声音沙哑,“微臣并无此意!微臣只愿,陛下能够成为知人善用的贤君。”
魏鸣之见他依旧不肯臣服,便知晓这一夜再谈下去,亦是无果。
他面容沉沉,“罢了,有意也好,无心也罢。顾乘渊,朕是用定了!朕是大魏天子,自是随心所欲,燕大人不必再因着此事费心了。”
燕陵潇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养心殿的,看着夜幕中那清冷的月华,才发现,自己的心亦是犹如寒霜覆盖,冷得骇人。
物是人非,物转星移。他与魏鸣之,或许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翌日清晨,朝堂之上噤若寒蝉。看着乌泱泱跪了一片的人群,魏鸣之头疼不已。
兵部尚书萧凛率先站了出来,面容严肃,“河道事关我国军事与粮仓命脉。顾乘渊狼子野心,微臣恳求陛下三思而后行!”
“微臣恳求陛下三思而后行!”众大臣齐齐出声。
魏鸣之脸色铁青,早早便下了朝。
顾乘渊跟在魏鸣之身后,愧疚说道,“说到底,还是微臣为小阁老之事树敌太多,以至于让陛下难做。微臣无用,恐怕不用为陛下效忠了!”
魏鸣之在气头之上,听到顾乘渊的话,攥紧了拳头,
“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朕知晓,背后必定是燕陵潇撺掇。朕非昏君,士别三日刮目相待,朕相信,顾大人俨然洗心革面。顾大人放心,君无戏言!”
顾乘渊低垂头颅,嘴上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微臣知晓陛下的难处,若是陛下要力排众议,执意扶持微臣,那只会失了臣心。”
魏鸣之的怨念逐渐放下,觉得顾乘渊所言不无道理。
顾乘渊继续道,“眼下陛下与微臣的困境,实则皆是拜燕陵潇所赐。如若能挑出他的错处,让其失了民心,如此一来,陛下面临的困境便能迎刃而解了!”
原以为,魏鸣之必然会欣然接受。可下一刻,便看到他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说到底,朕与燕大人到底有着过命的交情。更何况,燕大人兢兢业业,并无错处,如若执意找寻其过失,便是吹毛求疵。此事,朕会好好思考,不必顾大人费心了。”
“是!”顾乘渊的脸上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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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硕大的乌云。
……
吹了一夜的风,燕陵潇仍然想着上朝。还是宁楹泠及时制止,这才让燕陵潇安安静静地躺在拔步床上。
他脸色苍白,喝了大夫开的药,却没有睡去。只一味地睁开眼,望着床幔上绣着的松柏图纹。
宁楹泠今日没有去山院,留在燕府伺候他。见他昨夜回来以后,便心绪不宁,宁楹泠也是知晓一些。
她用手背贴了少年的额角,轻叹一声,“陛下不再是从前的孩童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很多事,都得他自己拿主意才行!”
燕陵潇未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唯恐魏鸣之被奸人哄骗,从而让这难得的盛世清曲遽然落幕。
宁楹泠看着睁着眼的燕陵潇,终于明白,原来身处高位亦是有着难以诉说的苦衷。
重生归来,她想着抓住燕陵潇,想要其成为拯救宁家的救命稻草。
可与他走过这些时日,她才明白,燕陵潇也是身不由己。安国公夫妇至今流落西凉,乃陛下心结。
除却陛下自己想明白,旁人便是如何劝导也于事无补。
燕陵潇笑笑,点了点头。
或许,他也该放手了。
宁楹泠心事重重地走出西院,看着勤勤恳恳在庭院中浣洗的兰娘子,心中百感交集。
昨夜在墨竹院。
兰娘子想起往事,泪流不止。她轻轻将方衍搂入怀中,啜泣道,
“虽说你外祖母对娘算不得好,可到底也是有着养育之恩。如若能去澄明院,接上她与娘亲的亲爹娘,那该有多好!”
方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兰娘子又叮嘱道,“衍儿,日后莫要再叫你陵潇叔父爹爹了!娘原以为,有朝一日,当真能让你们成为父子,可到头来,只不过是娘的一厢情愿罢了!”
宁楹泠想起昨夜兰娘子所言,心中悸动。她缓缓走到兰娘子身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起。
兰娘子看见倒映一旁踌躇的宁楹泠,转过头,笑着问道,
“夫人可是有事?”
她的手泡在水盆之中,依旧能看到那一双手布满老茧,转过来的脸带着笑,却是暴露着一路走来遭受的风霜。
宁楹泠心中愈发恐慌。
见她这般问,宁楹泠缓缓开口问道,“大嫂可认识芸娘?”
兰娘子脸上的笑微微一僵,好奇问道,“难不成夫人认识我娘?”
昨夜,当真没有听错。
或许,只会是同名同姓罢了。
带着几分侥幸,宁楹泠继续问道,“我在想,大嫂的娘与我认识的芸娘可是一人?”
话音落罢,便看到兰娘子的手腕处挂着一银手镯。
那手镯,与芸娘的一模一样。
兰娘子不解,好奇说道,“我娘来自山水县,人人都叫她芸娘。虽说我在农庄长大,与她见面不多,可我想,她还是心疼我的。”
山水县?芸娘就是来自山水县。
宁楹泠已然有几分肯定,她红着眼,笑问道,“大嫂芳龄几何?”
兰娘子扭扭捏捏说道,“听陵潇兄弟所言,我与夫人岁数一样!”
宁楹泠微微一颤,面前的,可是宁家真的二小姐苏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