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妩混在军营中,在前线最是清楚他们的风吹草动。
宁楹泠想起了前世这个时候,宁王亦是在魏家找寻魏鸣之以后,有了谋逆之心。
如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宁王率领着一众人马,又买通了驻守京城的几位武将,想要逼宫造反。
然而后来的结局却不如宁王魏知耀所愿,希望落空,宁王见与皇位再无相见那日,自刎于护城河中。
有了上次的经验以后,宁楹泠这一回熟读萧妩的字条之后,很快便将那泛黄的宣纸丢在烛台上,任由其燃烧成灰烬。
绣着海棠花纹的百褶裙角被晚风吹了又落,悬挂在窗牖上的菩提银铃响了又响,月华落尽,直至又被厚重的乌云遮掩。
宁楹泠怀着揣测不安的心,坐在正厅中的窗牖旁边,始终不见燕陵潇的身影。
天空逐渐浮现鱼肚白,初阳投射在窗棂,雕刻着窗花的日影落在少女那一截白皙的皓腕中。
少年脚步沉重,拖着疲倦的身躯缓缓走来,鸦青色绣金浮云长衫布满灰尘,他刚走进正厅,便看到趴在窗牖前案几上酣睡的少女。
少女莹白如玉的脸上被朝阳镀了一层金光,亮如鸦羽的睫毛轻轻一颤,犹如蝴蝶振翅。红润的唇瓣蠕动,直至一抹裂痕出现在她平静的面容上。
燕陵潇刚脱下身上的长衫,可看到上头黄澄澄的泥土,眉头微蹙。他将长衫放了下来,走进厢房中,为少女铺了一层轻柔的蚕丝被。
可刚触碰到宁楹泠,宁楹泠便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因着苏醒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面前的少年微微一愣,明朗大气的五官因着疲惫略显沧桑。那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变得黯淡。乌黑的发丝中,夹杂着灰尘,远远望去,犹如寒霜。
蚕丝被遽然落下,宁楹泠站了起身,直至触摸到燕陵潇宽大的掌心,心中的大石头才放下。
一场噩梦,她梦到燕陵潇因着去营救被困住的农工们,身陷囹圄。
可幸好,他平安无事回来。
打量他一圈以后,见他素来带着几分寒意的眸子布满宛若蜘蛛丝一般的红血丝,宁楹泠心疼道,
“进展如何了?他们……可还活着?”
燕陵潇缓缓坐了下来,眼前一片乌黑,他轻轻揉着眉心,郑重地点了点头,
“幸好康郎告知及时,昨日我告知翰林院的几位同僚,众人商议一番,救助了几十人。”
望着蔚蓝色天空中那翱翔的鸟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尽是惋惜,
“只可惜,还有些被困于更深处,需要耗费更多时间,只怕他们难以坚持。还有些,被困得久了,到底撑不住!”
昨夜燕陵潇出发之前,宁楹泠心中俨然做了估算。盐井坍塌,必然死伤不少。
可在燕陵潇等人的救助下,却是让本被宁知韫抛弃并无任何生还希望的农工们有了生存的希望。
燕陵潇双手撑着额头,清风阵阵,让少年额角上那缕沾染了灰烬的青丝被吹得凌乱。可他无暇顾及,整个人像是被自责的野兽吞噬一般,难掩失落。
宁楹泠坐在他身边,轻轻牵着少年那沾了灰的双手,语气平和,
“燕陵潇,这并非你的错!”
少女的话如同三月温和的清风,拂去少年眼前那因着看到惨状而生出了悲哀,他缓缓望向宁楹泠。
“如若没有你及时安排康郎在宁知韫身边做卧底,或许,盐井坍塌一事,根本无人知晓!而你在坍塌之后,又是拯救数十人,力挽狂澜,这已经是足够了!”
少女那一双潋滟的星眸似是温柔的星星,让燕陵潇不自觉被星辰吸引,短暂忘却现实的痛苦。
“可燕陵潇,接下来,我们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情,关乎数以万计百姓的安危。”
燕陵潇被这一番话拉回了现实,他静静看着宁楹泠。
只听道宁楹泠神情肃穆,“宁王欲叛变,届时挑动战争,只怕牵连甚广!”
……
废弃盐井坍塌一事很快便传遍了京城,宁知韫早就逃之夭夭。
他本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废弃的盐井,那些农工是交不上税以工抵税的百姓,无人在乎。
所以,知晓盐井坍塌以后,宁知韫第一反应便是让被困住的农工们自生自灭。如若是熬不过,那便再换一批。
反正没有活口,没人知晓,那里曾发生坍塌事件。
可不知为何,这件事情竟是惊动朝廷,通过坍塌事件,顺藤摸瓜之下很快便查到了宁知韫贩卖私盐。
依着大魏律法,可是死罪!
宁知韫不敢赌,当天便乔装打扮,想要溜之大吉。
只可惜,城池的关卡把守严密,宁知韫根本出不去。
无奈之下,宁知韫只好叩响顾府的大门,原以为会吃到闭门羹,可却是不曾想顾乘渊竟是亲自迎接他。
宁知韫意气风发久了,打扮甚至华贵。可今日相见,略显狼狈。
顾乘渊将人请到了厢房中,隔着淡青色仙鹤飞翔屏风,隔绝了两人与外界的联系。
宁知韫看着端上来的点心茶水,在顾乘渊面前也顾不得面子,狼吞虎咽,糕点碎渣洒落一地。
执着锦鸟羽毛团扇的顾乘渊脸上闪过一丝嫌弃,他轻轻扇动团扇,见到宁知韫就连那碎渣亦是不放过,这才轻咳一声,
“宁兄如今打算如何?听闻,那些被营救出来的农工和娼.妓齐齐站出来指证宁兄,贩卖私盐,拐卖暗.娼这两条罪证,足够抄家了!”
抄家!宁知韫的脸色唰一下得变得苍白,手指上捏着的小小一块绿豆糕点也没了胃口。
他如丧考妣,绿豆糕点掉落地上,残渣掉得到处都是,
“怎么会如此?”宁知韫后知后觉,双腿忍不住颤抖。
先前安国公府落难之时,他还捂着嘴偷笑,正得意自己与他们的人生截然不同。
可不过短短几个月,他便落得如此罪名,甚至还要被处刑。
当初宁知韫亦是有跑来同顾乘渊提了一嘴,盐井坍塌,农工被困住。
那时候顾乘渊也不以为然,不过是几百条贱民的性命罢了,没了便没了。
若是派人去营救的话,兴师动众不说,而且还容易被人发现,自己在贩卖私盐!
他,可不愿就此脏了自己的手。
宁知韫咬了咬牙,大怒道,“一定是那燕陵潇想要邀功,昨夜带着翰林院若干人前去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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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不然,那些农工死了,又怎么会发生今日的事情?”
荣华富贵转瞬即逝,宁知韫如今成了罪犯,惹怒天子,触及逆鳞,甚至要受到千刀万剐之刑。
燕陵潇,顾乘渊想起那立于宫阶之上,凌然自傲的青色身影。
捧着墨色傲梅茶盏的手指泛着青白之色。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竟数次与他作对?揭发宁知韫是一回,暗中阻止他查找桑南小质子又是一回。
宁知韫看着面容沉沉的顾乘渊,连忙跪了下来,哭丧着脸喊道,
“小阁老,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念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顾乘渊从脸上挤出一抹笑意,似笑非笑地望向宁知韫。
……
顾相恒自江南回来以后,得知顾乘渊做的事以后,雷霆震怒。
将顾乘渊训斥一番以后,双手负背,大步流星走向顾淮序的厢房中。
粗暴的推门声惊扰了顾淮序,顾相恒站在晦暗不明之处,脸上难辨情绪。
可距离他三丈远的顾淮序亦是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与怨恨。
果不其然,顾相恒冷笑一声,坐在紫檀木长椅上,不怒自威,
“你为何要这么做?”
顾淮序将宣纸上描摹的容字写了以后,这才慢条斯理地将沾满了墨汁的狼毫放下。
随即坐了下来,与顾相恒相视,笑道,“淮序不知父亲所言!”
顾相恒看着面前的长子仍然在装蒜,怒极生笑,他仔细打量顾淮序,见他脸上并无半分恐慌,更是笃定,此事是他故意为之。
“让容氏一族对我避而不见,决然不肯接受和解!以至于,前去江南多日,却是一无所获!如今,陛下改变主意,绝口不谈改稻为桑一事,你如今可满意了?”
所谓父亲,在初认回他之时,尽是仁慈,外人面前,将他视若明珠,要弥补他流落在外多年的苦楚。
可如今,达不到目的,又是另一番手段。
他更是庆幸,没有陷容氏一族于不义。
顾淮序抿了一口茶水,听着窗牖外毫无韵律的鸣蝉声,松了一口气,
“大致满意!毕竟父亲明知不可为,还欲因着顾淮序的身份,胁迫容氏一族带头改造!如若成功,功劳自然是父亲,可如若失败的话,便是容氏一族执意妄为了。”
顾相恒双眸微眯,将暗藏的杀意敛去。
顾淮序望着他那挺直的腰板,望着他那因着目的不成而恼怒的神情,看着他卸下面具,与之真诚以待。
一股悲凉自心间生出,顾淮序看着这奢华至极的顾府,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是靠着践踏别人的尸体得来的。
可他们,却并不因此感受到可悲,反而是引以为荣,甚至变本加厉,欲吸干他人身上最后一滴血,来谋求私利。
“父亲,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顾淮序罔顾顾相恒心情不悦,“你是如何从一个小小的寒门子弟,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难不成,真的靠着你的本事吗?”
顾淮序的话,像是一根利刺,刺痛顾相恒的心。这些年,再无人提及他的过往,只因他是这大魏最有权势的首辅。
“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