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湛回在墨星霜院子里留到了很晚。
院子里堆好了两只憨态可掬的雪人，就在墨星霜用脚印画出的圈子里。
雪地上还留着两个人打滚的印儿。
阴霾了数日，金色的阳光穿破云层，照在纯白的雪面。
墨星霜从屋里出来时，被光刺了眼。
她抬起胳膊挡了下，眼皮慢慢眨着，适应了光线。
下人拿着扫帚进来扫雪，墨星霜走过去，用手大致比划了下范围，“这一块不要扫。”
今日雪才停，外边的路并不好走。
墨星霜在家里等着雪化。
等雪化这几日，湛回是最忙的，户部、工部以及其他州郡的长官各种请示事宜送到桌上，湛回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得抽空。
雪灾后的重建是一件大事。
按照过往的经验，还得注意避免瘟疫。
这段时间里，墨星霜会抽空去见湛回。
一次出门，在路上看到了墨府的马车，墨星霜估计是哥哥，便让人把车停过去，准备打个招呼。
“哥，你今天怎么不直接回家？”在自己马车上，墨星霜趴在窗户上问。
按照墨霁清的性格，听到自己妹妹的声音早该探出头来说话了，可这么半响，她只听到墨霁清说：“我晚些回去。”
墨星霜觉得奇怪：“你被人劫持了？”
墨霁清飞快下了马车，反手把马车门关的严实，生怕妹妹为了“救他”一甩鞭子抽碎整个马车，赶紧跑出来自证平安。
“我没事，你怎么不找太子殿下去？”
墨星霜狐疑地看着哥哥，“你这马车上绝对有猫腻！”墨霁清竟然把她往湛回那边赶，实在不像是她哥的性格。
墨星霜把头探出去，笑着说：“哥，你车上有什么？”
她像只小猫一样探头探脑，看起来好奇的很。墨霁清将妹妹的脸推回去，“乖，不要那么好奇。”
然后对马车夫吩咐：“出发。”
马车动起来，墨星霜往出探着身子，“哥，我下午去找你，你有空吗？”
墨霁清摆着手让车夫快走，大声道：“没空！千万不要过来找我！”
看见墨星霜的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墨霁清才缓了口气。
他回头，罕见地先整理了下着装，才进了马车。
“张小姐，我先带你去我家吧。”墨霁清语气变得轻缓起来，生怕唐突了佳人，怕误会，说完一句话又赶紧解释，“我怕直接送你回去，会影响你的声誉。”
张澜清低垂着头，不敢看墨霁清，也没有想到她和墨霁清还能有这种独处的时光。
她点头：“全听墨公子安排。”
墨霁清叹气：“你这脚伤成这样，怎么自己就出门了？”他见不得女子受伤。
更见不得张小姐这样，即便忍着痛，依旧倔强坚持，咬牙不喊痛的女子受伤。
张澜清苦笑，“家中之事，一言难尽。”
哪个府宅里没有些脏事，墨霁清立刻明白，张澜清陷入这种处境是被她家人设计。他虽不忿，可也不能随便插手别人的家事。
只能笑笑，转而说：“我让人去叫大夫，对外只说你来找霜儿了。”
另一边，墨星霜到了东宫。
湛回正和大夫吩咐：“和孤一道去墨府，到时你在墨小姐眼前，把这药的利弊都说清楚。”
墨星霜推门进来：“什么利弊？”
湛回先问墨星霜：“那瓶药，你一颗都没吃过吧？”
墨星霜：“没有。这药有问题？”
接到太子殿下的眼神，大夫上前解释道：“这药的确是用来解毒的，里边添加的药材也都上好，可所有药性和在一起，最终导致的结果是，服用此药会逐渐成瘾。”
墨星霜问：“成瘾？”
不等大夫继续解释，墨星霜就拉起湛回的手：“和我去忆云坊！”
回想起忆云坊种种，这药会让人成瘾，恐怕祝云和他爹早就知道。
祝老板几次“手滑”丢掉祝云给她准备的药，听说她吃了药，脸色也很是不对。而祝云，则是对她吃药这件事特别关注。
湛回点了东宫的侍卫，围了忆云坊。
墨星霜踹开门进去，看到祝云手里正把玩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
见墨星霜来势汹汹，祝云也无半点惊慌，漫不经心把短刀放在桌上，抬眸看向面前怒气冲冲的女子，“墨小姐来找我，是准备拿药吗？”
墨星霜骂道：“拿你爹！”
“你给我的是什么药自己心里没数吗？还来拿药？怎么自己不吃啊？”
祝云眸色暗下来，“你知道了？”
随即笑道：“现在知道，恐怕有些晚了吧。”
按着一般人的思路，只要测过这药没有毒，就会死马当活马医，吃上一颗，试试效果。
墨星霜尤其怕疼，想必不会忍着，只要她吃过第一次，就不会忍着。
有药不吃，非得受疼，那才是傻子。
所以墨星霜眼下这副模样，被祝云自动理解成了气急败坏，墨星霜因为停了药，难以忍受，所以才火气这么大。
墨星霜当胸一脚踹过去，“晚你个头！”
“祝老板呢？”
祝云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上，他艰难站起来，仍然笑着，说：“找我爹没用，只要吃过这个药，你就得乖乖承受后果。”
所以，即便太子带着很多人，即便墨星霜凶的看起来要杀人，但是，祝云完全不怕。
对方有求于他，他便胜券在握。
墨星霜把瓶子拿出来，“你说这个？我没吃过。”
祝云的气势瞬间弱下去，喃喃道：“没吃过……”
情况完全不在他预料之内。
但是想到了另一件事，祝云也没有完全底牌尽失，他依旧可以翻盘。
祝云问墨星霜：“墨小姐执着于找我爹，是什么原因？”
墨星霜不想再和祝云说话，湛回用力将剑柄抽在祝云肚子上，“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就够了！”
祝云恶狠狠地瞪着湛回，捂着肚子，慢慢转头，“墨小姐不管束一下身边人？”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太子的身份，看湛回的眼神也是高高在上，“我和墨小姐谈事情，有你什么事？”
湛回只问：“祝老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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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云对墨星霜说：“墨小姐想找到我爹，想必是发现了，我爹这人爱多管闲事，而且他医术很好。”
他站直起来，声音里带了些委屈，“可是，我也没有坏心啊，我不就是想赚钱吗？”
墨星霜：“啊？”
“刚才你说我知道也晚了……”
祝云心跳的极快，但他带着面具，没人知道他已经极其紧张。
幸好他不喜欢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他刚才的话，半句没提药效。
“那种药价值千金，我想着，墨小姐吃过，就没法退货了。”他看着来势汹汹的一伙人，“哪里知道，你们竟是要坑了我！”
事态的发展完全在墨星霜意料之外，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祝云就抢道：“从来都听说墨小姐财大气粗，我才主动把这么珍贵的药送上门的，要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就该当做没看见！”
墨星霜：“……”她还真没坑过别人钱。
细想，若说祝云是为了赚钱，这段时间的所有行为都说的通。
但是有一点：“你的药有问题。”墨星霜冷声说。
如果不是她，是别的着急的治病的人，这药早就伤害到人了，就算祝云是为了赚钱，也不是真的无罪。
祝云着急跳脚，把一个急于赚钱的商人形象扮演的淋漓尽致：“你凭什么说我的药有问题？是不是为了不给钱？就算有问题，你也得给钱！有白吃饭的，还没听过白吃药的……”
墨星霜无语了，她扭头：“阿回，让刑部审一下吧。”
祝云喊道：“你说刑部就刑部！你以为墨太尉会纵容你胡作非为吗？我没犯罪！”
湛回：“流程可以放后边走。”
外边的侍卫动起来，就要押着祝云时，祝云大喊：“还有一事！”
墨星霜看向祝云，等着他说。
祝云着急说道：“虽然我强买强卖，但这只是小错，如果我戴罪立功，是否可以……”
眼见祝云只说这些没用的，墨星霜转过了头，湛回颔首，侍卫押着祝云继续往出走。
讨价还价不成，祝云高声道：“京城出现瘟疫，我爹去治病了！”
湛回和墨星霜都转身，侍卫也停下来。
祝云从侍卫手中挣脱开来，湛回只是示意让侍卫出去。
“哪里有瘟疫？”事关人命，湛回不得不重视。
祝云甩了甩袖子，先问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就能放过我了？”
墨星霜说：“你若能为百姓做事，今晚发生之事，我不会与你计较。”
祝云放下心来，笑道：“墨星霜说话向来言出必行。”他看湛回和墨星霜都脸色不善，便说道：“我爹在京城南郊发现有成片的人都在高热，且先患病的是小儿和老人，他已经去治病了。有他在，你们就放心吧。”
湛回和墨星霜并不放心。
高热不好好治，很容易要了命。
湛回和墨星霜对视一眼，立即往外走，若真是瘟疫，每一刻时间都不该耽误。
祝云知道，只要他说出瘟疫这件事，墨星霜和湛回就会无暇顾及他。
果然，他什么事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