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尽散,订婚宴终于落幕。
傅为义站在风里抽烟,烟火微暗。灯光从酒店落地窗折出来,将他的剪影拉得极长。
他喝了些酒,却并无醉意,清醒得过分。
孟尧似乎有些不胜酒力,被夜风一吹就站不稳,半晕半醒地靠上来,伸手搂住傅为义的腰。
“为义......”他语气软下来,下巴搁在傅为义的肩上,脸颊贴着他颈侧,“风好冷。”
傅为义抓住孟尧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扯开,力气毫不留情,抓得孟尧皱了眉,“嘶”了一声。
“放开。”他偏过头,沉声说。
略有醉意的孟尧又变得胆子很大,反手攥住傅为义手腕上的那根手绳,指腹一寸一寸地摩挲过去,触到正中那块细小的玉扣。
“这是我哥的遗物,对吧?”
温热的指尖,熟悉的体温,还有那股清淡的白花果香气......让傅为义的心脏产生了片刻诡异的跳动。
孟尧的脸凑得很近,唇角带着几分温雅的笑意,干净得几乎让傅为义恍惚。
“带着死人的东西,不觉得不吉利吗?”他用最纯良的表情,吐出最恶毒的话。
傅为义眼神顿冷,孟尧才改口:“好吧,这不是不吉利的东西。你知道吗?这是我哥出生的时候,我姨妈从望因寺给他求的。”
“住持看过他的命格,说他命中有两道死劫,这玉扣能助他破劫。”孟尧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悲悯。
“可惜,大概是骗人的。他第一道死劫都没挺过去。你现在戴着,也只能图个吉利。”
话音刚落,傅为义便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慢慢攥住孟尧的领带,语气温柔得近乎体贴:“吉利不吉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说下去,我会生气。”
“那时候你想死都死不了。”
风刮过脸侧。灯光和夜色在玻璃上映出重影。
那场空难发生后的各种细节,在傅为义的脑海中非常清晰。
八年前,他十六岁。
那是一次没有预兆的坠机,飞机载着孟匀、孟尧和孟家的主母,从海峡线上空失联,最终确认坠入大海。
搜救持续了整整十七天,找到的只有一些残骸和碎裂的衣物。
活下来的人,只有孟尧。
孟家的解释是:他正好被调去安全舱附近,飞机解体时被困在封闭舱体内,随后飘上岸,被一艘渔船捡到。除了受惊过度,几乎毫发无伤。
而孟匀和母亲的遗体至今无踪。
葬礼那年秋天,渊城骤冷。傅为义穿着黑色西装站在人群里,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他能为孟匀做的,只是在棺前放下一束花。
等他掌权之后,他开始重查那起事故。
他一点点从被销毁的航线记录、黑匣数据、保险理赔单里,撕开那个被孟家层层包裹的结案报告。
他查到,事故前一周,孟尧的母亲通过三家中转账户,给两名机组成员各汇了一笔“感谢费”。
官方说法是,她想给儿子安排“更安全的位置”。所以,原本应该坐在中舱的孟尧,被调到了靠近安全舱的密闭区域。
飞机失事后,孟匀和孟家主母尸骨无存,孟尧却几乎无恙,顺利上岸——偏偏是在最近的渔民通道附近。
偶然?太干净了。
傅为义唯一无法解释的是,为什么一场注定坠毁的航班,孟尧的母亲要让孟尧也坐上去,坠机事故,就算是有安全舱,也不可能保证安全。
但那笔汇款像一根刺,钉在他心头许多年。
因此他确信,罪魁祸首就是那对从这场灾难中活下来、获利最多的母子。
面对傅为义的恐吓,孟尧也没有退缩,他笑着,接着说:“你戴着我哥的手绳,又和别人谈恋爱,你说我哥会不会知道啊?”
“我哥本来就不喜欢你,你这样一边说喜欢他、要惩罚我,一边又背叛他、和别人上床,你说他是感激你,喜欢你,还是讨厌你?”
傅为义脸上的笑容不变,说:“孟尧,我和谁谈恋爱、想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你只能受着,别代表你哥来审判我。”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无声地滑到他们面前。傅为义猛地甩开孟尧,径直上了车。
孟尧跟在他身后,声音低了下去,仿佛自语,又仿佛一句恶毒的咒语:“傅为义,你做的所有事,孟匀都会知道的。”
“总有一天,他会亲自来找你。感谢你,或者......审判你。”
上车后,傅为义靠坐在后座,手肘支在膝盖上,低头望着腕间的那根手绳。
玉扣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是一种幽幽的对视。
就在这时,傅为义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睫毛微动,看清了来电显示。
“小玉,怎么了?”傅为义声音温和,脸上仍存愠怒。
“明天你有时间陪我吗?”电话那边,崔殊玉声音温软地撒娇。
傅为义无意追究小男友为何在订婚宴刚结束就给他拨电话,问:“什么事?”
“孤儿院那边说找到了我哥留下的一些遗物,让我过去领一下,我好开心啊,你明天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我带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崔殊玉说。
傅为义调动了一下记忆。崔殊玉,孤儿,有个早逝的哥哥。
“明天我下班后去接你。”他对这位情人,总还是有几分程序化的体贴,“栖川孤儿院,对吗?”
崔殊玉的声音有些欣喜,说:“你还记得啊。”
电话挂断。车厢的另一侧,孟尧一直低着头,沉默地整理着被傅为义拽乱的领带。
然后,他慢慢地转了转左手中指上那枚崭新的戒指,转头望向窗外,将自己隐藏在流光掠影的黑暗里。
*
第二天下班之后,傅为义如约前往渊城大学接崔殊玉去栖川孤儿院。
见到傅为义的崔殊玉表现的非常高兴,完全没有被他左手多出的戒指影响,羞涩又热情地吻了吻他的唇角,才上了车。
栖川孤儿院是虞家的产业,位于渊城城西,从渊城大学出发,车程大约四十分钟,需要穿过城市,进入浮光山脉的区域。
浮光山脉连绵起伏,山势不高,清晨常有雾气缭绕。
山脚下的栖川孤儿院依山而建,院墙整洁、建筑规整,园区被修剪整齐的绿篱围绕,入口处立着一块淡灰色石碑,刻着“栖川”二字,字体温润端正。
虞家起家于医疗器械,后逐步扩张为渊城屈指可数的家族企业。除了各类正经投资,他们在慈善上的投入也相当可观。
栖川孤儿院成立于三十年前,是虞氏家族以“社会责任”为名设立的公益机构,对外开放参观,也常接受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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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数十年来一直是渊城最大的孤儿院。
车缓缓停在院门外,夕光洒在灰白墙面上,影子安静地铺在地砖上,草木不动,气氛整洁而沉静。
崔殊玉解开安全带,转头对傅为义笑了一下:“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
“我其实对我哥哥没什么印象,我才两岁不到他就去世了。不过老师说他很爱我。”崔殊玉说,“所以我也想看看他的遗物,多了解他,据说是最近要装修宿舍才找到的。”
傅为义耐心地听着,时不时提问,像一个成熟的引导者,但事实上他也不比崔殊玉大很多,才二十四岁。
智力上,他应当算得上天生聪慧,天赋异禀的人。十七岁即考入渊城大学修读金融,十八岁接手家业,经历商场厮杀,同时一直拿到硕士学位,作为优秀毕业生毕业。
但是心智的成熟则需要归因为父亲去世之后的成长,以及商场中尔虞我诈的磨砺,让他以一种非正常的速度完成了所有“成人化”。
通往保管室的走廊铺着浅灰色地砖,墙壁刷着新漆,窗台上有盆栽和剪贴画。
“老师说,东西都在保管室等我。”崔殊玉一边走,一边像是回忆,“我小时候几乎没进过这边,好像是管理档案用的。”
他们穿过一道半掩的铁门,进入保管区,走廊尽头亮着一盏感应灯。
傅为义注意到门口标着一块牌子:“特殊历史资料室(档案备份区)”。
保管室门虚掩着。崔殊玉伸手轻敲两下,推门而入。
室内通风良好,窗帘拉着,墙边排列着几列金属柜。最靠窗的位置,一个穿灰蓝色制服的老人正坐在书桌后翻阅资料。
听见声音,那人抬起头来,是位头发半白的女性,戴着金边眼镜,神色温和。
“崔殊玉?”她露出一点笑意,“这么快就来了。”
“刘院长。”崔殊玉有些惊喜,“您还在这儿工作啊?”
“也不能算工作了,我现在只是义务协助整理档案。你哥哥的资料我已经找出来了,就在这边。”刘院长看了一眼傅为义,问,“这是男朋友吗?”
崔殊玉挽着傅为义的手,很高兴地说:“是啊!”
刘院长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打开书桌边的小柜,从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塑料收纳箱,递给崔殊玉。
“按规定,孤儿个人遗物只能由直系亲属领取。你当年太小,这些一直封存到现在,没有允许我们不能查看,你可以打开看看。”
“谢谢您。”崔殊玉小心地抱着箱子,本想回家再拆开,但是又有些忍不住,站在原地。
“想在这里看的话,你可以在沙发上拆。”刘院长说。
崔殊玉在小沙发上坐下,拆开箱子,傅为义靠在柜子旁,等他看。
箱子里有几件旧衣物、泛黄的绘本,还有一本封皮已经破损的日记本。傅为义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院长好像对箱子里的东西很关注,于是也垂眸,看向日记本里的内容。
崔殊玉翻开第一页,纸张有些发脆,日记里写的东西大都琐碎,是个孩子无聊的记录,提到自己和弟弟,没有什么异常。
直到傅为义注意到一句有些诡异的话。
“今天打针不疼了,老师说我表现好。新来的小孩晚上哭了,被带走了。”
“你哥哥是什么病去世的?”傅为义状似无意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