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楼格斗”和“西楼·康愿康复中心”的双轨并行,口碑与收益节节攀升。李峖莳的膝盖在专业康复下恢复良好,重新投入教学和运营。而刘淩,作为“西楼”的灵魂和旗帜,在竞技场上也一路高歌,冠军奖杯一座接一座,格斗女神的称号响彻容国,甚至开始在国际上崭露头角。
然而,只有李峖莳知道,刘淩完美光环下的阴影。她曾不止一次在庆功宴后,看到刘淩独自一人扶着墙,脸色苍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也曾在她夺冠归来的深夜,听到她在隔间压抑的干呕声。她不知道怎么安抚刘淩,只是在她身边默默陪伴,想方设法缓解她的不适。
这份深埋的不适感,在年底一场至关重要的亚洲格斗职业锦标赛决赛上,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烈爆发了。
那是一场万众瞩目的对决。刘淩的对手是来自邻国的顶尖悍将,风格凶悍,比赛打得异常胶着。前几个回合,刘淩凭借精湛的技术和冷静的头脑牢牢控制着节奏,比分微弱领先。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就在一个看似平常的攻防转换瞬间,刘淩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一些无关的画面——也许是周围人看展品一样的目光,也许是媒体将她与家族捆绑的报道标题,也许是某个瞬间对自身价值的怀疑……仅仅零点几秒的失神,对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迅疾如电的低扫接变线高扫!
“砰!”
刘淩的防守慢了半拍,高扫的脚背重重地扫在她的太阳穴附近!虽然她凭借强大的抗击打能力硬抗下来,没有倒地,但裁判清晰地给出了两分!
就是这两分!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逆转了局势!当终场哨响,对手振臂欢呼,而刘淩看着记分牌上那刺眼的一分之差——亚军。她站在场中央,聚光灯打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有刺骨的冰冷和震耳欲聋的耳鸣。观众席的欢呼、队友的呼喊仿佛都隔着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台的,怎么应付完简单的采访。回到后台休息室,她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坐在冰冷的板凳上,汗水浸透的运动胸衣,带来阵阵寒意。失败?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尤其是这种因为自己瞬间的、愚蠢的失神而导致的失败!完美的堡垒被自己亲手凿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助理和队医围过来,关切地询问她是否受伤。刘淩只是麻木地摇头。她需要独处。粗暴地挥退了所有人,反锁了休息室的门。
巨大的挫败感和自我厌弃像黑色的潮水将她淹没。脑海里反复播放着那个失神的瞬间和对手得分的画面。一个声音在不断的疯狂嚣:“承认吧,刘淩!你所有的成功,都不过是家族用金山银山堆砌出来的假象!”“最好的教练,最好的陪练,最好的营养,最好的训练环境……换条狗来,也能拿冠军!”“你算什么东西?离开这些,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个冒牌货!”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毒藤般疯狂蔓延。原来,每一次成功后的恶心反胃,那不是压力,是潜意识里对这份“不配得感”的恐惧!她一直以来的完美,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的巨大空洞——一个用顶级资源填满,却唯独没有“自我价值”的空洞。
“骗子……冒牌货……”她喃喃自语,遍体鳞伤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休息室杂物桌上,那里放着一把拆快递用的美工刀,刀刃闪着冷冽的寒光。
仿佛被那寒光蛊惑,她伸出手,拿起刀。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看着自己手臂上紧致的肌肉,那是无数汗水浇灌的成果。可此刻,它们在她眼中却成了讽刺的象征——这力量,真的是属于“刘淩”的吗?
一种强烈的、想要撕破这虚假完美的冲动支配了她。她几乎没有犹豫,锋利的刀尖在左臂内侧,狠狠划下!皮肉绽开的锐痛感瞬间传来,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沿着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尖锐的痛觉,奇异地压过了心底那股快要将她窒息的、自我否定的洪流。负面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那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怒、羞耻、迷茫,都随着鲜血找到了流淌的方向。一刀不够!她像着了魔,再次抬手,在刚才的伤口旁边,又划下第二刀、第三刀……每一刀都带着自毁般的快感,仿佛在用这具躯体的痛苦,惩罚那个“冒牌”的灵魂。
直到门外传来李峖莳焦急的拍门声和呼唤:“刘淩!刘淩你开门!你怎么样了?”刘淩才猛地惊醒,看着手臂上纵横交错的几道新鲜血痕,触目惊心。她慌乱地扯过毛巾死死按住,胡乱套上长袖外套,强装镇定地打开了门。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她避开李峖莳探究的目光,声音沙哑。
直到几天后,当李峖莳无意中看到刘淩在更衣室换衣服时,袖口滑落露出的、那几道被纱布覆盖却依然狰狞的伤口边缘,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她冲上去,一把抓住刘淩的手臂,手指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声音几乎变了调:“这……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刘淩猛地抽回手,拉下袖子,眼神闪躲:“不小心……划伤的。”
“不小心?!”李峖莳的声音拔高,“刘淩!你当我是傻子吗?!”她看着刘淩苍白的脸,那深重的黑眼圈,那强装镇定下无法掩饰的破碎感,开业庆典那天那个自信飞扬的格斗女神仿佛被彻底击碎了。那一刀刀划在刘淩手臂上的伤痕,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狠狠划在了李峖莳的心上,痛得她无法呼吸。
惯于完美的刘淩彻底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深渊。她不再谈论比赛,训练时也心不在焉,常常一个人坐在“西楼”那个靠窗的“瑶筝角”发呆,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她开始拒绝采访,回避任何与“成功”、“冠军”相关的话题。那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刘淩,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名为“冒充者”的灰霾笼罩。
“刘淩,别这样,”李峖莳试图开解她,“你的成绩是靠你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跟别人没关系!”
刘淩只是疲惫地摇头,笑容苦涩:“李峖莳,你不懂。换做是你,拥有我这样的资源,你只会比我更优秀。”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深深的自我厌弃,“我算什么?我只是……恰好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还误以为自己很高大罢了。”
看着刘淩被心魔折磨得日渐憔悴,李峖莳心急如焚。她想起刘淩说过听自己弹琴会舒服些。一天傍晚,场馆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李峖莳特意找来了姚青的演奏cd,那是顶级的完美演绎。她按下播放键,清澈悠扬、技法无懈可击的曲子流淌出来。
然而,这完美的琴音非但没有安抚刘淩,反而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敏感的神经上。她烦躁地捂住耳朵:“关掉!吵死了!”
李峖莳吓了一跳,连忙关掉cd。看着刘淩痛苦地蜷缩在垫子上,像一只受伤的困兽,她心疼得无以复加。怎么办?还有什么能帮她?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角落那架安静的瑶筝上。那是刘淩为她布置的角落,是她们之间无声的羁绊。
李峖莳默默走过去,在瑶筝前坐下。她没有看琴谱,只是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搭上冰凉的琴弦。她深吸一口气,摒弃了所有对技巧的追求,只是凭着内心的感觉,随手弹奏起那首刘淩曾说过喜欢的《建昌月》。
她的指法依旧不够娴熟,偶尔会按错音,节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在专业人士耳中,这演奏充满了瑕疵。然而,琴音流淌出来,不再是cd里那种遥不可及的完美,而是带着李峖莳特有的温度,一种笨拙的、真实的、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
一个错音突兀地响起。李峖莳的手指顿了一下,有些懊恼。但就在这停顿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蜷缩在垫子上的刘淩,身体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些。
李峖莳心中一动,继续弹下去。她不再刻意回避错误,而是让情绪自然流淌。琴音时缓时急,如同山间蜿蜒的小溪,错音时有出现,琴声像偶尔撞上石块,溅起小小的水花,却依旧执着地向前流淌。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并不完美的琴音,如同带着魔力的涓涓细流,开始缓缓渗透进刘淩被痛苦和怀疑冰封的心湖。烦躁的思绪仿佛被这温和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旋律一点点抚平。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沉重的呼吸也慢慢变得悠长而平稳。
刘淩没有动,依旧闭着眼睛,但紧锁的眉头却不知不觉地舒展开来。她不再去想那些完美的标准,不再去想家族的荫蔽,不再去想“冒充者”的标签。她的意识仿佛漂浮在琴音织就的、温暖而包容的溪流中。那偶尔的错音非但不刺耳,反而像溪流中一颗真实的鹅卵石,提醒着她存在的真实感。
李峖莳专注地弹奏着,将所有的担忧、心疼和无声的陪伴都倾注在指尖。她看着刘淩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看着她紧抿的唇角微微放松,看着她蜷缩的身体一点点舒展开来,像一株久旱逢甘霖的植物。那一刻,李峖莳明白了,对刘淩而言,完美的天籁是压力,而她这个凡人不完美的琴音,才是真正的解药,是灵魂得以喘息和呼吸的空气。
琴音在空旷的场馆里袅袅散去。刘淩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空洞和痛苦,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平静。她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李峖莳,唇角努力地向上弯了弯,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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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淩趁着停训调整的时间注册了“西楼有限责任公司”,“西楼格斗”和“西楼·康愿康复中心”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西楼”生态链的初步形成,也拥有了更加稳固的未来。
然而,事业版图的拓展并未驱散刘淩内心深处的阴霾。亚洲职业联赛上那场因“一个失神”而错失的冠军像一根细小的毒刺,深深扎进了她看似无懈可击的自信堡垒。聚光灯熄灭后,巨大的空虚感和自我质疑如同潮水般反复侵袭。
“刘淩,你最近状态不太对。”王韵从容京过来找刘淩交流,一眼就看出刘淩涣散的眼神,担忧地说。
“没事,可能是前阵子累到了。”刘淩勉强笑了笑,敷衍过去。骄傲如她,不愿向任何人,包括最亲近的伙伴,袒露这份深藏的脆弱与不堪。
最终,是心底那份对失控的恐惧促使她行动。她瞒着所有人,通过加密邮件预约了一位以专业和保密著称的心理医生。在诊室那间布置得过于温馨、反而让她感到无所适从的房间里,她艰难地、语序混乱地描述着自己的感受——对成就的虚无感,对失败的过度恐惧,那种仿佛站在悬崖边、随时会坠入深渊的惶惑,以及……那个始终如影随形的念头:她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幸运地出生在刘家,换做任何人拥有她的资源,都能做到,甚至更好。
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耐心倾听,记录,然后温和地给出了初步判断:“刘小姐,根据你的描述,你的症状很符合‘冒充者综合征’(impostorsyndrome)的表现。这不算什么精神疾病,但需要重视和疏导。核心在于你无法内化自己的成就,将成功归因于外部因素而非自身能力,并伴随着对‘被揭穿’的持续恐惧。”
医生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在格斗场上叱咤风云、此刻却显得有些迷茫的年轻女人,一针见血地补充道:“我能感觉到,你像一台被精密设定、高效运转的机器,完美地执行着每一个指令,达成每一个目标。但你的内核……似乎缺乏一种与这些成就真正连接的、稳固的自我认同和价值感。就像一个华丽的空壳。”他递过一份简单的评估报告和建议,“关键是要学会舒缓压力,接纳不完美,否则长期积累,演变成重度抑郁症的风险很高。”
她抓过那份报告,指尖用力到发白。“谢谢医生。”她生硬地吐出几个字,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诊室。
返程途中,密闭的车辆空间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她盯着那份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报告,医生的诊断和那句“内核是空的”在脑中尖锐地回响。
一股巨大的烦躁和羞耻感攫住了她。她算什么?不过是个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可怜虫!她猛地将报告揉成一团,狠狠地撕扯。她伏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无处发泄的愤怒——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她需要回到一个能让她暂时忘记这一切的地方。她发动车子,猛踩油门,直奔“西楼”训练馆。
推开训练馆厚重的隔音门,熟悉的汗味、皮革味和此起彼伏的呼喝声扑面而来。然而,刘淩的目光瞬间就被场地中央的景象牢牢钉住。
垫子上,李峖莳正陷入一场艰苦卓绝的鏖战。她的对手是一个体重超过70公斤、肌肉虬结的男学员。对方凭借绝对的力量和体重优势,将李峖莳死死压制在劣势位,沉重的身体像山一样压下来,粗壮的手臂牢牢箍住李峖莳的脖颈和手臂,试图布置一个窒息choke。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