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火光漫天,天地一片苍茫。
少年右臂被斩匍匐于地,身躯被五花大绑,断口处碎肉模糊,冷风无情地汹涌而过,喷涌出的鲜血顿时被凝成了冰碴。
不远处,一个黑色身影俯身拾起那条断臂,随手丢进熊熊火焰中,火光瞬间将其吞噬,周遭却是一片狂热的叫好声。
忽然,黑色身影从容地走上前来,拱手作揖,大声道:“太子殿下!”声音洪亮,穿透风雪。
底下乌泱泱挤满了人,在雪幕与火光中搅作一片模糊的暗影,听此便长跪不起,齐声喊着:“太子殿下!”
那身影又道:“太子殿下仁慈!舍身救天虞百姓一命!”
“太子殿下仁慈!舍身救天虞百姓一命!”
少年神志不清,剧烈的疼痛令他双目猩红,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吼。眼前,无数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成山,每一具都千疮百孔,粗粝的麻布道袍吸饱了血液,沉甸甸的挂在残肢上。
“师兄……”少年想要挣扎起身,却被那道黑影狠狠踩在脚下,随即咚的一声闷响,断口磕碰到地面,剧痛几乎让他失去了意识。
那黑影笑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合,吐出这样一句话:“他们已经死了,没人再会去救你,太、子、殿、下。”
少年蜷缩成一团,喉间发出垂死的呜咽,又一次伸出仅存的左臂,想去触碰如山的尸体。
“——师兄!师……兄!”少年呛出几口血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剧烈挣扎起来。
那黑影缓缓越过他,手上沾染着数不尽冤魂的血液:“贵为太子,自然要心系天虞百姓。今日您为黎民苍生而献身,此等大德,天虞定是不会忘记您。”
“不……我不是太子……我不是太子!还我……还我师兄……”
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尚未落下,底下众人忽然齐呼:“恭送殿下!恭送殿下!”
——呲!
一道寒光闪过,那黑影竟是拔剑出鞘,在少年血红的目光中狠狠刺向尸山!一剑、又一剑……锋刃无情捅穿冻硬的皮肉,捣碎凝固的血块,又割下所有尸身的头颅。
他竟在亵渎早已冰冷的尸体!
“天虞的百姓们。”黑影转向底下跪拜的人群,用剑尖挑起一颗被割下的人头,继而攥住凌乱的黑发,兴奋地笑道:“此群道者道行高深,饮人骨酒,可免遭邪祟侵扰!”说罢,将那人头浸入一口巨大的酒缸里,又取出几只粗糙的陶碗,舀出一碗碗浑浊猩红的烈酒。
!
少年目眦尽裂,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绝望地嘶吼着,甚至忘记了断臂的痛!
“啊啊啊啊啊啊——!!!”
黑影狂笑起来,大声喝道:“饮下人骨酒者,赏!拒不饮者,斩!”
底下人影骚动,或瑟瑟发抖抱头哭泣、或面露狞色跃跃欲试。最终只见一只干瘦的手臂伸了出来,接过那碗浊酒一饮而尽,剧烈的干呕过后是更加癫狂的呼喊:“饮人骨酒,可免遭邪祟侵扰!”
顿时,尖叫声、哭喊声响彻夜幕,一部分人被骇得胡乱逃窜,却被黑衣侍卫立刻拔刀斩杀。剩下的人们哆哆嗦嗦抱成一团,为活命只能边呕吐边端碗饮下,一碗碗人骨酒灌入口中,嘴边流出猩红的血色,像群茹毛饮血的怪物一样。
“人骨酒,驱邪祟!”“娘我不要喝这个啊啊啊!”“……”
强烈的视觉冲击使得少年忍不住干呕起来,看着那些他曾以为淳朴的百姓们如今被迫吞咽浸泡着师兄头颅的酒,而他已经喊哑了嗓子,只能一遍遍无声哭喊着:“不……不……不!!!”
“——不!”
玄同猛地坐起,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胸膛因过度惊吓而剧烈起伏,坐了许久才渐渐缓过气来。
他侧过身看了看和光,眉头皱起,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但似乎没听到他的这声惊呼,这才起身悄声下床,喝了几口冷掉的茶水压了压。
月光冷飕飕地透过窗户洒了进来,虽然还是七月炎夏,可屋内温度却莫名低的瘆人,不是寒冬那种明晃晃的冷法,而是一种刺骨的阴冷。
玄同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坐回床边摸了摸右臂,还好还好,胳膊还在。
又是这个梦。不知道因为什么,自打入了七月,这个梦总是像恶鬼一样缠着他。梦中不巅观被一把大火烧尽,全部师兄弟们惨死他人之手,而他也被斩断了右臂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怎么也看不清脸的黑色身影亵渎师兄弟的尸体,还有台下无数百姓,或自愿或被迫,喝下一碗碗带血的人骨酒……
那太子殿下又是什么?人人敬仰的太子,被斩断了胳膊随意凌辱?当真不可思议。况且,他可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只是一介草民罢了。
被噩梦惊醒,身旁和光又断断续续打起了呼噜,玄同有些清醒了,就干脆两眼发直盯着屋顶。
他打算明日就立刻启程回不巅峰,近来每次想起不巅观,心里都会有种悚然的感觉,堵得慌。而且,除去这骇人的破梦不说,那灵玉竟也收不到回信,更何况再加上一个流浪了不知多久的和光、一个在他耳边突然提到不巅观的三叩鬼,种种事情都明里暗里提醒他,改回道观看看了,不然心里怕是难以安稳。
就这么躺在床上想了许久,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入睡。
夜深人静,林间鸟鸣一长一短,山前淙淙流水拂过耳畔,平添几份静谧。若是就这么过上一夜,倒也睡得踏实。
可惜,好景不长。
万籁俱寂中,玄同的耳廓微微一动——
哒哒……
哒哒哒……
那声音又轻又快,像是有什么小东西砸在木板上。没过几秒,这动静逐渐清晰密集起来,哒哒哒!哒哒哒哒!门口倏的传来一阵急跑。
玄同觉浅,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这会儿还没怎么睡着,便又霍地翻身坐起,屏息凝神侧耳听了听,旋即反手便拔出鸣生剑——那脚步声虚浮,却又透着股抑制不住的活泼劲儿,像是孩童。可是,哪有小孩子大半夜跑出来玩耍的?
紧接着,不知是哪道木门被重重地拍了几下,随后传来小孩儿的哭闹,声音尖锐,但听起来像是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子。
“爹爹……”
“开门啊……”
“娘说我发烧了,让我来找你,我身上好难受啊……”
“您说过最疼小宝了……”
这应该就是从五婴塔里跑出来作祟的东西了。
玄同提剑站在门后,眉头紧紧皱起。身后忽然响起一点动静,回头一看,原来是和光也被惊醒了。
“师兄,”和光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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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哑,低声道,“我好像听到有小孩在哭。”
玄同点点头:“对,应该就是它了。”
和光连忙翻身下床,从包袱里找出根木棍拿在手中:“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是要冲出去灭掉它吗?”
玄同轻轻一摇头,轻声道:“不,静观其变吧。既然大家都知道那东西的把戏,应该就不会被骗出去了。”
没亲身经历也该有所耳闻吧?这件事定在周边村庄传得沸沸扬扬,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平日里茶余饭后捎带着聊上几句,早该把闹鬼之事传的有鼻子有眼。
等了许久,果然,没见有人开门。
可这墙的隔音效果有点差的过头了,玄同与和光此时正一个贴在门上,一个贴在墙边,隔壁鬼哭狼嚎的叫骂声无比清楚地穿了过来。
“我操操操操操!这他妈是什么鬼玩意儿……老子还不想死啊别杀我操操操……”
二人对视一眼,和光实在忍无可忍,抬手敲了敲墙壁,低声道:“这位兄台,你快别喊了,再喊可就把那东西引到你门前了。”
恐惧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这话比什么都管用,隔壁被吓到痛哭的汉子一听,顿时噤了声。
小孩儿的哭闹声依旧在回荡着,大半夜听着很是瘆人。
“爹爹?我是小宝啊,是您最喜欢的小宝……”
“我好难受,是不是要死了……”
那东西一直在自言自语,边说边哭泣,声音逐渐虚弱下去,看样子总算是要消停了。
但不得不说,它演得很真。这小鬼不单单是哭,哭声里还夹杂着撒娇和委屈,时不时再掺几声小孩哭多了的咳嗽颤音,就连孩子高烧时的气若游丝都模仿得出来。
若不是提早知道有诈,说不定真会被它骗过去。
“爹爹不开门,娘也没钱带小宝治病……”
“我真得好难受啊……”
“小男孩”哭哑的声音里满是颓丧的意味,听着真是叫人揪心。
脚步声再度响起,不知是因没骗到人打算离开了,还是准备物色下一个目标,它来回踟蹰了几步,只是没了一开始的轻快,只留下沉重的拖沓。
玄同一口气提在心尖儿,五指狠狠攥住剑柄,不过那份紧绷的劲头到底松了三分——毕竟这里的人们也没那么糊涂,只要没被骗出去,房间内就是相对安全的。
和光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把额角渗出的汗珠,手中提着那根蓄势待发的长树枝也放了下来,他轻轻笑了笑,对玄同道:“哈哈,师兄,看来大家的防范意识都是很强的嘛。”
然而下一秒,只听屋外传来“吱嘎”一声开门的动静。声音虽小,可在静谧的夜晚,却格外清晰地钻进耳中。
这二人好不容易松下去的那口气,又被这开门的声儿猛地提了上来!
是谁?!谁开的门?是屋内的人们,还是门外的它?!
来不及再去多想,玄同心里暗叫不好,手提利剑冲了出去,和光紧随其后。
紧接着,不远处的屋子里,一道清亮的孩童笑声传出,拖着长长的调子,全然没有了方才哭喊后的沙哑——
“找爹爹呀,找爹爹……找了一年,又一年……”
“终于找到你了呀。”
“那爹爹猜猜,我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