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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孝贤

作者:北美草原犬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盛望舒的死,瞬间让南巡路上所有浮华与喧嚣戛然而止。那些精心粉饰,那些觥筹交错,在她无声无息的离去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而虚伪。


    谢清裕的悲痛,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立刻主持大局,没有下达任何诏令,只是将自己待在在行宫的寝殿之内,一整日不眠不食。


    你在谢清裕的寝殿外驻足过,清晰地听到紧闭的门扉后,偶尔会传出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呜咽声。


    当他再次出现在人前时,似乎一夜之间被抽走了十年的精气神,眼窝深陷,面容憔悴,最刺目的是,他向来一丝不苟的鬓角,赫然添了几缕华发,触目惊心。


    他亲自为盛望舒拟定了谥号——孝贤。


    孝贤……


    孝悌忠信,贤良淑德。


    我默念着这两个字,心中一片涩然。


    确实是一个无比契合她一生的谥号。


    盛望舒将“孝”与“贤”刻入了骨血,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夫君的江山,为着国母所该承担的一切责任,她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心力与生命力,直至油尽灯枯。


    可这用一生隐忍换来的身后哀荣,对她而言,虚无的“孝贤”二字,究竟有何意义?


    能慰藉她生前无数个孤寂而压抑的夜晚吗?能弥补她接连失去爱子的剜心之痛吗?


    我看着谢清裕几乎无法自持的哀恸,看着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背影,心中却涌起一股巨大的费解。


    他此刻如此难过,如此不舍,可为何在她活着的时候,不能多给她一丝属于丈夫的真切温情,少给她一份属于帝王的无情压力?


    为何要让她独自一人,在空旷的椒房宫里,咀嚼丧子的绝望,被遵从本心的良善和符合他期望的贤德勒得喘不过气,最终在身心俱疲中一点点耗尽了所有的生机?


    难道帝王的爱,只能在彻底失去之后,才能如此毫无顾忌地宣泄吗?


    我的心口也堵得难受,为盛望舒那被规训、被消耗、最终无声凋零的一生,也为这笼罩在所有人头上无法挣脱的命运之网。


    但我没有时间沉溺于无用的悲伤与质疑。


    谢清裕哀不自胜,几乎无法理事,将操办孝贤皇后丧仪的一切重担,都交给了我和兰殊。


    我和兰殊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切的疲惫与不得不为的坚毅。我们强压下各自翻涌的心绪,打起全部精神,主持着这场规模格外宏大的国丧。


    我穿着一身沉重的孝服,跪在灵堂一侧,看着跪伏在地、哭声一片的妃嫔与宫人。


    她们的悲伤,大多是真切的。


    孝贤皇后生前待下宽和,处事公允,从未刻意刁难过谁,时常暗中回护,在凉薄的后宫之中,这份仁厚实属难得。


    此刻满堂哀荣,是她应得的。


    可站在哭声的中央,我却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抽离。


    悲伤之下,每个人又在想些什么呢?


    死去的人已经得到了解脱,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留在金碧辉煌的牢笼里,为了生存,为了微末的恩宠与前程挣扎下去。


    那些正哭泣的、娇俏的、或年轻或不再年轻的容颜背后,是否已经在思量,新的皇后会是谁?脾性如何?是否会比宽厚的孝贤皇后更严苛?自己的命运,又将在权力的更迭中,飘向何方?


    我性子向来沉静,不喜交际,除了兰殊等寥寥几人,与后宫许多妃嫔都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礼仪的点头之交。


    可如今,跪在这灵堂之中,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或明或暗的视线,已经从四面八方投射到了我身上。


    后位,大概率要落在我身上了。


    目前宫中,有我与兰殊两位贵妃。兰殊虽有皇子谢瑢,健康可爱,但她最不喜俗务,早已明言无心后位,并多次表示尊重我的一切选择。


    嘉妃金沉璧育有深受陛下看重的谢珹,正着力培养,但索伦部的出身是她永远无法逾越的障碍,注定与后位无缘。


    至于舒妃叶云歌……


    不知为何,自与慕容舜华最后的交锋后,她便彻底沉寂了下去,形同槁木,心如死灰,此次南巡甚至主动称病避宠,主动退出了这场无声的角逐。


    盘算下来,竟只剩下我了。


    有资历,有能力,有陛下这些年积累下的信任与倚重,在这风云变幻后,成了别无选择的、最合适的人选。


    南巡因孝贤皇后的离世戛然而止,回銮的队伍,气氛比南下时沉重了百倍。


    盛望舒生前用惯的贴身侍女,依制都被送到了京郊的行宫,为先皇后守灵,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意味着她们从此远离了宫廷的权力中心。


    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体面的放逐。


    让我没想到的是,卫秋棠私下来求见了。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哀戚,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跪在我面前,声音清晰而平静:“贵妃娘娘,奴婢不想去行宫为先皇后守灵。奴婢想留在宫里,继续侍奉。”


    我看着她,想起盛望舒临终前紧紧抓住我的手,将卫秋棠托付给我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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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像我,又不像我……定要护她周全……”


    我心中第一个念头是拒绝。


    远离毓金宫这个是非之地,去行宫守着先皇后的灵位,虽然清苦,但至少安全,不必再卷入新一轮的纷争,对于像她这样性子纯良又曾得先皇后重用的女子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我叹了口气,温言道:“秋棠,你可想清楚了?行宫虽远,却也清净。留在宫里……”


    我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意味她应该明白。


    卫秋棠抬起头,目光没有丝毫游移,反而更加坚定:“娘娘,奴婢想清楚了。先皇后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想留在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宫里虽有纷扰,但奴婢不怕。”


    我凝视着她,仿佛在她身上,真的看到了几分盛望舒当年的影子——一种外柔内刚,被责任和信念支撑着的坚韧。


    但正如盛望舒所言,她们很像,却又不一样。


    她的眼神里,还有一种未曾磨灭的、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我沉默了许久。


    盛望舒的托付是让她平安,可我也能理解她想要留下的心情。


    是忠诚,是不舍,或许,也有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想要在这片宫墙内继续走下去的念头。


    最终,我点了点头,尊重了她的选择。


    “既然你心意已决,本宫便依你。”我沉吟片刻,“纯贵妃性子淡泊,与世无争,瑢儿也还年幼,需要细心照料。你便去未央宫,侍奉纯贵妃吧。她素来仁厚,必不会亏待于你。”


    兰殊那里,向来是后宫中最远离纷争的所在,既能庇护卫秋棠,又全了先皇后的嘱托,也全了她自己的心愿。


    卫秋棠眼中满是感激,深深叩首:“奴婢谢贵妃娘娘恩典!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侍奉好纯贵妃娘娘与小殿下。”


    看着她退下的背影,我心中感慨万千。


    这宫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挣扎着,选择着,走向未知却又或许早已注定的命运。


    刚回到毓金宫不久,一道石破天惊的旨意便颁了下来——


    晋封娴贵妃景氏羲和为摄六宫事皇贵妃。


    摄六宫事皇贵妃……


    我跪在地面上,听着内侍尖细的声音宣读旨意,心中波澜起伏。


    前朝从未有过这样的位份,摄六宫事四字,赋予了我统摄后宫、决断大小事务的绝对权力,距离凤座,仅剩下一步之遥。


    我依礼叩首,谢恩,声音平稳。


    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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