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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复位

作者:北美草原犬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寒冬终于过去,太液池的冰层逐渐消融,裂开细密的纹路,御花园的枯枝上悄然抽出点点鹅黄嫩绿。宫中刚过完年节,各处尚余几分未褪尽的喜庆余韵,张灯结彩的痕迹犹在。


    就在这万象更新的时节里,一道来自北境的八百里加急捷报,震动了整个朝堂——慕容将军于北境前线大破敌军主力,一举收复多年失地,斩首无数。


    捷报传回,举朝欢庆,连带着宫中的气氛也似乎松快了几分。


    捷报之后,紧随而来的,还有慕容将军呈给陛下的一道密折。


    内容虽未公之于众,但其意不言自明,无非是为宫中蒙冤受屈、禁足数月的女儿陈情,恳请陛下看在慕容家上下浴血奋战、功在社稷的份上,恢复慕容舜华的贵妃之位,解除禁足。


    我心中了然,慕容家的赫赫军功,终究是慕容舜华在这深宫中最硬的一块底气。


    谢清裕再如何猜忌权衡,如何心怀疑窦,在这样实实在在、足以稳定边疆、震慑四方的战功面前,也不得不做出让步,以安功臣之心。


    谢清裕果然准了,立刻恢复了慕容舜华贵妃位分与一切相应待遇,解除昭阳宫禁足。


    紧闭了数月的昭阳宫宫门,再次轰然洞开。


    慕容舜华从里面走了出来,我再见她时,似乎清减了些许,下颌的线条更显分明,眉眼间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依旧明艳夺目。


    谢清裕亲自去昭阳宫看了她,具体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只知最初几日,慕容舜华对待谢清裕,态度颇为冷淡疏离,甚至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怨怼与心寒。


    我冷眼旁观,心中明镜一般。


    慕容舜华是真的被伤到了心。


    死胎一案中谢清裕毫不留情的怀疑,对于她这般既骄傲、又曾将一颗心毫无保留系于谢清裕身上的女子而言,远比降位禁足更痛彻心扉。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不知谢清裕用了什么法子,是低声下气的安抚,还是推心置腹的解释,抑或是帝王难得流露的、真切的悔意与承诺?


    总之,不过短短几日光景,慕容舜华便仿佛换了一个人。她不再冷脸相对,重新开始承宠,甚至比以往更显张扬,更肆意地享受着失而复得的尊荣与瞩目。


    她依旧是那个骄纵明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仿佛几个月的禁足风波从未发生,被怀疑戕害皇嗣的冤屈也已然随风散去。


    我却敏锐地察觉到,近几次去椒房宫请安,她看向凤座上日益显怀的盛望舒时,眼底偶尔会掠过一丝极快隐去的怨毒的光芒。


    但她掩饰得极好,至少在谢清裕面前,她完美地扮演了那个鲜活热烈、让他几乎可以暂时忘却前朝烦恼、予以无条件纵容的慕容舜华。


    而叶云歌得知慕容舜华复位消息的那一刻,据说当场又将寝殿内一套上好的茶具砸得粉碎。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生育能力,她所有的底气与未来都被拦腰斩断。


    她只能死死咬着牙,将滔天的恨意与不甘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在每一个无人窥见的深夜,独自咀嚼蚀骨的痛苦与无力回天的绝望。


    何其悲凉。


    一日,椒房宫正殿,众妃嫔仍旧按位分高低端坐,向凤座之上腹部已明显隆起、身形略显笨重的盛望舒行礼。


    盛望舒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应对得体,只是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在座的有心人大多能隐隐察觉。


    慕容舜华坐在左下首第一位,依旧是那般明艳逼人,神色如常,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上一枚新得的镯子。


    叶云歌坐在她身侧稍后,穿着倒是比往日素雅了许多,脂粉涂抹得再厚,也掩盖不住脸色的苍白与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郁,自进殿后,目光便时不时狠狠地剐过慕容舜华的侧影。


    请安伊始,气氛尚算平和,至少表面如此。


    盛望舒照例温言询问了几句各宫琐事,众人也依序谨慎回话,然而,当话题转到内务府新呈上来的一批苏杭贡缎的分配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叶云歌忽然轻笑了一声。


    笑声不高,但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叶云歌目光直直射向慕容舜华,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说起锦缎,听闻贵妃娘娘昭阳宫昨日又得了内务府紧着送去的好几匹稀罕花色?当真是圣眷优渥,令人羡慕不已。”


    她刻意顿了顿,眼波流转,语气愈发尖刻,“想来也是,慕容将军刚刚在北境立下不世之功,陛下厚赏功臣之女,以示天恩浩荡,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听得清楚,叶云歌刻意加重了“功臣之女”四个字,其下的暗示不言而喻——慕容舜华的复宠与优待,靠的是父兄沙场拼杀换来的军功,而非陛下对她本人还有多少真心怜爱,更非自身洗清了冤屈。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在慕容舜华与叶云歌之间来回逡巡,等待着慕容舜华的反应。


    依照她以往的性子,此刻怕是早已拍案而起,厉声斥责了。


    然而,慕容舜华只是慢悠悠地转着腕上的镯子,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语气平淡:“舒妃若有喜欢的花色,本宫那里还有几匹未曾动用的,回头让人给你送去便是。何必在这些身外之物上说这些酸话,没得失了身份。”


    她竟然忍住了?


    不仅没有动怒,反而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将叶云歌蓄满力道的挑衅轻轻巧巧地挡了回去。


    叶云歌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应,被这话噎得脸色一阵青白交错,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却终究没能再立刻说出更具杀伤力的话来,只能恨恨地别过头去,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极低的冷哼。


    我心中微动。


    慕容舜华竟能忍下叶云歌这般直接的挑衅?


    是因为对那个莫名夭折的孩子心存一丝本能的怜惜,还是她经历了禁足风波后,心性有所沉淀?


    又或者,她如今真正的目标,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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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不在叶云歌这个对手身上?


    就在这时,慕容舜华目光转向凤座上的盛望舒,脸上漾开一抹明媚却并不达眼底的笑容。


    “皇后娘娘,”慕容舜华的声音清脆,“您如今身子重,眼看着就要足月了,这每日晨昏定省,诸多妃嫔往来,人多气杂,实在是辛苦。依臣妾看,不若向陛下请旨,暂时免了这请安之礼如何?毕竟龙胎安危,才是眼下宫中的头等大事,最是要紧。若是累着了娘娘金躯,或是不小心惊扰了胎气,”


    她说到这里,语调微微上扬,“那可就是臣妾等万死莫辞之罪了。”


    这话听着像是体恤皇后凤体,但那语气,那神态,尤其是“惊扰了胎气”几个字,被她用一种轻飘飘的语调说出来,瞬间带上了隐隐的诅咒意味。


    盛望舒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放在凤椅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贵妃有心了。本宫自有分寸,太医也说孕中适当走动于胎儿有益,且祖宗规矩亦不可轻废。”


    慕容舜华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故作讶异地微微挑眉,目光在盛望舒略显憔悴的脸上逡巡:“哦?是么?可臣妾怎么瞧着娘娘今日脸色似乎不太好,眼底也有些青影,可是昨夜又未曾安眠?”


    她轻轻叹了口气,叹息声里充满了虚伪的同情,“也是,这身怀六甲本就辛苦异常,娘娘还要日日操心六宫繁杂琐事。唉,若是琏儿还在,娘娘或许也能轻松些,心里好歹有个指望。”


    她疯了吗?


    殿内空气瞬间降至冰点,谁不知道,谢琏的夭折是盛望舒心中最深的痛楚,是她至今未能愈合的伤口?


    我的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解。


    盛望舒丧子、缠绵病榻之时,慕容舜华尚且有心前去探望,如今她复位不久,怎么突然之间,就将矛头如此恶毒地对准了处境本就艰难的皇后?


    盛望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嘴唇微微颤抖,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那双总是温和从容、包容一切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不可思议。


    她看着慕容舜华,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将所有的屈辱、悲愤与质问硬生生咽了回去,唯有剧烈起伏的胸口,显露着她内心正经历着如何的惊涛骇浪。


    她为了前朝政局,为了腹中这个来之不易、或许是她最后希望的孩子,在强行忍耐,打落牙齿和血吞。


    但我呢?


    我能眼睁睁看着吗?


    看着慕容舜华如此肆无忌惮地用如此恶毒的语言攻击身怀六甲、且于我有提携维护之恩的皇后?


    我知道,此刻若不出声,不仅寒了盛望舒的心,更会助长慕容舜华这般行事的气焰,往后这后宫,怕是再无宁日。


    就在慕容舜华唇边那抹得意与的笑意尚未完全展开之际,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她,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贵妃此言,臣妾以为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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