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四个世界91
隔天，姜伯雷被捕的消息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间将军营炸翻了天。
大概是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面对审讯员的审问时，姜伯雷并没有闭口不谈的意思，反而出奇的配合，问什么答什么。
他这么配合，审讯员也乐得轻松，不到两天就把证词整理好交到了程妄言的手上。
讲真的，在程妄言看到他害人的动机是为了钱财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意外。
姜伯雷家里很穷，穷到揭不开锅的那种穷。
当初程妄言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很难想象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个头会瘦小的和九岁孩童一般。
原本以他豆芽菜一样的体型，是不适合进到军营的，但程妄言还是把他留了下来。
不为别的缘由，就因为他的眼神。
还没经历过磨砺的倔强无畏透过瞳孔无声溢出，当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人时，亮得跟狼似的。
程妄言不是以貌取人的性子，长得好看的人在他这里拿不到通行证，只有真正适合上战场的才会被他青睐有加。
姜伯雷就是这样的一个幸运儿。
他被程妄言带着成功进到军营成为了一名预备兵，在摆脱贫困的道路上迈出前所未有的一大步。
毕竟在这个战乱的时期每一位士兵都是珍贵的资源，哪怕他还没成为正式兵，福利也不是常人可比的。
那时候姜伯雷是很感激程妄言的，因为程妄言带他脱离了苦海。他同样没有辜负程妄言的信任，一路咬着牙成为了一名合格的侦察兵。
这一切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现变化的呢。
在密闭房里等待死亡的姜伯雷现在有了大把的时间回忆自己的曾经。
大概是在他母亲第一次和他说到想要重建房屋的时候。
家里穷，姜伯雷在没进军营之前和家人住的一直都是贫困区的垃圾房。
垃圾房，顾名思义。
就是用垃圾堆成的房子。
这是毫不夸张的描述，姜伯雷至今都记得他们家逐渐腐烂的木门，还有爬满青苔壁虎的墙面，不论桌子碗筷，都是父母从垃圾场里捡到的别人不要的东西，然后用河水象征性地洗洗就带回家。
电视是垃圾场的，有一半是花屏，看的时候里面的演员脸都是扭曲的，偶尔还会滋滋地冒雪花，沙发是垃圾场的，中间的弹簧从软垫中钻出，他的屁股被扎过无数次，桌子也是垃圾场的，桌腿缺了一块，只能拿书垫着才会保持平稳……
在姜伯雷心里，那不是一个家，就只是大垃圾场旁的一个小垃圾场，而在他享受军营宿舍的时候，他的父母却在那座小型垃圾场里逐渐腐烂生蛆。
愧疚心作祟，姜伯雷把自己在军营攒得所有钱都转给了姜母供她重建房子。
可这房子建起来，需要的金钱数目不小。
姜伯雷不懂，姜父姜母也不懂。
在房子拆到一半时，姜母才意识到他们需要花的钱可能比想象的都要多，但都拆一半了，能停下来吗，停下来了他们住哪儿？
姜伯雷不想让父母失望，只能谎称自己现在有钱，把每月的工资都一分不留地转给姜母。
随着房屋重建，开始置办家具，姜伯雷的手头越来越紧。
士兵的福利是很好，可工资并没有多高，除非立下大功，才会有丰厚的奖赏。
姜伯雷再厉害，也只是个小小的侦察兵，立功的机会太少太少，再加上这段时间姜母为了新房子的事情忙进忙出，旧病复发，医疗费又掏了一大笔，姜伯雷很快就变得身无分文。
在刘平威最初找上他的时候，姜伯雷是拒绝的。
因为他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可当刘平威把报酬推到他眼前的时候，姜伯雷忍不住心动了。
在姜母姜父没张罗着盖新房的时候，姜伯雷第一次在军营尝到了吃喝不愁的甜头。
他穷怕了，不想再回到以前和壁虎共睡一室的时候。
刘平威给的钱不仅能让他们搬出垃圾场，甚至还能让他和父母一辈子不再为金钱发愁。
程妄言没有看错，他确实是有韧劲儿。
但这韧劲儿的动力，就是为了钱财。
现在刘平威给了他一条更平坦的道路，姜伯雷心中没有大义，他只是个普通人。
如果能不愁衣食安安然然活一辈子，谁想去战场上拼命。
所以他动摇了。
哪怕他确实崇拜程妄言，他自己的生活和他的家人，才是他的第一位。
现在计划被识破，姜伯雷其实没有多少后悔的情绪，反而觉得解脱。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哪怕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同样的一条道路，事情暴露，他好歹不用再遭受自己心里那点儿仅有的道德谴责了。
想到这，他捂住脸，表情似哭似笑，最后一丝生气从鼻腔中挤出。
“唉。”
程妄言放下证词，叹了口气：“我以前还调侃过姜伯雷见钱眼开，没想到成真了。”
“你说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禾关抻长脖子看了看纸上的内容，纳闷道，“军营的待遇不是挺好吗，咱们什么时候亏着他了？”
“你不懂。”
程妄言慢悠悠道：“穷人没钱的时候想变得有钱，有钱的时候又会想着变得更有钱，姜伯雷理想中的生活，光靠待在军营里可实现不了。”
他那是饿久了，一口气就想吃个大的。
“我确实不懂。”禾关撇了撇嘴，“要是给我，再穷我都不会扒在兄弟身上吸血。”
这不是穷不穷的问题，纯粹就是道德问题。
你说程妄言亏待他了吗？哪次好吃好喝不想着留他一份，还亲自教他潜伏的技巧，他倒好，摔碗骂娘。
“现在好了，”禾关托着腮埋怨道，“就因为他见钱眼开，整个洛水城都要被他拖累死了。”
本来计划都制定好了，就因为查出姜伯雷给程妄言的地图是假的，所有地图都不能用了，只能重新找人侦察绘制。
这一等，还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异种虎视眈眈，防护罩愈发脆弱，洛水城早已岌岌可危，保不准第七次袭击就会沦陷，到时候受苦的不止有他们，还有生活在这儿的居民。
这姜伯雷，当真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