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木的办公桌上堆砌着三四摞半米多高的文件,几乎将坐在正中央的青年淹没其中,摆放在一角的钟表随着秒针的走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横插入静谧的空间内。
端坐在桌前的青年头也不抬,手中的动作不停。
“进。”
“殿下。”
负责宴会的典礼官走了进来,弯腰行礼,递出手中的文件。
“这次宴会的邀请名单已经拟出来了,请过目。”
“辛苦了。”
盖厄斯的视线从笔下移开,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一边露出温和的笑容,一边接过名单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在看到联邦人员的那一列时,他顿了顿,望向典礼官:“怎么没有刘副议长的名字?”
“是陛下要求的。”
典礼官斟酌道:“最近陛下似乎是和刘副议长有了一些小矛盾,所以把刘副议长的名字从名单中剔除了。”
“再怎么闹矛盾也不该摆放在明面上。”盖厄斯无奈道,“现在战事紧张,正是联邦帝国团结的时候,父皇这样无理取闹,定会让刘副议长心生不满,扰乱我们和联邦之间的和谐。”
“名单重新拟一份吧,不管刘副议长是否会来,邀请函都要送过去表明一下态度。”
“是。”
典礼官点头接过名单,继续说道:“明天几位军官就要过来了,是否派人去迎接一下?”
“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盖厄斯不满地蹙起眉,“他们是联邦帝国的功臣,绝对不许怠慢,明天让德夫林领着护卫队将他们一路护送过来。”
典礼官被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惊得心底一凉,连忙低头应是。
老皇帝向来不待见程家的人,但凡举行庆功宴都是敷衍了事,他还以为盖厄斯殿下也是一样的,没想到他的态度和老皇帝截然相反。
怪他自作聪明,差点闯出大祸。
典礼官心里有了计量。
看来这次宴会得布置得更隆重一些了。
思索着该在宴会中再添些什么才能让殿下满意,典礼官一边飞速地转动着大脑,一边安静退出了房间。
待人离开,盖厄斯周身平易近人的气质瞬间淡了几分,放下钢笔疲惫地仰靠在了椅背上。
秒针依旧在滴答滴答地走着,他手背搭在眉骨处,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像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盖厄斯忽然放下手坐了起来,目光落在不久前从西北传来的捷报上,看着上头“不日回归”的几个字眼,他眼神逐渐放柔。
终于要回来了。
“阿嚏!”
坐在军舰中的程妄言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禾关看了他一眼,幸灾乐祸道:“又是谁背后骂你呢。”
“不知道。”程妄言揉了揉鼻头,蜷缩在沙发上懒洋洋道,“想骂我的人多了去了,无非就是议院和皇宫里的那帮人呗。”
“我感觉是刘平威。”禾关笑嘻嘻道,“这段时间就属他一个被你玩得最惨吧。”
“哦,还有老皇帝。”
毕竟程妄言当初千里迢迢给他送去了一份大礼,以他那小心眼的程度,没准儿到现在都会在半夜扎小人儿呢。
提起老皇帝,禾关想起了自己之前没问完的问题,好奇地撞了撞程妄言的肩膀道:“哎,你说那老皇帝突然要给我们办宴会,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
要知道,自从德里克意识到程家不会被轻易拉拢的时候,就基本没有为他们办过什么宴会了,偶尔有那么几次,也是要多敷衍有多敷衍,甚至其中一次,宴会中他连脸都没露,就差把自己对程家的不满告知天下。
尤其是近几年,每次程渡打了胜仗,他只会把人召进皇宫象征性地夸赞两句,然后傲慢地送客。
“和老皇帝没关系,”程妄言说道,“这次宴会是大皇子举办的。”
大皇子?
禾关托着腮回忆了一下,记忆中关于大皇子的事情寥寥无几,他长什么样什么性格,更是一概不知。
“他有什么目的?”禾关纳闷地嘀咕道,“总不能是单单是为了庆祝我们平定西北的吧。”
反正他不信皇族的人会这么安分。
“谁知道呢。”
程妄言:“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去了便知道了。”
也是。
禾关点点头,兴致勃勃道:“明儿你打算穿什么过去,还是这一身?”
“当然。”程妄言毫不犹豫。
帝国每次举行宴会时,那些贵族穿得都花里胡哨的,程妄言可不乐意把自己套成鸡毛掸子,穿着军装随便应付一下得了。
总归他们在那里待得时间不长。
宴会看似是给他们举办的,实际不过就是做给外人看,他们不在,宴会照样会继续下去,他们顶多走个过扬罢了。
“我还以为你们提前一天回去是为了准备礼服呢。”禾关摸了摸鼻子,“要这样的话,明儿我也随便穿一件了。”
“谁会为了那种宴会专门准备衣服。”程妄言无语道,“帝国的人说不准巴不得我们不去呢,还换身新衣服眼巴巴贴上去,不够闲的。”
“提前回去是想睡个好觉,在西北打了半年的仗,谁乐意一回去就被拎着参加什么劳什子的宴会,还一办办一晚上,不如让兄弟们好好睡一觉。”
禾关闻言一脸的赞同。
在西北待了半年多,每日起早贪黑的,现在好不容易回了家,在边境紧绷多日的神经理所当然松懈了下来,连带着身体都后知后觉感到疲惫不堪,要是这时候还被拉着参加什么宴会,听着一群不认识的人在耳边叽叽喳喳说着虚情假意的恭维话……
嘶,光是想想都累得想扭头回家。
“还是你想的周到。”
禾关感叹道。
“能不周到吗。”程妄言抱臂靠在椅背上,阖起双眼,慢吞吞道,“都是积累出来的经验。”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参加帝国的宴会,当时刚结束训练被程渡硬拉过来,好悬困得没一头栽喷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