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云太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了。
它没害过人,严格来说就是魂气纯净的孤鬼。
这类鬼魂天师是不能轻易伤害的,不然高低要在阎罗殿记上一笔。
打打不得,骂王大云也不放在心上,总结来说就是油盐不进。
为此不少天师吃过亏,找了一圈找不到比王大云更了解此地的小鬼,只能灰溜溜地折返回来,忍痛献出五缕精气。
这方法百试百灵,王大云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看着这次召唤它的人,王大云面色恭敬,实际心里的小算盘已经噼啪作响。
最近来找它问话的天师越来越少,一个月都不到两个,它要不赶着这趟多吃点,又得饿好一阵子。
看这男人长相不凡,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必是个修为高深的大天师。
如果是这样……
王大云的心思活络起来。
然而没等它开口,一股香气就跟勾魂似的钻入了它的鼻子里。
不是精气那种纯然的香气,而是淳朴的、酱香油料的味道,丝丝缕缕停留在鼻腔中,让王大云瞬间分泌了一嘴的口水。
这这这,这味道,这是……!
他那黑漆漆的眼眶盯向男人手中拎着的小笼包,仿佛要爆发出亮光来。
自从成了鬼魂后,阳间的饭菜就在王大云的面前失了香气和味道,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闻到肉包的香味儿了。
太久太久,久到王大云自己都想不起来到底有多久,久到它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生前吃过的凡食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儿。
现在这一闻,只觉得顶级盛宴莫过于此,一时间连精气都抛到了脑后。
即便没有眼珠子,程妄言都能从他空洞的眼眶中看出强烈的渴望。
他拎起包子晃了晃,眯着眼睛笑:“想吃?”
王大云用胳膊抹了抹口水,连忙点点头:“想、想吃。”
“那就回答我几个问题。”程妄言将包子在他眼前荡了一圈,勾得王大云伸长脖子,随后悠悠道,“要是回答的好,我就把这一袋包子都给你。”
“好好好。”王大云重重地点了下头,再次拱拱手,“大人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罢他顿了顿,期期艾艾道:“您稍微问得快点儿,这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行。”
程妄言也不耽搁时间,第一个问题立马就蹦了出来:“你知道这一带的洪时菜馆吗?”
“洪时菜馆?”
王大云仔细想了想,恍然道:“是二十多年前那家吗?老板叫张洪时的那个。”
姓张。
那就是这个了。
“对。”程妄言点点头,“那菜馆现在在哪儿?或者说还开着吗?”
“早就闭店了。”王大云嗐了一声,“二十多年前,那菜馆忽然起火,老板当时脸都烧毁了一半,没多久就把店给关了。”
又是火灾?
程妄言皱了下眉:“那张洪时已经不在这里了?”
“怎么可能。”王大云摆摆手,“他家在这儿人能去哪儿,就在前头的红海村,闭了店之后他就一直窝在家里,前两天我还看到他来这儿买烟呢。”
前两天。
“张洪时现在还活着?”
“怎么没活着?”王大云咂舌道,“不过他命苦得很,活着还不如死了,以前老婆跟人跑了,后来开的菜馆也烧没了,现在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在个小破房子里,无儿无女的,连个关照他的邻居都没有。”
像是要一股脑儿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倒出来,王大云喋喋不休道:“之前在他店里乱晃的时候我还听他提起过他好像有个哥哥住在大城市里,当时菜馆开着的时候有段时间他还休业说要去看看他哥哥,顺便沾沾光在大城市住上一段时间,本以为兄弟俩感情应该挺好,结果张洪时出了那么多事儿也没看他哥过来看他一次,可见人心叵测。”
“我估计张洪时自己也知道,从菜馆烧了之后,就再也没提过他哥哥,现在连门都很少出,成天阴沉着脸,估计这日子过得难受哟……”
说到这,王大云不免一顿唏嘘。
看这样子,张从南和张洪时确实如沈衔月母亲说的那样关系不太好。
程妄言若有所思:“那么火灾之后,你有看到张洪时有什么异样吗?”
“异样…异样……”王大云瞥了眼那香喷喷的包子,绞尽脑汁想道,“别说!还真有!”
“说来听听。”
“我倒是想说。”王大云摸了摸肚子,黑洞洞的眼眶镶嵌在精瘦的脸上,尖嘴猴腮的,“但大人您看,我这都饿了好几天了……”
程妄言明白了他的意思,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包子递过去。
肉包的香味直窜天灵盖,王大云也顾不上烫不烫,张嘴就吞了进去,口水飞溅地咀嚼。
香,太香了!
怪不得现在多数鬼魂一死就急哄哄地跑去投胎,阳间这些美味佳肴别说是人了,就是鬼都舍不得。
要不是王大云做鬼做习惯了,他也恨不得讨一碗孟婆汤喝了投胎去。
只是这小笼包太小了,他一口分成五口嚼还是没多久就咽进了肚子里。
感觉自己没尝出味儿,王大云咂了咂嘴,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剩下几个。
可惜程妄言的心是石头做的,对他无声的乞求视若无睹,佯装不耐道:“吃完了就继续说。”
“好、好。”生怕剩下的包子凉了,王大云片刻不敢耽搁,“我刚才不是说张洪时命苦,老婆跟别人跑了嘛。”
“大人您可知他老婆为何跟别人跑了?”
程妄言:“为何?”
“因为——”王大云凑近男人,小声说道,“这张洪时,他是个跛脚。”
“所以呢?”程妄言一脸纳闷,“这和我要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张洪时老婆又不是跟他跑的。
“别急。”王大云说道,“您听我慢慢说。”
“二十多年前洪时菜馆起火之后,我曾偷偷跟着张洪时观察过一段时间。”
“这跟着跟着,我就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时候因为烧伤,张洪时在家窝了很长一段时间,”王大云神神秘秘道:“但等他可以出门后,您猜怎么着?”
也不知这王大云从哪儿学的坏德行,说话老说一半隐一半,就等着别人亲口问。
程妄言不惯着这臭毛病,抱着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被男人看得身子一抖,王大云不敢卖关子了,忙说道:
“等他开始出门活动后,我就发现——”
“张洪时的脚,它忽然不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