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体被解决,剩下的丧尸像是瞬间断了电的机器,纷纷瘫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结束苦战,接下来就该清点士兵们的伤亡数量了。
这次项武一共带了两队兵,加起来二十个人,死了七个,伤了五个。
程妄言因为提前备战的关系,手下的人除了受点轻伤外倒是没其他问题。
尘德区离基地约一百三十多公里,哪怕程德清派得医疗队一路横冲直撞,抵达这里的时候也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程妄言歪着身子给抬着担架的医疗人员让了个道,扭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项武。
“我还以为你不会抽烟。”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项武夹着烟的手一顿,没应声,从烟盒里掏出来一根递给他。
程妄言接过,顺势挨着他坐下,看着不远处的残垣断壁。
和丧尸奋斗取得胜利后的快意消去,士兵们很快就被失去战友的悲伤愤恨所笼罩。
或是搀扶着伤员跌跌撞撞地往医疗车里走去,或是抱着已经失去气息的尸体埋头痛哭。
明明人来人往,却是说不出的苍凉。
项武紧盯着一具蒙上白布的尸体,眼睛跟随着担架转动,直到不见人影才收回视线。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程妄言也没急着出声安慰,默默将烟点燃叼在嘴里咬了咬。
烟雾飘散出来,模糊了项武的视线。
他跟着狠狠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忽然开口道:“刚刚那个人,是跟了我一年半的一个小兵。”
项武的视线太过明显,程妄言自然也看到了,但他没多问,只是回忆了一下那人没蒙上白布时的模样,笑道:“看起来挺壮实。”
“他一年前可不是这样的。”项武也笑出了声,“那时候他很瘦,因为没有异能没有实力,连工作都找不到,总是吃不饱饭。”
“新兵里就他一个,跟个豆芽菜似的,总是被压着打,就连我都看不好他。”
“但他很能吃苦,不管训练再多再累都能咬着牙坚持下来,这也是我把他留下的原因。”
“我是看着他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两个月前,他刚和他老婆结婚……”
说到这,项武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死死咬着牙,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临走前,他还和我说他老婆晚上要炖肉汤,等回去的时候想请我一起过去尝尝。”
“他才二十五岁。”
刚娶了老婆,说不定再过不久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现在丧尸进化的愈发厉害,已经不在普通人可以对付的范畴内了,项武本来是想着再让他出两次任务就给他升一升军衔让他退休在家安安心心和老婆过日子的。
地面湿了一小块,项武埋着头,腮帮子咬出血都没掩盖住那一声哽咽,“是我对不起他。”
在发现不对劲的那一刻他就该立刻带着人撤出去的。
冰刺从地下涌出的时候,那位新婚不久的士兵甚至来不及躲闪,胸口就被捅出了一个血窟窿。
“有战争就有伤亡。”
程妄言撑着身子,咬着烟含糊道:“指望着战场上没有人牺牲,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自古以来不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陪你出生入死了这么久,想必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止是他,只要是基地里的士兵们都会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他每次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跟你出去执行任务,又怎么会觉得你对不起他。”
程妄言思绪飘远,声音低沉,像是在对项武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要真的觉得愧疚,就该早点结束这一切,避免他的家人因为同样的危险丧失生命。”
最起码不要像他一样,拼尽全力,到头来自己什么都失去了,还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以后有的是时间追悼死去的人。”程妄言拍拍屁股站起来,手搭在他的肩上摁了摁,“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护活着的人。”
说完这句,他也不管项武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背着手晃晃悠悠地朝着医疗车的方向走去。
程德清足足派了五辆医疗车过来,一共十五个医护人员,动作利索地把伤员一趟趟往车上搬。
满目疮痍中,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几个伤员全部都是被异能所伤,并没有感染上病毒。
程妄言走过去的时候,车旁只站着吕横一人。
“其他人呢?”
“刘士诚他们去帮着医生搬人去了。”
吕横看了一眼程妄言手上的烟,睁大眼睛道:“老大你还抽烟,早说啊,我家里有好几包好的,回头都孝敬给您。”
“去去去。”程妄言没忍住笑了一声,“我又不是你老子,孝敬我干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吕横嬉笑道:“不是亲爹胜似亲爹。”
程妄言不接这茬儿,对着他屁股来了一脚,“这话下次在你亲爹面前说,看他乐不乐意拜个把子认我给你当个干爹。”
吕横缩了缩脖子,立马讨饶:“那还是算了。”
真要让他亲爹知道,不得把他皮扒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程妄言哼笑一声,说起了正事儿,“你们帮完忙直接回车里,我这里有点事儿,一会儿再回去。”
“收到!”
吕横装模作样地敬了一礼。
看他这照葫芦画瓢都学不明白的模样,程妄言没忍住,又踹了一脚,笑骂了一句狗屁不是,这才转身离开。
……
虽然程妄言说着想要试探一下谢长寂的实力,但真遇到高阶丧尸的时候,他还是选择把谢长寂留在了原地。
说白了,他不信任谢长寂。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表现的那么听话,但丧尸始终是丧尸,程妄言不相信他会向人类投诚。
况且刚才母体忽然暴起朝着吕横他们攻过去的行为也不是很正常,他怀疑是谢长寂在搞鬼。
程妄言咬着烟嘴,火星明明灭灭,烟雾缭绕中,他很快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谢长寂。
看着倒是挺乖的,让他待着别动就真的待在原地动也不动。
程妄言走近两步。
听到脚步声,谢长寂看过来,眼睛一亮。
像是在家等候主人的犬类,无形的尾巴摇得飞快。
程妄言不为所动,看了看他沾上灰尘的肩膀,又拉起他的手仔细端详片刻。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谢长寂很喜欢被程妄言这样触碰,弓着腰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潮湿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刚刚出去了。”程妄言抹掉他掌心的尘土。
谢长寂身体一僵,直起身子观察了一下少年脸上的表情,犹犹豫豫地点点头。
他能把人类的语言和神态学得活灵活现,却学不会什么时候该撒谎什么时候不该撒谎。
“母体被你操控过。”
程妄言这句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它之所以扑向吕横,是因为你操控了它。”
烟即将烧到指尖,雾气随着烟草味儿腾升。
谢长寂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皱着眉小心翼翼想要把快烧到少年手指的烟头拿掉。
“为什么这么做?”程妄言问他。
很快他又叹了口气,把烟头扔到了地上,话锋一转,“算了我不想知道。”
烟嘴沾着一点湿亮的口水掉落在泥土里。
谢长寂盯着那处,蠢蠢欲动地想要捡起来。
刚伸出手,额头就被冰冷的枪械抵住。
谢长寂茫然地抬起眸看他。
“我和你说过吧。”
程妄言挑起一丝笑,眼中却漫着不近人情的冰冷,“如果你敢倒戈,我会一枪嘣了你。”
可能是天气太冷,少年微微上挑的眼尾被冻得有些红,给他锋利的眉眼增添了一份艳丽。
谢长寂很快转移了注意力,表情逐渐痴迷,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一抹红。
可惜程妄言没给他这个机会,屈指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
谢长寂应声而倒。
程妄言最后瞥了他一眼,踩灭还在冒着火星的烟头,把枪别回腰间离开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