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妄言出了办公室后,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要不是卓良发来的消息,他差点把带回来的那位“幸存者”忘得一干二净。
据卓良所说,谢长寂不知为什么,从检查室出来以后就一直呆呆地坐在外头的板凳上,不论谁来搭话都不回应,像木头一样。两个小时,头发都快结上冰了,还固执地坐在那儿。
卓良是十点左右看到他的,没想到十一点多他还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怕这位幸存者真的冻出毛病,卓良出于善心地上去问了一嘴。
可惜他嘴皮子都快说破了,谢长寂就跟聋了一样,身形一动不动。
看人这么冻着也不是个事儿,卓良只能暗暗嘀咕着要发消息给老大。
一开始谢长寂还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直到知道了卓良嘴里的老大是程妄言,立马一反常态,声音沙哑地问道人在哪。
卓良觉得稀奇,又多问了两嘴,这才知道他一直坐在这儿等竟然是因为程妄言随口说的那句过会儿会来检查室找他。
得亏卓良提醒了这么一下,程妄言想起谢长寂的事情他还没处理。
等他晃晃悠悠走到检查室的时候,谢长寂已经狼狈的不成样子,但他仿佛察觉不到一样,只是低着头。
距离一米左右,男人手指动了一下,若有察觉地抬起眸,精准看向程妄言走来的方位。
被打湿的刘海盖过眉,让人看不清神色。
但程妄言能敏锐感到他在直勾勾看着自己。
估摸着是在生气。
也对,要是让他坐在这干等这么久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可惜现在谢长寂一身疑点,他实在提不起什么愧疚的情绪,只是把手里的外套扔给他,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跟上”。
衣服好像还残留着少年身体上的余温,夹杂着一点霜雪的清泠气息,劈头盖脸地朝着谢长寂扑过来。
他愣了愣,手臂微微收紧,没有穿,只是死死抱在怀里,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跟上程妄言。
知道了谢长寂不是人类,程妄言当然不会放任他在人类的生活区域到处乱溜达,思来想去,干脆直接带回家放在眼皮子底下看守。
这样是最为保险的。
反正他住的房子空房间很多,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都无所谓。
房里开着暖气,好歹没有外头那样寒冷,程妄言径直走到厨房,拆开一根能量棒叼在嘴里用牙磨了磨。
今天一天又是练兵又是带队搜寻,程妄言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审问谢长寂,只嘱咐了一句让他老老实实待着就回了房。
原剧情里谢长寂到了北淮基地里一直挺安分,只要剧情没偏,那他现在也应该不会闯出什么祸来。
在自己没被压醒之前,程妄言一直是这么想的。
他睡眠很浅,这是从之前就养出的习惯,所以在房间里多了一道陌生气息的时候,立刻就清醒了大半。
这房子目前除了他,就只有刚带回来的谢长寂。
想知道他要干什么,程妄言没着急睁开眼睛,一直维持着平稳的呼吸。
沉甸甸的脚步声逼近,很快他就感觉床铺陷下去了大半,应该是谢长寂爬上来了。
冰冷的呼吸洒在他耳侧,吐息声黏稠又潮湿,像条阴冷的毒蛇。
手掌撑在柔软的被褥上,谢长寂牢牢盯着程妄言的睡颜,接着视线下滑,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
像雪的颜色,但温度是暖的。
谢长寂伸手想要碰一碰,瞳孔逐渐泛起红光。
就在即将触到的那一瞬间,手腕忽然被紧紧握住。
他被极大的拉扯力带歪了身子,狼狈跌在床上。
没换下来的衣服将被褥浸湿大半,不给他挣扎的机会,森冷漆黑的枪口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猩红的瞳孔眨眼间恢复成正常的棕黑色,他抬眸看向将他压在身下的少年。
他的视力很好,在黑暗的环境下也能看清程妄言脸上的表情。
不似在其他士兵面前那样挂着轻松明朗的笑容,精致的眉眼显出几分锋利,浓黑的眼瞳如一汪寒潭,深不见底。
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谢长寂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程妄言眯了眯眼,漆黑的光线下,他看不清谢长寂面部,于是笑道:“这么晚不好好睡觉,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如果忽略掉他手里已经上膛的手枪,倒还真像是寻常的一句问话。
谢长寂盯着他嘴角弯起的弧度,眼中带着疑惑和探寻。
这笑容不是谢长寂在车里看过的笑,也不是和项武说话时候的笑,是他从没见过的。
看似漫不经心,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凉薄,冷冽的杀意一闪而过,再仔细看去,又会被人当成错觉。
只对他展露的表情,只属于他的。
谢长寂仰着脖子,感受到身体正因为少年与他的接触逐渐升温,喉结忍不住上下滚了滚。
他对抵在额头上的枪口视若无睹,一心一意看着程妄言,像是要把人印到心里去,过了片刻才迟钝地说道:“我想跟着你。”
跟个复读机似的。
说完这句话,他再次学着之前车里曹明的模样僵硬地弯起嘴角。
表情很滑稽,可惜没开灯,程妄言看不到。
他只觉得纳闷,不禁好笑道:“我不是已经让你跟着回来了吗?”
还想跟哪儿去?
谢长寂表情不变,重复道:“我想跟着你。”
程妄言:“……”
算了,不跟傻子计较。
他把枪一收,反问道:“你想怎么跟?”
想怎么跟?
谢长寂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拧着眉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程妄言没那么多耐心,等了几分钟不见他说话,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翻身下来,语气懒散地问道:“没想好?”
谢长寂在黑暗中一遍遍描摹他身形的轮廓,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
程妄言打开门,示意他离开,语气敷衍道:“你该出去了,大半夜的,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谢长寂听话地站起来,默默走出了房间。
前脚刚踏出去,后脚房门就被嘭的一声关上。
少年身上的气息被寂静所吞噬,谢长寂直立在紧闭的房门前,过了许久才缓缓蹲下来。
他仿佛能感受到从门缝中溢出的温度,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地上,手指在缝隙中来回摩挲。
眼瞳猩红,皮肉下好似有什么在蠕动,一道藤蔓从里钻出往门缝里延展过去,谢长寂面色一冷,一把揪住藤蔓将其扯断,恶狠狠地说道:“我的!”
断了一半的藤蔓一抖,迅速缩回了他的体内。
看着手指上绿色的汁液,谢长寂厌恶地捻了捻指尖,蜷缩着坐在了程妄言的门前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