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江雾拿着半袋没吃完的威化饼干小心翼翼泡了水喂给陶悦。
小姑娘看起来很年轻,应该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双眼紧闭,脸颊被热得滚烫,额角不停往外冒着汗。
江雾用毛巾替她擦了擦,又换上新的退烧贴,这才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房间。
楼下此时已经炸翻了天。
还没走到一楼,江雾就听见了江鹤扬吵吵嚷嚷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和他睡一起!”
虽然这片区域的感染者被清理得差不多,但难保有其他丧尸会游荡到这附近,尤其是晚上的时候。
感染者的听力会比白天还要敏锐百倍。
“鹤扬,小点声。”江雾走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蹙着眉问,“怎么了?”
“还不是高叔。”江鹤扬脸红脖子粗,“他说让程妄言今晚和我睡在一起。”
白天他就被气得够呛,怎么晚上还要和这个煞星睡在一起,他可不想做一晚上的噩梦。
这栋别墅一共有四间卧房。
高翊和王时序睡一屋,江雾和陶悦睡一屋,江鹤扬自己一人睡一屋,另一间屋子因为玻璃碎了一块和床坏了的关系一直空着。
奈何陶悦现在特殊情况,为了保障江雾的安全,于是高翊和王时序睡在了那间破了窗户的屋里,让江雾睡在他们之前的房间,所以整栋别墅里现在暂时没有了空房。
王时序他们房间很小,睡觉的时候跟高翊两人都要打地铺,再塞个程妄言只会更挤,江雾是女孩子,更不可能和程妄言睡在一起,唯一剩下的就是江鹤扬那个屋子。
“那要不我和你睡一起,让小言和时序睡一屋?”高翊挠了挠头。
他没想到江鹤扬会这么抵触和程妄言待在一个屋。
“没事,就让程同学和鹤扬睡在一起。”江雾摆了摆手,一把揪住江鹤扬的耳朵,“这么大的人了,还闹小孩子脾气,该让他改改。”
“疼疼疼。”江鹤扬龇牙咧嘴地弓下腰。
尽管是这么说,江雾还是礼貌询问了程妄言的意见:“程同学愿意吗?不愿意的话我就让鹤扬去我那屋打地铺,你睡鹤扬的房间。”
没见过这么偏心的。
江鹤扬又气耳朵又疼。
他感觉这辈子的委屈都在这一天受完了。
“我都可以。”程妄言看了眼被收拾服帖的江鹤扬,笑眯眯道,“雾姐姐看着来就好。”
他模样顶好,这么弯着眸叫姐姐,任谁都招架不得,即便看过不少帅哥的江雾一时间也有些面颊发烫。
“那就委屈你和鹤扬睡一晚上了。”
随着江雾的决定,分房的事情一锤定音。
无人在意江鹤扬的感受。
“……”
头一次体验到什么是留守儿童,他一张脸拉得老长。
不情不愿领着程妄言进了屋,一关上门江鹤扬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先说好了,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柜子里应该还有床被子,你打——”
“你在干什么?!”
江鹤扬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看见程妄言弓着腰把卫衣脱了一半,惊愕地瞪大眼睛。
“看不出来?”程妄言睨了他一眼,“当然是睡觉了。”
“你、你喜欢裸睡?”江鹤扬结结巴巴道。
眼前一片白,晃得人眼花。
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这位死对头的皮肤似乎白得过分。
末世之前江鹤扬的皮肤也很白,只是长时间的风吹日晒,难免黑了几个度,慢慢变成了现在的麦色。
而程妄言不同,末世对他好像没有一丝影响,冷白的肤色,腰肢柔韧劲瘦,一身薄肌恰到好处,漂亮又不显得柔弱,说不出的吸引人。
程妄言之前有这么白吗?
不对,应该是说,程妄言之前有那么好看吗?
江鹤扬试图揭掉那层死对头的身份再去看程妄言,只觉得他长得有些太犯规了。
一头乌黑的短发,有几撮因为脱衣服的时候碰到,懒洋洋地翘着,眼皮半耷,窗外金红的晚霞染上他精致的侧颜,他抬起眼睫,漫不经心地看过来。
怦怦怦。
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江鹤扬猛然退后一步,一张脸又黑又红,羞涩和恼怒的情绪拧巴在一块儿,让他心乱如麻。
“不脱衣服难道要穿着脏衣服睡觉吗?”
程妄言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将衣服随手丢到椅子上,往床上一躺,发出一声喟叹。
果然睡床要比睡车里舒服多了。
标准的咸鱼躺,江鹤扬回过神,不满地嚷嚷道:“喂,不是让你打地铺吗?”
“你是小姑娘吗?”程妄言闭着眼睛,丝毫没有下去的打算,嘴里还不忘调侃江鹤扬,“还搞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
说完也不给江鹤扬反驳的机会,把被子一盖,翻身只留给男生一个敷衍的背影。
江鹤扬一股气憋得不上不下,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然后也老老实实地脱了衣服爬上床躺下。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床被子是刚换的,穿着衣服确实容易弄脏。
他不乐意和程妄言挨在一块儿,所以睡在床的最边上,盖着被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一丝睡意都没有。
其实他并不是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
之前最艰难的时候,他和王时序还有高翊三个人挤在一间房里,那房间里没床,都是直接卧在地上睡,照样能睡得很熟。
但不知道为什么,身边换成了程妄言,他就怎么也睡不着。
可能是和死对头睡在一起太别扭。
江鹤扬给自己找补,忍不住扭头看向已经没了动静的少年。
现在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程妄言削瘦的肩胛骨,还有线条优美的脊背。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江鹤扬也没少看过其他男生脱了衣服赤裸着上半身的模样,那时候看着明明什么感觉都不会有,为什么变成了程妄言就感觉那么奇怪呢?
江鹤扬捏了捏发烫的耳垂,视线飘忽一瞬。
关键他以前看程妄言也没有这么怪异的感觉啊…
他又开始努力回想着以前程妄言的模样。
那时候他是真的讨厌程妄言,就好像是一山不容二虎似的。
学校里有了一个小霸王,再多一个必定要闹起来。
毫不夸张,在他眼里,程妄言就是个惹人厌烦的傻逼。
要是哪天他出了事儿,头一个放鞭庆祝的就是他江鹤扬。
别说他幸灾乐祸,要是他闯了祸,第一个敲锣打鼓的也肯定是程妄言。
之前就是,每次知道一点破事儿,程妄言就恨不得拿个喇叭播放给全校听,让所有人都知道江家小少爷的糗事。
回忆着他和程妄言以前不对付的场景,江鹤扬还真就慢慢冷静了下来。
于是抬起眸,再看一眼现在躺在床上的人。
耳朵又热了。
“……”
“真是出鬼了。”
江鹤扬嘴里嘀咕。
他现在心跳快得出奇。
江鹤扬猜测可能是被气的,谁让程妄言天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尤其是当时在车里。
他本来不想和程妄言摆脸子的。
毕竟现在都是末世了,他一路见多了人性的善恶,只觉得他们当初的行为完全是小打小闹。
他是抱着缓和关系的态度去和程妄言搭话的,结果一句关你屁事瞬间就把他的怒火给点起来了。
半年时间,程妄言那个狗脾气一点儿没变。
坐在驾驶座扭头看过来,眉眼含笑,表情戏谑,懒洋洋的调子让人怎么听怎么欠揍,偏偏那张脸耀眼到极致,好似暖霞都在偏爱他,金灿的阳光不断在他眼中流连跳跃。
陌生又熟悉。
张扬又热烈。
江鹤扬心口发紧,不自觉地攥紧被角。
明明想得还是程妄言糟糕的一面,但江鹤扬却没像刚才那样冷静下来,反而心跳愈发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