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渐渐停了。
裴珺安软在他怀里,嘴唇和耳尖红红的,有点犯困。
周煜贞牵起他的手,捏了捏,问:“还走得动吗?”
他立刻鲤鱼打挺地坐起来,嘴硬说:“不就是被亲了一下,有什么走不动的?”
周煜贞笑了,拉着他从秋千椅上下来,往不远处那片浓密的椰林走去。
林间有一条被人工清理过的小径,铺上了细碎的白色贝壳,裴珺安一踩上去就咔嚓作响。
他有点没耐心地想,是要带自己去看什么呢?难道是埋了什么东西在树林的深处要当惊喜吗?
走了近百米,他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眼前竟然是一栋不大的木屋。
它立在椰林尽头的空地,模样很简单,用的似乎就是岛上的原木,外墙上还攀着藤蔓和细白的小花。显出几分笨拙的可爱。
比起他收到的太多,这东西并不奢华,甚至称得上质朴,却让裴珺安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定的感觉。
不久前他们漫步在沙滩,他就已经被那种淡淡的幸福氛围围绕。
心脏又成了一颗甜樱桃,被注视着,表皮因为放得太久而皱巴巴的,裴珺安却知道,它的内部汁水丰沛,轻轻一捏就会淋漓。
周煜贞一手牵着他,一手推开门,一股好闻的、干燥木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内的布置同样称得上普通,他几乎想不出是周煜贞的手笔。
地上铺着柔软的亚麻地垫,然后是一张宽大的布艺沙发,足够他们坐着躺着,正对着一扇可以看见另一边海的窗户。
一架不宽敞的铁艺床,一个朴素的落地柜。木桌像是手工,摆着插着干花的玻璃瓶,和几本硬质封面的书。
旁边还有很小很小的开放式厨房,和一个冰箱。
这太不周煜贞了。
和周煜贞刚签包养合同的时候,无论裴珺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面都会莫名其妙开始转账汇款。在他纠结很久,明确表示拒绝后,周煜贞就换成了珠宝和奢侈品。虽说是亲手把自己交出去的,但这种豢养金丝雀的感觉依旧让裴珺安觉得很不适应。
仿佛他们是金钱交易,不,就是金钱交易,他挫败地想。
仿佛他们是用钱就可以两不相欠的关系。
那时候的周煜贞多冷漠,他几乎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情人。
而这里,不是精致的婚房,也不如他们住过的酒店,却最像一个真正的、平常人的家。
裴珺安被自己的想法搞得有点想哭,偷偷用余光看身边人。
周煜贞低着视线,眉目都透出一种闲适的安宁的意味,那张第一次见面就让他觉得不近人情的脸,依旧冷峻完美,却再也看不出漠然了。
明明几天前还在生自己的气……这座岛肯定早就准备好了吧,要是他是周煜贞,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原谅自己,他真的彻底消气了吗?
裴珺安转过身抱住他,脸颊在他喉结处轻轻地蹭,声音软软的:“老公我好爱你啊……”
周煜贞回抱他,箍着裴珺安的腰,用了点力把他下半身提起来一点,让他跟着自己的步子慢慢倒退。
用这种黏糊得要命的走法,裴珺安心跳飞快,几乎不需要自己动,脚尖就跟着挪,然后小腿轻轻碰到了柔软的东西。
是沙发。
他仰起脸看着周煜贞,搂着他的腰往后倒,于是两个人“咚”地一下,陷进沙发里。
周煜贞手掌撑着,防止自己把裴珺安压痛了。身下的人却不满意,环着他扭来扭去,像只露出肚皮的猫,还催他:“老公你坐啊。”
他笑了一下,扶着沙发背,最后还是坐到了裴珺安身边的位置。
才坐稳,他就被抱住了手臂。
周煜贞想偏过脸看他,却被裴珺安制止了:
“我现在有话要说!你不要看我,你看我我就不好意思了……”
周煜贞“嗯”了一声。
“可能有点语无伦次,但你别打断我,我怕中断了就忘了要说什么。”
“好。”
“我很佩服你,你一直理性又高效。”他静静地听,裴珺安像是鼓起勇气,“但我也会感到不安,因为你总是做着正确的理智的事。而我却,对自己的情绪反复摇摆,总是显得有些莫名其妙。无论是在你在我在外人眼中,我们好像都没那么登对。”
“其实我一直没有想过成为你这样的人。因为我知道自己做不到,我从小就是这种,矫情的性格。”裴珺安声音低低的。
“但我最在意的不是这个。我之前想要让你吃醋或者说通过外力怎么样,都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我改变,或者说和平时总是运筹帷幄的样子不一样,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一个很拧巴的人,我……”
他像是说不下去了,周煜贞听到细小的哭腔,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海风之中。
他把裴珺安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试图通过分析来推算他现在需要什么,是言语还是拥抱?不,应该再倒退,他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是不确定感吗?
周煜贞没有说话,眼垂下来去看,裴珺安果然眼圈红了。
他伸出手臂将人揽进怀里,轻轻拍抚着,握住那只冰凉的手,用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
“为什么会这样想,每个人的性格,都由他的过去组成。”周煜贞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如同面前这片大海。
“我的家庭使我成为现在这样,而我们相遇的时候,我的性格已经定格了。你因为人生的重大事件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但在此之前,你也定格了,没有必要强求更改,只是说,安安,你或许需要自洽,需要接纳自己。”
裴珺安忍着不想轻易掉眼泪,他明明是想道歉的,最后又变成周煜贞安慰他。
“至于般配,这是很私人化的东西。今日你可以说,相似的人才般配,明日又可以说,截然不同的、互补的人般配。这只是一个吃饭选甜或辣,上床选传教士还是骑乘的问题。”
听到最后一句话,裴珺安呼吸都忘了,下一刻咳个不停,眼泪都快咳出来,脸转过去,捂着嘴,红红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他,像是在说——
“你是谁你不是我认识的周煜贞吧!!”
周煜贞额发搭在优越的眉骨上,像是笑了,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他,语气有点懒地说:“心情好点了吗?”
裴珺安又想往他怀里一埋,硬生生忍住了,感觉全身血液都在上涌,没忍住还是开口问:“那,老公你最喜欢哪个?”
他之前说的“相敬如宾”其实没错,虽然从金主到老公,但对于这种,额,生活化?又或者是热恋期情侣的事或谈话,他们基本没有过。
所以这五六年,裴珺安都是靠猜,靠自己主动,以身试险的。
周煜贞看着他红透的脸,没忍住轻轻捏了一下,又有点没办法地往沙发上靠,似乎这种话题对他来说也有些过分,微微仰着头,语速慢了不少:“正面吧。”
/
裴珺安假装很忙地去检查厨房了。
他打开冰箱,冷气让滚烫的脸颊舒服了些,里面从牛排到水果竟然都有。
直起身他才发现,旁边的岛台上还有两支红酒,只是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有点变暗了,裴珺安凑近了点才看清品牌。
他晃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说:“这里不是无人岛吗?哪来的电啊。”
周煜贞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松地看着他,笑了笑回答:“屋顶有太阳能光伏板和电池组,还准备了一台柴油发电机,不过目前不太需要。”
裴珺安“哦”了声,关上冰箱门,绕过他往那架小小的铁艺床走去。
铺了床单,还叠了颜色浅淡的被子,两个枕头紧紧挨着,多出一毫一分就会掉下去。
他拿手按了按床面,果然感受到熟悉的回弹感,像自己常用的床垫品牌。
真是的,屋子看起来这么简朴温馨,其实还是很精致嘛。
今天要住在这里吗?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好期待……
他偷偷去看不远处的周煜贞。那片侧脸安静而动人,或许是头发太随意,他今天穿得也日常,竟然让裴珺安想到大学的时候。
凤川大学的活动一向很多,艺术中心甚至每学年都有一次展览,听说是艺术学院学生的年度创作实践,又叫毕业设计预展,直接影响加权平均分。
喔,所以钟夙那个大概也是吧?
总之,和周煜贞的第二次见面就是在摄影展上。裴珺安为了综测成绩报名了志愿者,负责引导学生参观,和简单的讲解。
他那天穿了简单的白衬衫,那时候头发没有现在这么长,束在脑后也只到肩胛骨。
裴珺安隔着人群,竟然远远地认出了那个人。
姓周,商学院,大二。
那人站在一幅巨大的黑白摄影作品前,神情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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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脸轮廓在展厅柔和的顶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有个陌生的青年在他身边,正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
像是某种猎食者的本能,周煜贞忽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他。
再一次。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裴珺安紧张地想转身,可周煜贞很快移开了视线,仿佛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那之后不记得过了几周,临近午夜,裴珺安在7-11里整理货架,心想撒谎害己,门口的风铃“叮咚”一声脆响。
他习惯性地喊了句“欢迎光临”,回头时却愣住了。
心灵感应般,走进来的竟然是周煜贞和褚舟元。
豪门公子哥和这里格格不入,尽管周煜贞神色控制得很好,裴珺安还是看出一丝陌生的情绪,略带新奇,又有点惊讶。
“破厨师饿死我了!”褚舟元径直奔向零食区,拿起两包薯片,又到冰柜前拿了罐可乐,心满意足地走到收银台,“煜贞哥,这才是人间烟火啊!”
周煜贞摇了摇头,他只是被褚舟元临时起意拉来的。
他目光落在走回收银台后的裴珺安身上,对方穿着蓝色制服,半长的发拢到脑后,垂着眼,熟练地扫码。
“十三块。”裴珺安说。
看眼神,褚舟元明明就认出了他,却不打招呼,又要了一堆关东煮,付了款也不急着走,反而笨拙地研究着自助调料台。
裴珺安看不下去,叹了口气走出来,熟练地帮他调好了酱料,又递给他一张湿纸巾,全程没说一句话。
“咳,谢谢……”褚舟元仿佛现在才认人,语气有点浮夸,“诶,这么巧?”
他无言地点点头,转身回了收银台。
褚舟元用手肘顶了顶周煜贞,却得到对方冷淡的眼神。
裴珺安把一切收入眼底,那时候还以为是褚舟元对自己有意思,于是摆上营业的客套微笑,问:“客人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周煜贞静静看着他。
发丝漆黑,衣服深蓝,那张脸在灯下显得过分白皙,几乎像是柔和冷凝的脂玉。
脂玉会是什么触感?
他说:“上次在摄影展看到你了。”
原来,看到了吗?裴珺安愣住。
/
怎么现在想起过去,竟然觉得周煜贞那时候对他有点特别。
不至于吧?虽然说在便利店事件之后,他收到了几次邀约,也和凤川二代维持着表面不错的关系,但周煜贞也没多温柔热切。
只不过现在看,褚舟元的确是在撮合。
难道那时候老公的脸皮比较薄?
裴珺安在自己的脑补里乐了一通,想去找周煜贞说话,才抬起脸,却发现四周似乎格外安静,连海浪声都仿佛被什么东西吞没了,有一种怪异的、压抑的静谧。
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他不太舒服地往沙发那走,目光下意识扫过那扇正对着大海的窗户,然后……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周煜贞的声音传来。
裴珺安没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
天色暗了下来。
原本只是色泽偏冷的天空,却突兀地,不知何时积起了厚厚的铅灰色云层,其下透出一种灰黄的薄翳。绒布般的海面失去粼粼波光,变成了一整块深沉的、毫无生气的墨色。
像是心理作用,他瞬间觉得,空气都好像变闷变湿了,有种粘稠的不适感。
周煜贞从沙发上起身,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游艇驾驶员的电话,眉却皱起来。
裴珺安看着他,终于等到电话挂断。
男人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缓慢地开口:
“那边风浪太大,游艇暂时来不了。气象组的意思是,由于地形和洋流,这在西月群岛很正常,按卫星云图预测,下午晚上就会回归平静。”
裴珺安想说什么,又只是点头。
这实在有理有据,他想说的话只会让气氛更差,譬如真的到了船来不了的境地吗?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放心把他们丢在这里?
他忍住没说。
也许是看他面色太差,周煜贞摸了摸他的后颈,语气尽力柔和下来:
“不要担心,我才说过的,这里有电池,还有食物,水。下午我们再聊一会,或者你教我做饭,然后游艇就来了,好吗?”
裴珺安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不安,但迎着周煜贞的视线,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