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还未散尽,天边一丝淡白。
落地窗开了一条缝隙,纱帘轻轻拂动。裴珺安在朦胧的光晕中艰难睁眼,不再像昨天那样滚烫昏沉,只剩下一点余热未消的钝痛。
倦怠感让他整个人陷在床里不想动,裴珺安偏过脸,才发觉身侧是空的,只有一片平整的床单。
昨夜他抱着周煜贞,一边抬手臂方便男人给自己擦拭,一边语序混乱地撒娇,说好喜欢老公,你怎么这么好呀,最后恋恋不舍地攥着衣角,说怕传染。
周煜贞就亲了亲他的额头,应了好,把他安置好去了隔壁。
裴珺安下了床,身上是后来换上的成套睡衣,他趿着拖鞋,轻手轻脚努力不发出声响。
隔壁的门没有关严,他慢慢推开,周煜贞果然已经醒了,正在换衣服。
男人只穿了条长裤,裸露的上半身线条流畅而结实,晨曦为他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轮廓都显得温存起来。
尽管努力放轻脚步了,周煜贞还是回过头,看到他后问:“怎么就醒了?感觉舒服了点吗?”
他走过来,微凉的手掌覆上裴珺安的额头,又探了探他的后颈。
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触感让裴珺安舒服得眯起眼,主动把脸颊贴到他胸口,蹭了蹭说:“老公你身上好凉,贴着好舒服。”
“已经不烧了,”他继续回答,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沙哑,“就是有点没力气。”
周煜贞被他缠着,手里的衬衫一时都不知道放哪里,干脆打横将裴珺安抱起,一边往隔壁去一边说:“今天不和他们说话,在这里陪你。”
裴珺安的心瞬间甜软地化开了。重心微微失衡,被重新放回床上时他用了点力,搂住周煜贞脖颈的手带着他向下躺。
周煜贞只好顺着他的力气,拿手臂撑着床。
咫尺之间裴珺安看着他,想点头说好,那我整天都像现在这样黏着你,可话到嘴边,那种与世界脱节的微妙感受,以及周煜贞那句“凭借你自己的努力”,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他抬起漆黑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周煜贞,纤长的睫随眨眼而轻晃,说:“你去吧,我一个人没事的,真的没事,不然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周煜贞愣了愣,然后眼睛弯了起来,折出一道墨痕,低下头,柔和的呼吸拂在裴珺安脸颊。
“啵。”
吻落在额头。
裴珺安想抗议,下一刻,薄薄的颤抖不停的眼皮也被吻了一下,然后是鼻尖,梨涡,嘴唇。
“那我请求安安原谅。”周煜贞说。
他脸有点烫,嘟囔说:“……知道了,原谅原谅!我也想自己待一会儿嘛,夫妻之间也要有空间。”
那双注视着他的,红茶色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微微弯起。周煜贞没有多问,只是牵过他的手,在指根处又落了一个干燥而温柔的吻。
“好,”他起身说,“有事随时打电话。”
周煜贞和他用完早餐后就走了,房间恢复安静,只剩下隐约传入的海鸟叫声。
裴珺安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感受着毫不保留照射进来的晨光,眯起眼,长舒了口气。
他换上舒适的棉麻衬衫和米色长裤,长发松松地在脑后扎成一束,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疏淡,就这样出了门。
/
观景长廊建在临海的缓坡上,廊外就是等长的玻璃花房,艳丽的颜色相簇拥,日光投出浅浅的华彩,一路美不胜收。
裴珺安已经逛过一圈,在转角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下,侍应生为他端来餐盘,是一小壶花茶和甜点小食。
空气静谧,温热茶水入腹,裴珺安吐出口浊气,看向远处的海天一线发呆。
不多时,身后突兀地传来一阵轻而规律的脚步声,然后顿了顿,最终像是停在了他不远处。
裴珺安没回头。
银质餐盘的反光模糊,但身形气质足够他认出来人。
“小安。”
裴嘉时的声音和缓,听不出太多情绪。
然后他继续向前,终于进入了裴珺安的视野,一个不需要转头也能看见的位置。
裴珺安冷冷看着他。
过去的记忆他刻意忘了很多,但每次看到裴嘉时,都会本能般再次反刍,再次想起他那时的神态和语调。
他想立刻起身离开,可一时竟动弹不得,握住茶杯的手指微微发抖。
不,裴珺安想,凭什么是他走?难道裴嘉时就不心虚,就没有一丝悔改之心吗?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逃避,裴嘉时让他多痛苦,他就应该双倍奉还才是。
他没说话,只是迎着裴嘉时的目光。
对方微微垂着眸,神色安静,看起来似乎有些悲伤,又仿佛只是错觉。
半晌,裴珺安客气地、淡淡地打了声招呼:“裴总。”
裴嘉时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冷淡,只是笑了笑,俯身将什么放在桌上,自然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尚且维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很久不见,你看起来过得很开心。”
“托你的福,”裴珺安也弯起唇,只是那双形若桃花的眼动也不动,如刀锋般冰冷,“我学会了不假外求的道理,又遇到真心对我的人,当然过得不错。”
裴嘉时指尖顿了一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低头吹了吹氤氲的热气,这才慢慢开口。
“这次来,一方面是生意上的事,钟莳音这条线很重要,我必须亲自来谈。”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裴珺安,“另一方面,也想看看你。”
裴珺安忍不住笑了:“看我嫁得好不好?还是看我有没有给裴家丢脸?”
裴嘉时默了两秒:“你从来没有给我们丢脸。”
“那倒很奇怪。”裴珺安垂下眼,“从小到大,我必须表现足够好、足够体面才能被爱护,而所有人都对你宽容。我难道不是裴家的拖累吗?”
“祖父母是因为爱你才过分严苛,他们观念和我们不同。而家里,”裴嘉时想解释什么,“你走之后,也变了很多。”
“小安,那时候我太年轻,很多事想不到也做不到。”
“做不到?”裴珺安牙齿轻颤,“你明明知道他们在争什么,你知道会出事,可你一句话都没说,这就是做不到?”
“如果当年……我也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我不要求你原谅,但我想告诉你,那之后我一直在努力改善状况,也永远欢迎你回家。”
裴嘉时微微皱眉,看着他说:“……至少别把我全当成敌人,好吗?”
他的疲惫像一条暗潮,要把裴珺安整个人吞没。而那个悲伤混杂愧疚的眼神多让人恶心,几乎把他自我封闭好缝补好的心扯出新的豁口,带出尖利的难堪。
“既然不求我原谅,就别装大度。你的现状又不是我造成的,”裴珺安站起身,椅脚在地板上划出一声轻响,“现在我也不需要你来示好。”
裴嘉时抓起桌上的东西,也起了身,像是想拦住他,加快语速说:“小安,你怎么讨厌我都行,但——”
“啊!”不远处的茶座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便是一声惊呼。
“我不想再提过去。”裴珺安打断他,往声源方向看了一眼。
是个年纪很轻的男生,他脸色苍白,神色痛苦地紧揪着胸口,从藤椅上滑落,倒在了地上。
这里人不多,侍者也只在新客来时上茶,所以裴珺安才尖锐地发泄情绪。现在出现突发情况,就只有一个手足无措的少年在对面。
“裴嘉时,”他发号施令般快速说,“用智控系统通知医疗团队和褚舟元,告诉他们这里有人疑似心绞痛发作,需要急救。”
裴珺安曾经当过志愿者,这会儿想了想竟然还能记起一些,快步过去跪在男生身旁,轻拍他的肩膀,急声确认道:“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对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眼睛还能勉强睁开,显然还没失去意识。
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将人调整到一个平躺的姿势,迅速解开了对方领口过紧的衣扣,帮助他顺畅呼吸。
“他有随身带药吗?硝酸甘油?”裴珺安抬头,望向坐在他对面的人。
少年如梦初醒,匆忙地从手袋里翻出一个小药瓶递了过去,急得快哭了:“有!在这里!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间吓傻了……”
裴珺安倒出一粒药片,小心地扶着男生的下颌,将药片放进他的舌头下面,嘱咐道:“含着,不要吞咽。”
他半跪着,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心跳也因为刚才和裴嘉时的争执而快得不正常,分出精力观察着男生的脸色,很快医疗团队匆匆赶到。
裴嘉时有些怔愣。
或许的确如他所说,裴珺安现在过得很好,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分钟,自己记忆里那个柔弱、甚至有些矫情的弟弟,竟然这么冷静果决。
医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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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接手后,裴珺安才缓缓站起身。
他原本就还有些低烧,早饭吃得又少,一时竟然有些眩晕,差点站不住。
“安安。”
熟悉的低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裴珺安被揽进怀里,倚靠进无数次曾经倚靠过的胸膛。
他忽然有点想哭,微微喘息着回头,果然是周煜贞,还穿着早上自己挑的西装,领带和额发都有点乱了。
这么快就过来了,肯定很着急。
裴珺安开口之前侧过脸,看着男生被安置在担架上抬走,赶来的褚舟元也比了个ok的手势,这才放心,语气又软又低,像袒露肚皮的小动物一样对他说:“老公,我头好晕。”
“回去休息。”
裴嘉时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在他们快要离开时走了过来,递上一方干净的手帕,说:“先擦一下吧,他烧还没好,出了汗不能吹风。”
周煜贞的目光在裴珺安汗湿的鬓角停留了一瞬,接过手帕,客气礼貌地说:“多谢裴总,有劳关心了。”
裴嘉时摇摇头,又说:“您客气了。小安毕竟是我弟弟,看到他现在长大了,我很开心。”
裴珺安为了表示不在意一切,自然地接受了他的手帕,听到这句话一阵微妙的难受。
他讨厌从裴嘉时嘴里听到任何形式的肯定,这让他觉得讽刺。可与此同时,一种幽微的无法控制的快慰感,又从心底升起。
“他一向善良有能力。”周煜贞说着,和裴珺安十指相扣,“至于其他改日再议,我先回去了,裴总可以再修改一下细节。”
“……好。”裴嘉时握紧手里没能送出去的东西,微笑说。
他们远离喧嚣,背影逐渐消失在他的目光之中。
回去的路上裴珺安一直没说话,周煜贞也没问,只是握着他的手,偶尔轻轻捏一下,明明是幼稚的动作,裴珺安却觉得心中豁口被绵软的布料包裹,软热如涓流。
进了房间,周煜贞将他彻底拥入怀中,轻轻叹了口气,调整好语速说:“我听小褚说裴嘉时传了通知,只匆匆看了一眼照片就赶过去。第一次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把别人认成了你。”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暴露自己的情绪。
这并非春天,潮水却软涨。裴珺安被他抱着,鼻尖清苦的气息早就换成了习惯的、依赖的冷香,在人前没舍得掉的眼泪轻易地滑落,吸了吸鼻子,抱紧周煜贞闷声说:“我没事啊。”
明明很高兴,明明平时妙语如珠,此刻裴珺安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笨拙地重复他没事,然后仰起脸去亲周煜贞的脖颈和耳根,轻轻地吹气,叫他老公。
“但是你今天很厉害,这几天都很厉害。”周煜贞脖颈发痒,和他微微分开怀抱,眼里带着很浅的笑意,“我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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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结束,周煜贞干脆继续陪着他。
他们点了很多菜,到最后周煜贞实在忍不住扫他的兴致:“不然我让他们都做半份?”
“可是我现在好饿!”裴珺安眼睛亮亮的,“胃口变好就是病好的前兆,老公你知道吗?”
周煜贞笑了,说那就是好事。
“所以。”
“所以?”
裴珺安原本坐在他腿上,扶着他的肩换了个方向,面对面地,捧住周煜贞的脸,小声说:“所以老公,在吃饭之前先接吻好不好?”
他取了发圈,长发随动作软滑地倾落,覆在周煜贞肩头,而那双漆黑的眼认真地注视他,眼尾一点红,嘴唇水润,仿佛一颗被捧到掌心的糖果,亮晶晶地等待人拆开。
周煜贞指尖顺着他散落的发丝往下捋,扣在他后颈,轻轻贴近。
“好。”他低声说,呼吸就打在裴珺安唇边。
裴珺安眼睫颤了颤,忍不住俯身过去,先试探般地碰一下,又不满足似的贴得更紧,小孩子玩闹一样在他的唇上乱吻。
周煜贞笑了笑,气流在唇间比任何言语都暧昧。
他反手扶住裴珺安的腰,稍一用力,便让他整个人软在怀里,舌尖轻轻抵开唇瓣,拆开包装,更深地尝进去。
“啊……”裴珺安呼吸乱了,攥着他的衬衫,耳尖一点点泛红,而舌被舔过被轻咬,刺激得他快坐不住,在周煜贞怀里低喘,主动地、痴痴地把自己贴得更紧。
好幸福,好开心,深吻中他忘记所有不虞,连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也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