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未亮,幽冥宗外门区域还沉浸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
王焯早早等在了林枫的石窟外,紧张地搓着手。
今天是他第一次跟着“老大”正式办事,心里既兴奋又忐忑。
他特意找了件看起来稍微新一点的灰色弟子服,可惜穿在他那尚未长开、略显单薄的身板上,依旧显得有些空荡,配上他那张带着点稚气的脸,带个玳瑁,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收“保护费”的狠角色。
林枫推门出来,看到王焯这副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这小子……看起来确实挺好欺负。
“师、师兄!”王焯连忙站直,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可惜效果甚微。
“走吧。”林枫没多说什么,当先朝坊市走去。
阴蝎巷依旧弥漫着那股混合了霉味、劣质药材和淡淡腥臊气的味道。
巷道两旁的摊主们早已出摊,看到林枫两人进来,眼神各异。有好奇,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隐晦的不以为然和……跃跃欲试。
张奎死了,换了个更年轻、看起来更“面嫩”的,还带着个跟班也是雏儿……
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王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向第一个摊位——卖低级草药的李老四。
“李……李摊主,这个月的供奉,该交了。”
王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李老四,一个干瘦精明的中年人,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摆弄着摊上的草药:“供奉?什么供奉?张奎师兄不幸去了,这规矩……还没定下来吧?”
王焯一愣,没想到对方直接不认账:“规矩……规矩就是规矩啊!以前张师兄在的时候……”
“张奎是张奎!”
李老四猛地抬头,打断王焯,眼神带着一丝讥诮,“他现在人在哪儿呢?你让他来跟我说规矩啊?你个小娃娃,毛长齐了吗?也学人来收供奉?”
周围几个摊主发出低低的哄笑声,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
王焯脸瞬间涨得通红,又气又急,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无助地回头看林枫。
林枫站在原地,面色平静,仿佛没听到那些嘲讽。
他对王焯微微颔首,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王焯只好硬着头皮,走向下一个卖劣质符箓的摊位。
“这位师兄,供奉……”
“没钱!”那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这月生意不好,亏本了!下个月再说!”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滚蛋!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第三个摊位,卖不知名兽骨的。
据说是百年大妖虎骨!
摊主直接装聋作哑,任凭王焯怎么说,就是不理不睬。
第四个、第五个……
王焯一路走过去,遭遇了各种推诿、装傻、甚至直接的嘲讽和驱赶。
他那点可怜的勇气和底气,很快就在这集体的冷漠和恶意中被消磨殆尽,眼圈都有些发红,看起来更加可怜兮兮。
“师兄……他们……他们都不给……”
王焯回到林枫身边,声音带着委屈和沮丧,几乎要哭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耍了。
巷子里的哄笑声更大了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软柿子真好捏”的快意。
林枫拍了拍王焯的肩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一丝冷意悄然掠过。
他缓步走向第一个拒绝的王焯的李老四摊位。
李老四看到林枫过来,心里微微一紧,但面上还是强作镇定:“林师兄,不是我不给,实在是这规矩……”
走开!
老子要装波大的!
林枫的目光扫过摊位上那些看似普通的货物,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前世在实验室培养的观察力与系统灌输的丹道知识。
这两者在他思维中快速碰撞融合——当他注意到赤阳参根须的断裂方式时,系统立即提示“十年生赤阳参最佳采收期为霜降后”,而现代思维立刻联想到“这是违规提前采挖”。
林枫没理会他的废话,目光落在摊位上几株品相不佳、有些发蔫的“凝血草”上,忽然开口:“李摊主,你这些凝血草,是从后山背阴的乱葬岗西边第三棵歪脖子树下采的吧?”
李老四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瞳孔微缩:“你……你怎么知道?”
那地方很隐蔽,是他偷偷发现的采药点!
林枫不答,随手拿起一株,指尖在草叶根部轻轻一抹,露出一点极其细微的暗红色斑点:“乱葬岗阴气重,尸腐之气浸润土壤。你这凝血草长在那里,看似茂盛,实则内蕴阴毒,药性早已变质。用它来止血,初期效果或许尚可,但不出三日,伤口必定溃烂流脓,难以愈合。你这是在卖药,还是在卖毒?”
李老四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他确实最近听到有弟子抱怨用了他的凝血草后伤口恶化,他还以为是对方自己不小心……难道真是……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李老四色厉内荏地叫道,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周围看热闹的摊主们笑声戛然而止,面面相觑,看向林枫的眼神多了几分惊疑。
大哥神武!
王焯敬佩之情犹如涓涓细流而来。
林枫不再看他,转向那个满脸横肉、卖符箓的汉子。
当他看到符纸朱砂的晕染痕迹,系统判定“灵力回路阻断”,前世积累的逻辑推理则瞬间补全了“制符者右手有旧伤”的结论。
“你的‘辟邪符’,”林枫拿起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黄色符纸,指尖在其上某个符文节点轻轻一按,那符纸上的朱砂印记竟然微微扭曲,散发出一种令人不适的微弱波动,“符文结构错误,灵气节点堵塞,非但不能辟邪,长期携带,反而容易吸引游魂阴煞,使人精神萎靡,厄运缠身。你这摊子最近是不是总感觉阴风阵阵?晚上睡不好觉吧?”
那汉子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
他最近确实总觉得背后发凉,睡眠极差,难道……
大哥牛掰!
王焯敬佩之情犹如滚滚长河流下而来。
林枫又走到那个装聋作哑的兽骨摊前,拿起一根看似莹白的兽骨,手指敲了敲:“这是‘食尸鼠’的前肢骨,沾染了浓厚的死气和怨念,你用来冒充‘灵玉犀牛角’?就不怕晚上那些被啃食过的亡魂来找你聊聊?”
那摊主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再也装不下去。
林枫一路走,一路说。他凭借着重生后增强的观察力、原主记忆里的零碎知识,以及前世信息爆炸时代积累的杂学,精准地点破了这些摊主货物中隐藏的缺陷、隐患,甚至是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和来历!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事实,但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无形的刀子,戳在这些摊主最心虚、最要害的地方!
阴蝎巷彻底安静了下来。先前所有的哄笑、嘲讽、不以为然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寂静和越来越多的惊恐目光。
这个新来的林枫,他不是来硬抢的,他比张奎更可怕!
他看穿了一切!
王焯跟在林枫身后,看着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摊主们一个个面如土色、冷汗直流,胸中的委屈和沮丧早已被巨大的震惊和崇拜取代!
师兄……师兄太厉害了!
大哥英武!
王焯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的老妇人声音响起:“林……林师兄!求求您,救救我孙子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巷尾一个更加偏僻的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妇人瘫坐在地,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面色青黑、昏迷不醒的男孩。
她的摊位很小,只卖些自己缝制的粗劣布偶。
“李寡妇家的傻小子又发病了?”
“唉,造孽啊,这都第几次了……”
“好像是中了什么阴毒,坊市的药师都瞧不好,说是没救了……”
周围响起低低的议论,带着同情,但也爱莫能助。
李寡妇连滚带爬地来到林枫面前,不住磕头:“林师兄!您是有大本事的人!您能看出他们东西的问题,一定能救我孙子!求求您!只要您能救活我孙子,老婆子我做牛做马报答您!这个月的供奉,我……我砸锅卖铁也交!”
林枫看着老妇人绝望而期盼的眼神,又看了看她怀里气息微弱的男孩,眉头微皱。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男孩的状况。男孩印堂发黑,四肢冰冷,体内有一股极其阴寒的能量在流转,侵蚀着他的生机。
叮!检测到可救助目标(李狗蛋)。其症状为:误服‘阴魄草’汁液,阴煞入体。】
【触发隐藏任务:悬壶济恶(临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便身处魔窟。】
任务要求:成功救治李狗蛋。
【任务奖励:灵髓点x50!《基础丹道图解》x1!李寡妇的绝对忠诚!】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林枫眼神微动。
他绝对不是为了李寡妇的忠诚!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所有屏息凝神的摊主,最后落在李老四和那几个最初刁难王焯最凶的人脸上,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阴蝎巷:
“救他可以。”
众人精神一振。
“但是,”林枫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我需要几味药材。李老四,你摊上那株真正的、年份十年的‘赤阳参’,取三根参须。”
李老四脸色一苦,那赤阳参是他压箱底的宝贝!
但他不敢拒绝,连忙小心翼翼地取出参盒,忍痛掐下三根最细的参须。
“你,”林枫指向卖符箓的汉子,“你家里祖传的那块‘阳燧石’,磨点粉末过来。”那汉子脸色一变,他家有阳燧石是秘密!但此刻也只能咬牙点头。
“还有你,兽骨张,你床底下藏着的那坛用‘烈阳花’泡了三年的药酒,倒一小杯来。”
兽骨张差点晕过去,那酒是他准备用来冲击炼体二重的!
很快,几样蕴含着阳刚之气的东西被送到了林枫面前。
林枫按照系统提示的简单方法,将赤阳参须用阳燧石粉末研磨,混合烈阳花药酒,调成一种赤红色的药糊。
然后,他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将药糊轻轻涂抹在男孩的眉心、胸口和丹田处。
药糊接触皮肤,仿佛烙铁般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男孩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寒气从他口鼻中缓缓溢出!
片刻之后,男孩脸上的青黑之色迅速退去,转为苍白,然后慢慢恢复了一丝红润。
他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狗蛋!我的狗蛋!”
李寡妇扑上去,抱着孙子嚎啕大哭,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向林枫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敬畏!
起死回生!
这林枫竟然还有这等手段?
叮!隐藏任务‘悬壶济恶’完成!奖励发放:灵髓点x50!《基础丹道图解》x1!李寡妇(及其孙子)绝对忠诚度获取!
林枫感受着脑海中多出的丹道知识和增加的灵髓点,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他再次扫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所有摊主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供奉。”
林枫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这一次,再无人敢迟疑!
李老四第一个冲上来,不仅交足了份额,还多塞了两块灵石:“林师兄!刚才是我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
卖符箓的汉子、兽骨张……以及阴蝎巷所有的摊主,都争先恐后地将灵石奉上,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王焯抱着瞬间变得沉甸甸的灵石袋,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林枫接过李寡妇千恩万谢后递过来的、她小心翼翼包裹好的几块劣质灵石,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他转身,带着还在发懵的王焯,在一片敬畏的目光中,走出了阴蝎巷。
“师、师兄……”王焯直到走出巷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激动得语无伦次,“您、您还会治病?您太神了!他们、他们现在看咱们的眼神都变了!”
林枫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现在知道,为什么食堂宁愿往菜里掺沙子,也不肯多放油了吗?”
王焯茫然:“为什么?”
“因为沙子硌牙,但吃不死人。”林枫语气平缓,“而有些人,你一旦让他觉得你好欺负,他就会得寸进尺,直到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今天,我们只是让他们知道,我们这盘菜,不仅油少,还可能……硌掉他们的牙。”
王焯似懂非懂,但看着林枫平静却深邃的眼神,他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