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书记微不可察的笑容一闪而过。
他接着一拍桌子：“出现这么大的事情，这是我们轧钢厂的耻辱。”
“此事，绝对要重视起来。”
“对发现的破坏革命建设的不法分子，要严惩不贷。”
“我的意见是立刻上报，顶格处理，从重从严从快，既不能耽误我们的建设，又不能放过这些坏分子。”
杨厂长气的咬牙切齿，冷着脸盯着桌子上的茶杯，仿佛那茶杯跟他有杀父之仇。
他尤其是听到后面几句话，更是气的身体都在抖。
玛德，你是有责任的。
你不就是逼着我要我说我才是那个主要责任人吗？
你口口声声都是轧钢厂管理不善，冶炼厂你是只字不提。
而且，这个事情，明明就是从冶炼厂出事的。
可如今，出事的反而成了轧钢厂！
还特么变成了轧钢厂的耻辱？
可他居然没法反驳！
哪怕往死了说，轧钢厂都是名义上的总厂，冶炼厂还是轧钢厂下设的部门，还真脱不开关系。
杨厂长知道，这个事情，要是就这么上去，那自己麻烦了。
被骂一顿那都是最轻的。
拿下自己，那不太可能。
可自己在上级心里的地位，可就要动摇了。
“如今我们正值大跃进的关键时刻。”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影响了我们大跃进的大局。”
“不管如何，要保证生产，保证年底的产量。”
“冶炼厂的建设，也绝对不能耽误。”
“所以，我建议，此事还是不宜扩大为好。”
“牛书记，你看呢？”
牛书记抓起桌子上的烟拿出一根，点了抽一口，看一眼杨厂长。
他微微摇摇头，对着旁边吐出嘴里吸到的烟丝。
“这个事情，我看不宜我们两个做出决定。”
“刚才我也只是谈了我的意见。”
“还是听听大家的意见吧。”
“厂里，也不是一言堂，大家要畅所欲言。”
“来，大家都谈谈看法。”
杨厂长……你特么，你还要给我扣上个一言堂的帽子？
牛书记看都不看他，看向了李怀德。
李怀德是筹备小组的副组长，这个时候说话也是应该的。
可这就让几个副厂长难受了，按理说，这发言有个默认的规矩，那就是从高到低。
可你这……但是此刻，他们谁敢吱声？
这不是他们的战场，这是牛书记和杨厂长争锋斗法的场合，他们谁敢上谁就是炮灰。
关键是……杨厂长这明显的护不住他们啊。
尤其是他们扫了一眼悠然靠在椅子上的顾英华，更是心里打了个冷战。
那个时候，顾英华还没现在的身份地位呢，都直接越过杨厂长和牛书记，把廖家叔侄搞死了。
自己算个毛线？
“李处长，你是筹备组的副组长，也是厂里的领导干部，你长期主导后勤工作，你怎么看这个事情？”
李怀德立刻挺直了腰，大声说道：“我之前长期主持后勤工作，但是生产车间不在后勤范围，所以参与的极少。”
“生产出现如此重大的问题，肯定是要严肃处理的。”
“这个事情，我认为要尽快上报，尽快处理。”
“我们不能掩盖矛盾。”
“掩盖矛盾，那是掩耳盗铃，是对革命工作的不负责。”
牛书记满意的点点头，看向了其他人。
几个副厂长都面面相觑，这个李怀德是真尼玛不要脸啊。
这特么扣到轧钢厂头上还不算，你还把帽子进一步扣到了生产头上？
感情你们后勤就一点错没有？
明明这应该是你们后勤主管的事情，怎么就成了生产车间的重大问题了？
他们几个互相递了个眼色，可谁都不开口。
哪怕他们都不想报上去。
可看现在这个情况，若是忤逆牛书记，这个案子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把给自己抹一把翔？
案子如今可都在后勤的手里攥着呢。
会议室里一下沉寂了。
杨厂长恼怒的眼神扫过自己属下的几个副厂长，恨不得扒开他们的嘴让他们起来说几句。
都特么一个个的副厅级干部，在这个时候，居然怂成这个吊样子？
牛书记慢慢抽着烟，看到会议室里无人发言，他干脆说道：“那大家是没意见了？都同意李处长的意见？”
杨厂长张了张嘴，他想再说两句，可他要是再开口，那就落了下乘了。
那不等于去求牛书记，主动放低了姿态？
不能丢了场子还丢人啊。
看到没人说话，牛书记突然看向了李四平：“李所长，这个案子，终究还是你们派出所主办。”
“你的意见才是重要的，你说说看公安系统的想法。”
杨厂长知道完了。
牛书记直接提了公安系统四个字，就是拿公安系统来压自己。
早知道，自己为什么当初要在保卫科转派出所这件事情上点头啊……
要是保卫科，他得看自己脸色做事，自己有拿捏他们的地方。
他这个厂长甚至没有任何权力去插手派出所，整个厂里，唯一能有资格的就是牛书记而已。
甚至，牛书记也只有管理权。
实际上，派出所根本就是听调不听宣的存在。
他此刻真没办法了。
李四平这时候说道：“对于这个案子，我代表公安系统的人说两句。”
牛书记瞟了杨厂长一眼，心里直乐。
还得是顾英华啊，这个案子从开始，顾英华就按在自己控制范围内，彻底让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啊。
顾英华坐在旁边，也是心里嘿嘿直乐。
牛书记这是用公安系统来压杨厂长啊。
公安系统可是很护犊子的。
公安系统如今主要都是部队上退下来的人，他们护犊子的心态，那是一般人理解不了的。
再说了，公安系统和你轧钢厂又没什么利害关系，人家也绝对不怕你。
杨厂长闷头不断抽烟。
李四平站了起来，脸色严肃的说道：“这次，我们在工厂里，在后勤处主要领导、牛书记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下，成功破获了这次的盗窃案和聚赌案，外加挖出了一个深藏的反革命分子。”
“对如此重要的案情，我们公安系统是绝对不允许瞒天过海的。”
“此事必须严肃处理！”
他没说很多，这就够了。
他来这里，他的态度，就代表了公安系统的态度。
杨厂长心里叹息一声，无力回天了啊。
这个李四平的态度很清楚了，人家直接说是后勤处主要领导和牛书记的支持和配合，是压根没提自己这个厂长啊。
可他还是想要挣扎一下。
他眼光看向了几个副厂长。
几个副厂长都低头，谁敢这个时候冒头啊：你没看到顾英华的眼神，一直在盯着他们看吗？
可杨厂长的眼光，也让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
他们毕竟还是杨厂长的属下，归杨厂长直管的。
“我认为，此事性质恶劣，这是对革命事业的破坏。”
“我认为，目前我们的革命事业，还是处于危险之中，潜伏在暗中的敌人，始终贼心不死……”
“我认为……”
杨厂长……你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