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太子殿下放过崔子恒,当年一切都是我一人之错,与他无关。”
昏暗的宫殿内,秦琼规规矩矩地对前方上位坐着的人叩拜,恳切卑微。
上面坐着的人是太子裴臻,她的前未婚夫。
六年前,还是晋王的裴臻因谋逆获罪下狱,难以翻身,作为未婚妻的她立刻和他划清界限,转身嫁了人。
后来他被贬为庶人,流放随州幽禁。
两个月前,旧案重翻晋王洗雪,前太子被废,晋王回京,成了新的太子。
而她这个大难临头独自飞,在他最困难时弃他嫁人生子的他的前未婚妻,成了京城最大的笑柄。
他翻身回来,谁都知道他会报复她,秦琼自己也知道,所以今日她夫君因渎职之罪被下狱,算是意料之中。
殿内安静了片刻,嗤的一声从前方传来,秦琼听出了无尽的嘲讽。
“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太子,太子要对我如何我无话可说,只求太子放过无辜之人。”
她话落,上面的人起身走了下来,步履轻缓,却好似一步一步重重踩在她心头,喘不过气。
须臾,人到了她前面,秦琼感受到,他在看着她,居高临下,眼神冰冷,憎恶,如同在看仇人。
他恨她,她知道。
他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从上方砸下来,“要你如何都无话可说?那若是孤要你死呢?”
秦琼呼吸一颤,道:“若这样能让太子殿下消气解恨,不再迁怒无辜,秦琼甘愿就死。”
他静默片刻,冷嗤出声。
“把头抬起来。”
秦琼只能照做,直起身子抬头看他,撞上了他冰寒厌憎的目光,她有些受不住他这样刀子一样的目光,垂眸避开。
他上前一步,弯腰下来,掐着她的下颌骨,强迫她抬头与他对视。
这是时隔六年,她再次看清他的面容。
他还是那么好看,依旧是那样一副她一眼便沦陷的模样,只是比当年的俊美不羁,更多几分了冷沉狠戾。
他扫了一眼她的面庞,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和鄙夷。
开口便是讥诮:“秦琼,你凭何以为,你一条贱命可以抵消当年你给孤的奇耻大辱?”
他以前说她是无上的珍宝,如今说她是贱命。
不过,也对。
他当是恨透她的。
不过没关系,她也恨他。
“那太子殿下究竟要如何才肯消气?”
裴臻冷冷道:“自然是所有当年羞辱了孤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崔家和崔子恒敢娶你,秦家敢嫁你,他们都罪该万死,而你和你背叛孤与崔子恒生下的孽种,更该死。”
秦琼呼吸一滞,孽种……
“不过现在嘛,孤还没想让你们死那么快,这样太便宜你们了,你今日来,是想救崔子恒的吧?”
“……是。”
裴臻忽地笑了,冷峻的面容因为这抹笑容,显得有点瘆人。
“想救他?可以啊,得看你的诚意。”
秦琼立刻问:“不知太子殿下要的是什么样的诚意?”
他松开了她的下巴,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丢下俩字:“脱了。”
秦琼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抬头,见他不容拒绝的态度,才知道她没听错。
“……你想做什么?”
他不说话,目光睥睨地垂望着她,意思很明显。
要么脱,要么滚。
秦琼吸了口气,抖着手开始按照他的意思,解开腰带褪去衣裳,一层又一层脱落在地。
最后只剩一层抹胸时,难堪和羞耻如他的目光一样笼罩着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着牙继续。
就在她最后一件要褪掉时,他冷笑一声,“你这一副要献身的屈辱模样,怎么?是以为孤要你委身孤?”
她动作停顿,难道不是么?
裴臻嘲弄道:“你一个嫁给别人为别人生了孩子的有夫之妇,也配得幸于孤?你不嫌你自己磕碜,孤还嫌脏呢。”
秦琼脸上血色褪尽,捏紧衣裳。
他蹲下来,看着她苍白的脸,眸色冷凝,又垂眸一扫,啧了一声。
“你当年,也是这样在崔子恒面前衣衫褪尽献身求他娶你,好和孤撇清关系的吧?可惜,他愿意收孤沾染过的女子,他沾染过的,孤可瞧不上。”
秦琼捏紧受伤衣衫的布料,垂眸咬牙。
裴臻站起身,瞥着她冷冷道:“你既然都这样豁得出去,孤就放过他这次,记住,只这一次。”
“穿好你的衣裳,立刻滚出东宫。”
丢下这句,他便踩在她旁边的衣裳上,越过她要走。
秦琼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袍角。
“你等等!”
裴臻顿足,低头睨着被她抓住的衣袍,再看向她那急切挣扎的神色和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冷笑:“怎么?孤已经放人了,目的达到了还不肯罢休?真想用你这肮脏的身子诱惑孤?想让孤再受你迷惑?”
秦琼想说的话,就这样被他的讥讽鄙夷堵了回去。
裴臻不耐道:“放开你的脏手,孤不是你能随意拉扯的。”
那股脑热,被他的冷嘲热讽和厌恶浇灭,渐渐恢复了理智。
秦琼垂下了手,往后挪了些,朝他磕头赔罪。
“是臣妇冒犯,多谢太子殿下留手,太子殿下慢走。”
裴臻盯着她看了片刻,冷然一笑,踏步而去。
殿内只有秦琼一人。
她跪在那里许久,眼泪滴落在地上。
不过片刻,她起身仰头,抬手抹去泪水,平静地一件件把衣裳穿好,起身走了出去。
殿门外,裴臻的手下仓和丢给她一封手书,“这是太子殿下让给你的,拿着去刑部要人就行。”
冰冷不善的声音,蕴含着对她的仇视,对这个主子最难之时弃了主子另嫁的无情女子,仓和恨不得杀了她。
秦琼拿着手书,在东宫的人的无视中,踏着夜色离开了东宫,上马车往刑部大牢去。
刑部的人拿了手书没耽搁,很快崔子恒被放出来了。
不同于裴臻的冷峻凌厉,崔子恒看起来温润谦和。
当然,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在天牢待了一天一夜,让他维持不住体面模样,多了几分狼狈和虚弱。
接到崔子恒,马车往平国公府崔家回去。
马车上,崔子恒阴鸷的目光盯着她问:“我怎么脱罪被放出来的?太子费心设局发难于我,应该不会轻易放了我。”
秦琼道:“我去找了他,求他放了你。”
崔子恒抓住她的手腕,质问:“你怎么求的?”
秦琼无畏的与他对视,扯了扯唇角反问:“你以为我是怎么求的?”
崔子恒咬牙道:“你献身于他了?”
见她不说话,他眸色一沉,“他不满当年我娶了你,如今翻身了必定会报复,这次费心设局发难将我下狱,就是冲着你来的,不会你求一求就肯放过我,除非得到了他想要的。”
而她,就是裴臻想要的。
秦琼抽出被他扣紧的手,淡淡道:“你想多了,他现在恨我,也瞧不上我这个嫁人生子的有夫之妇,他嫌我脏呢。”
崔子恒松了口气,追问:“那你没有说不该说的吧?”
秦琼轻嘲道:“你觉得如果我说了,我现在还会在这里么?而你,还能出来么?”
崔子恒沉默。
回到平国公府,二人刚进门,崔子恒就被平国公派人叫了去。
接着,秦琼也被平国公夫人让人寻了去。
平国公夫人一向不喜欢秦琼,一个危难之际抛下未婚夫勾得她儿子非她不娶的女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何况她进门后,还勾得崔子恒为了她一再忤逆父母,她自己也毫不柔婉孝顺。
以前不正眼看她,如今倒是正眼了,却满是厌恶。
一封休书丢给了她,“今次之事,太子的态度很明显,他不会罢休当年之事,可崔家和子恒决不能再被你连累,你拿了这封休书,明日立刻离开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