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业发出去一发信号弹。
漆黑的夜色中,清业紧紧抿住双唇,抓紧两个背包肩带一步一步得走,眼底的不安之色越来越重。
等反应过来,后背全是冷汗,清业才发觉自己的脑子里有多少悲观的猜测。
强烈的光束仿佛穿不透黑暗。
清业闷头走着。
风沙变小了,漆黑的夜色总算褪去一些,周围看清了一点,清业的心脏如鼓点在耳边咚咚咚得响。
不大不小的岩石有一个避风口,周围自然得砌起了风沙墙。
此时天光大亮,一个人推倒风沙墙,从里面走了出来。
雅西疲惫的扶着岩石拨弄两下头发,沙子从浓密的黑发中沙沙掉落,身上繁杂漂亮的藏族服饰也吃了不少沙子,变得灰扑扑的。
察觉什么,他抬首,看见青年站在不远处。
青年侧脸被什么划了道口子,细沙卡在伤口混着丝丝血,胸膛快速的起伏,急促的喘着气,直直的盯他一眨不眨,一双漆黑澄澈的丹凤眼眸中似有水光,眼尾泛红。
“你哭了?”
“沙子迷的。”
几秒沉默,
雅西一句“干什么”没出口,前面的青年转身背对他,声音沙哑,“走吧,我带你回去。”
走了两步,清业发现身后人没跟上,回头,脸色微变,“你受伤了?”
“你当谁和你一样?”
清业大跨步过去,拉着雅西检查,“哪受伤了?”
雅西避开这个问题,淡淡道:“没力气。”
清业张了张嘴,最后闷闷的嗯了一声,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两包压缩饼干和没动过的水塞给雅西,“你先吃吧,应该不会再起风沙了。”
身旁的心跳平稳有力,时刻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浑身肌肉的酸意涌上。清业坐在他旁边,偏头捏了捏睛明穴,神经安稳下来后是莫名的倦意。
四周很静,他突然好累。
肩膀上的责任太重太多,旁边细微的咀嚼声就这样带着清业走了神。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单纯发呆。
连雅西什么时候吃完了压缩饼干和小半瓶水都不知道。
良久,一道声音将清业拉回现实,
“我脚踝伤了。”
清业低头,检查他的脚踝,也没问为什么不早说。
“有点肿,你摔了一跤吗?”
“风大。”雅西这么说。
掌下的脚踝清瘦,清业敛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低头按摩着那块红肿的地方,琢磨许久,闷声道:“要按时吃饭,你看上去比无邪还轻。”
“我看你才比他轻。”
别以为他不知道,清业这段时间根本是连续三天才进一次食。真是饿不死。
“我习武,也习惯了。”
“那你真厉害。”头顶的人讽刺道。
本以为这人又不说话,谁知这人回答:“我不厉害。”
他要是厉害,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以至于现在,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肿被揉开,清业在他身前蹲下,将后背暴露给他,“我背你回去。”
一双胳膊揽住脖颈,背上添了重量,清业揽过身后人的腿弯,稳当的站了起来。
清业:“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我就什么时候发现你的。”
吴贰白继续嘲讽:“就你这个样子,也就小邪发现不了,我如果不能一开始就看出来,也不用追你过来了。”
清业停住了脚。
“我以为你易容来这……至少是有其他事。”
清业甚至不敢去猜测这人完全就是为了他来的。
他在吴贰白这里已经可恶到极致了,这人为什么还会来找他。
“是吗,那你高看我了。”
清业抿唇,“你怎么找到这的?”
“碰运气。来看看。”
张起棂在这,这边邪祟也多,吴贰白就来了。
脖颈被箍紧,清业听见吴贰白冷声补充,“还有,你拿我说过的话是开玩笑的吗?”
撇清关系?这么久了,这么多波折,不可能撇清了。
他恨他冷情,现在更恨他低估他,清业上次离开了多久,吴贰白就冷静了多久。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恨来恨去,他还是恨清业不够爱他。
左右命都变长了,这关系就一直缠下去吧。他没得选,感性上,理性上,清业就是吴贰白权衡利弊后的唯一选择。
事实上,这权衡利弊前的选择,也从来只被吴贰白放上了清业的选项。
清业重新迈步,“你想怎么样?”
“是你想怎么样。”
吴贰白声线平静下来,“如果不是打不过你,如果张起棂不是站在你这边,我早让他们把你绑了。”
清业不是很想知道绑了之后做什么。
安静片刻后,吴贰白质问:“叶阑是谁?”
“族内祭司,真名月清阑,是亲人,也是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以信任。”
还是青梅竹马,挺好啊。
吴贰白冷笑:“所以你来这做什么?”
“去塔木陀,杀掉西王母。”
“杀完之后呢?”
“回—”掌住他前颈的手掌收紧。
紧到额角和脖颈青筋暴起,脸颊涨红,呼吸困难。
背上的人是真不怕掐死他。
清业终于改口,“杭城。去杭城。”
那只手没有卸力,吴贰白神色似失控的野兽露出獠牙,眼底阴骘一片,语气又带着些许神经质,仿佛有丝线紧紧缠绕住了清业,
“和我玩文字游戏?嗯?”
清业就这样被掐住命脉不言不语的走了两步,
吴贰白第不知道多少次生出真把人掐死的念头。
背着他的人终于用断续沙哑的嗓音说,“吴家,回吴…家。”
到底是命脉被掐住的妥协,还是自己也存着念头,只有清业自己一清二楚。
吴贰白立即松了手。
令他满意的答案让理智回了笼,他卡顿侧首,发现清业颈间的青紫色指痕,眸光一滞。
指尖不自觉的颤抖,喉头艰涩滚动,心脏骤然收紧,难受得心肉痉挛抽痛刺痛,大脑空白,一时不知道是在折磨清业还是折磨自己。
他紧紧拧眉,轻轻揉了揉清业颈间的皮肤,呼吸急促了几分,语气软了下来,“我脑子不清醒发疯,下手没轻重,你也不说?”
清业默了默,“对不起。”他哑声道,“我是说那晚的不辞而别。”
清业背着人,走在沙地里,风沙后,一脚踩进去能陷进脚底。
他以为不会听见回答了,直到肩头的脑袋低下来,在他耳际吐息,声音变轻,透出一点难以言说的柔情,
“仅此这个,原谅你了。”
——
吴贰白视角:
吃完了东西,旁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死了不成?
他扯了扯嘴角,偏头去看,清业盯着前方,眼神空茫,明明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给人的感觉看上去就要哭了。
“……”
吴贰白没出声。
他在狠心把清业扯回现实和放任清业发呆中,还是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