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与此同时,布达城外,那片可以俯瞰整个多瑙河景色的、名为“于勒姆”的宁静小村里。
坐落着一座,由约瑟夫大公亲自出资修建的、极其精致的东正教风格陵墓教堂。
教堂的后面,是一片宁静而又肃穆的墓园。
而在墓园的最中央,矗立着一座由纯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没有过多装饰,但却充满了圣洁感的圆形陵墓。
这里,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匈牙利分支,一个持续近半个世纪的伤心地。
俄罗斯帝国的亚历山德拉·巴甫洛夫娜女大公,约瑟夫大公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奥尔加公主的亲姑姑,沙皇保罗一世的长女,便长眠于此。
(即使直到二十一世纪,这座离布达佩斯不远的村子仍是旅游胜地,每周六上午10点开始,教堂都会举行弥撒,纪念亚历山德拉·巴甫洛夫娜,随后在地下室举行简短的哀悼仪式。仪式期间及结束后,教堂向所有信徒和普通访客开放。)
约瑟夫大公,虽然已经年近七旬,但依旧坚持着,每隔几周,就要亲自来这里,为他那位英年早逝的爱人,献上一束,她生前最喜欢的、从维也纳运过来的白色郁金香。
风雨无阻,近五十年,从未间断。
而他的第三任妻子,也就是史蒂芬的母亲——玛丽亚·多萝西娅公爵夫人,作为一位同样拥有着惊人智慧和共情能力的才女,她非但没有丝毫的嫉妒,反而给予了丈夫最大的尊重与理解。她知道那份属于过去的爱情,与她现在拥有的、相濡以沫的亲情,并不冲突。有时候,她甚至会主动地,在天气好的下午,陪着自己这位时常陷入沉思的丈夫,一起来到这座宁静的陵墓前,静静地,坐上一会儿。
因为她知道,一个能将一份爱,珍藏半个世纪的男人,他的心,必然也是最温柔,也最值得托付的。
而今天,陪在他身边的,是他那刚刚生下新继承人的、同样来自罗曼诺夫家族的“新家人”——他的儿媳妇,未来匈牙利的王妃,奥尔加。
奥尔加穿着一身素雅的黑色长裙,手中捧着一束白色的玫瑰。她静静地,站在那座洁白的大理石陵墓前,看着墓碑上,那雕刻着的、早已模糊了的女性面容,和那个她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亚历山德拉·巴甫洛夫娜……”她轻声地,念着。
“我们都叫她,萨沙。”
一旁,约瑟夫大公的声音,带着一丝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一种跨越了半个世纪的、深沉的思念,缓缓响起。
“我听父皇……也提起过。”奥尔加转过头,看着这位名义上是她的公公,但实际上,却更像是自己姑父亲的白发老人,轻声说道,“父皇说,姑姑她……是在他所有的兄弟姐妹中,待他最好的那一个。他至今还留着姑姑出嫁前,亲手为他缝制的一件小熊玩偶。他说,每次只要一看到那个玩偶,就会想起,小时候,姑姑是如何,在冬宫寒冷的夜晚,为他掖好被角的。他每次提起她,都会……一个人,在书房里,坐很久。”
“是啊。”约瑟夫大公的眼中,也浮现出了一层追忆的薄雾。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石碑,回到了五十年前,那个同样阳光明媚的、圣彼得堡的夏天。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缓缓地说道,像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古老故事,“也是在你们冬宫的一场舞会上。那时候,我也是像史蒂芬现在这么大,而她,比你现在,还要小上几岁。”
“她当时,穿着一条天蓝色的裙子,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不说话,也不看任何人。但她身上的光芒,却让整个宴会厅里,所有的钻石和黄金,都黯然失色。”
“我当时,就像个被施了魔法的傻小子一样。我甚至,都鼓不起勇气,去邀请她跳一支舞。”老大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带着一丝少年般羞涩的苦笑,“最后,还是你那个,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屁孩的父皇尼古拉,推了我一把,我才……”
奥尔加静静地听着。她第一次,从这位一向以“铁腕”和“冷静”著称的老**家口中,听到了如此……温柔的往事。
“后来呢?”她忍不住,轻声问道。
“后来?”约瑟夫大公笑了,那笑容,充满了幸福,也充满了……无尽的哀伤。
“后来,我就像史蒂芬现在一样,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想捧到她的面前。”
“她喜欢匈牙利的音乐,我就为她,请来了整个佩斯最好的吉普赛乐队,在多瑙河的船上,为她一个人演奏。”
“她喜欢看星星,我就为她,在这座山上,修建了一座全欧洲最先进的天文台。”
“她说,她想家了。我就为她,在这里,修建了这座,和她圣彼得堡的家乡,一模一样的小教堂。”
他抚摸着那冰冷的、被岁月侵蚀得有些斑驳的大理石,“她说,她希望,能将自己的灵魂,与这片,她深爱着的、充满了自由与野性的马扎尔土地,永远地,融为一体。”
“现在,她,做到了。”
说到这里,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再也抑制不住地,滚落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
他转过身,背对着自己的儿媳,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脆弱的一面。他用那布满了老年斑的、粗糙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那压抑了近半个世纪的思念、悔恨和无尽的悲伤,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不再是那个,在维也纳的宫廷里,与梅特涅斗智斗勇了几十年的“匈牙利之王”。
他只是一个,在爱人的墓前,追忆着似水年华的、普通的孤单老人。
约瑟夫大公突然想起上次林亚瑟,在他面前用中文吟过的一首来自遥远东方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诗词。
他当然不能完全理解中文。
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却与那位写下这句词的中国词人,在近千年之后,达到了最深沉的……共鸣。
……
奥尔加看着眼前这位,在**上如此强大,但在情感上,却如此脆弱的白发老人。
她那颗同样敏感而又善良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她走上前,从身后,伸出双臂,轻轻地,拥住了这位,正在为自己姑姑而悲伤的……公公。
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她将自己的头,轻轻地,靠在了他那因为哭泣而颤抖的、宽阔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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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开始用她那如同天籁般、带着一丝俄式忧伤的、清澈的嗓音,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她唱的,是亚历山德拉女大公当年,最喜欢的一首,流传于俄罗斯乡间的、古老的……摇篮曲。
“……睡吧,我亲爱的宝贝,月亮,已经爬上了窗台……”
那温柔的、充满了治愈力量的旋律,在寂静的墓园里,缓缓地,回荡着。
渐渐地,约瑟夫大公的哭声,停止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当年的“萨沙”,长得有那么几分神似,连那双碧绿色的眼眸里,都闪烁着同样善良和温柔光芒的……女孩。
他的眼中,所有的悲伤,渐渐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有欣慰,有释然,还有……一丝,属于长辈的、真正的慈爱。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奥尔加那柔顺的金色长发,就像在抚摸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贵宝贝。
“我的好孩子……”他沙哑着声音,说道,“你姑姑要是能看到你,看到我的儿子,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妻子,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奥尔加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与这个家族,与这片土地,才算是真正地,联系在了一起。
……
许久之后,约瑟夫大公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
他看着远处那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的多瑙河,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奥尔加,或许,我也快了。”他用一种极其疲惫的语气说道,“我也快要,下去陪你姑姑了。”
“父亲大人!”奥尔加听到这话,心中一紧,连忙说道,“您别这么想!您身体还这么硬朗,未来的匈牙利,还需要您的智慧和指引呢!”
“不,孩子,你不懂。”约瑟夫大公摇了摇头,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了一丝,只有最顶级的**家,才能看懂的、深沉的疲惫和……解脱。
一场前所未有的、足以将整个欧洲的旧秩序都掀翻的巨大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已经太老太累了。他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再去驾驭和反抗这场风暴了。
他牵起奥尔加的手,缓缓地向墓园外走去,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奥尔加,我的孩子。”他看着她,用一种近乎于“托孤”的郑重语气,缓缓地说道。
“未来的世界,……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了。”
约瑟夫大公的声音苍老而悠远,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转过头,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座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孤寂的白色陵墓,然后,他用一种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的沙哑嗓音,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那是一首,他小时候,他的母亲,哄他睡觉时,经常会唱的、一首古老的马扎尔童谣。
歌词很简单,旋律也很单调,带着一种旷野般的苍凉和忧伤。
“……多瑙河水,慢慢地流淌,”
“……老去的雄狮,睡着了,晒着太阳。”
“……远方的雏鹰,张开了翅膀,”
“……它会飞向何方,又将带来,怎样的风浪?”
歌声,在寂静的墓园里,随风飘散。